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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跑了两步,被贤王死死拉住了,直到他被推上马车,贤王府外只留下一地烟尘。
我在门口坐了好久好久,后知后觉地明白那天李长风为什么说的是「用不上」了。
他早就知道京城会来人了。
李长风走后两个月,皇上就驾崩了,那会儿锦州刚好下了第一场雪,一片白茫茫的,很衬这国丧。
皇帝驾崩后第三天,李长风登基,贤王府被围。
这早就是预料之中的事,贤王这辈子从没想过当皇帝,老了老了,倒成了个名义上的太上皇。
虽无野心,但太皇太后不放心,太后也不放心,这两位本来也是冤家,但对于软禁贤王这件事倒没有异议。
「没让我暴病而亡,太皇太后也算是很仁慈了。」
贤王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轻松,他年纪大了,看得很透,对于自己的命运,早就没那么关心了。
他唯一关心的,就只有远在深宫的李长风了。
转眼李长风登基已满一年,我每天都盼着他能写封信回来,但每天希望都落空。
贤王说,他就算写信,那也得先被太皇太后看一遍,再被太后看一遍,长风是个聪明人,他不会写的。
我望着京城的方向出神,被困在这权力的棋局里,李长风他,过得很苦吧。
「阿倦,这是长风自己选的路,就让他自己走吧。」
贤王跟我说这话的时候,正浇着花儿,风吹过,他的白发随之拂动,一如我寂寞无主的岁月。
「那王家大公子昨天又来府上了,我觉得他挺喜欢你的。」王爷伸了伸腰,笑得很真诚。
「哎呀,我都说了我还是个宝宝啦!」我跺跺脚,跑开了。
自打李长风去了京城,贤王就再没提过我俩的事,反倒开始留意别家公子,让我多跟人家接触接触。
我自己也知道,我和李长风是没可能了,隔开我们的不仅仅是山川河流,更是下棋人心中的沟壑。
然而转机出现在十二月,国丧期满一年后,宫中开始选秀了。
锦州也要出一名秀女,这个人可以由贤王来定。
这事看似平常,实则是宫里那两位老太太掐架,都想找一个炮灰去替自己顶着罢了。
贤王选了一人,不是我。
得知消息后,我跑进他的书房,告诉他,我要进宫,要去陪李长风。
贤王叹了一会儿气,劝我,「阿倦,记得以前我问你要不要嫁给长风时,你说过什么吗?现在我要告诉你,你就算是嫁个屠夫,也不要进宫,就算是做尼姑,也不要进宫。」
「阿倦,皇宫是个吃人的地方,我好不容易从那儿出来了,长风又进去了,我老了,受不住打击了,不能把你也搭进去。」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我仿佛能从他眼角的皱纹里看到那些黑暗的岁月,我知道皇宫一定很可怕,可是,李长风在那里啊。
我说:「王爷,李长风一个人在那里,他得有多孤独啊。」
「这是他自己选的。」
「可是,想要陪着他,也是我自己选的。」
「王爷,你让我去吧,起码李长风害怕的时候,身边能有个人,就算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要想着自己身边还有人,就不会孤单了。」
「王爷……」
贤王听我说了一晚上,苍老的眼角沁出朵泪花儿来,终于,他划去了另一名女子的名字,改成了我。
三月,春寒料峭,我坐上了前往京城的马车。
王妃和贤王送我到门口,哭得像嫁女儿一样。
王爷掏出他宝贝了多年的老玉给我,我挂在腰间,看了看,上面有新刻的字痕。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马车走了半个月,我们终于到了京城,选秀那天,我心里慌得不得了,好在早就学过礼仪,不至于出丑。
我从早上就开始期待,什么时候能见到李长风啊,我等呀,等呀,到下午时,才终于进了殿,见到了他。
他瘦了点,少了些稚嫩,多了些威严,看见我的那一刻,他怔了一瞬,也就一瞬,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眼睛没在我身上多留一刻。
我有一点小小的失落,但也就是一点点,不至于哭出来的那么一点点。
这次选秀留下了八个人,除了我和另一个炮灰,剩下的人两位老太太各占一半。
入选后,我们花了十天学习宫中礼仪,这十天里,李长风影儿都没见。
嗯,他不来看我,肯定是有自己的考量吧,这可是皇宫,他哪有那么自由。
我想着,想着,磨着后槽牙,啪地一巴掌拍在桌上,有什么考量,我看他就是讨厌我!
「周,周美人,你冷静点……」
我瞧着面前的姑娘,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这周美人就是我自己。
呸呸呸,李长风娶八个老婆,不要脸!
我揉了揉拍疼了的手,收拾包袱去了明德殿,这就是我将来要住的地方。
那天晚上,我正生着李长风的气,坐在门边考虑要不翻墙跑回锦州算了的时候,大门突然被打开,几位公公进来告诉我,皇上翻了我的牌子。
不等我反应,便被许多人塞进轿撵,送到一个地方洗白白,用被子裹起来,运到了李长风的床上。
我揪着被角,晕乎乎地等着,近三更时,才听见骨碌碌的声音,李长风被人推进来了。
他抬眸看我时,我怔了一下,他的眼神让我意识到,这不是李长风,这是皇帝。
他一脸威严,被缓缓推到床前,然后,被太监架住胳膊,扶上了床。
不得不说,看起来有点狼狈。
这就是他一直不愿意让我看见的模样,这就是在锦州时,他禁止我进他房间的原因。
他真的很辛苦。
我心里头酸酸的,但不敢让他看出来,用被子遮住半张脸,只留下一双眼睛看他。
他挥了挥手,那些太监便拉下帘帐,退了出去。
「躲起来干什么?」
他看着我,眼里浮着一抹嘲讽,「你看见了吗?我是个废人,动不了,你得自己来。」
我心一抖,疼得不像话。
他是这世间最矜贵,最不愿让人看轻的人,可今晚却在他最讨厌的我面前自嘲,把自己踩进泥土里,把心撕开,叫我看看他有多不堪,多可悲。
我看见了他最不愿意示人的一面,这对于他,该是多么残忍的事情。
我默默抱着被褥把自己卷成一团,背对他浅浅睡下。
「李长风,我不是来笑话你,更不是来招你讨厌的,你若不愿意,我碰都不碰你一下。」
身后的人沉默片刻,忽然用力将我光溜溜的身子掰过来,他的力气那么大,以至于我完全没有反手之力。
原来刚才那一副孱弱的模样,都是演给那些太监看的。
「你躲得那么远,是因为厌恶我吗?」
他咬咬牙,按住我的头强迫我与他相吻,直到我呼吸不上来,直到我们的唇间沁出腥甜的血丝。
「李长风!你干什么!」我不知道是嘴巴疼,还是心里疼,哭得不像话。
他捧住我的脸,问我:「周舒倦,你为什么要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来?是他们逼你来的吗?告诉我?」
他怎么会问这种话?他在宫里这一年是怎么过的?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心疼得不得了,抽泣着在他胸膛上捶了一下,骂道:「没人逼我!你这个王八蛋,早知道我就不抢这个名额了,我还怕你孤单,还怕你一个人没人陪,巴巴地跑到这儿来,结果你就这样对我。」
他眼睛红了,里面闪着欣喜又绝望的光。
「你不该来的。」
「你不该来。」他重复着,说着我不该来,却吻着我的唇,掐着我的腰,几乎要将我揉进他的身体。
我们的呼吸慢慢柔软,慢慢缠在一起,不分彼此。
这一夜,我被他折腾得骨头都几乎散了架,最后被他圈在怀里,软成一摊水,眼睛都睁不开了。
好家伙,这就是废人。
李长风装了那么久的废人,我自然不能给他露了馅。
第二天从他的寝殿回去时,我一直低头沉默,满脸的凄苦难言,就差把夫君他不行写在额头上了。
按常理来说,侍过寝的后妃应该升一升位分的,但我没有,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不会被升位分。
李长风的后宫一共被塞了八个人,其中气焰最高的,还得数太皇太后的侄孙女梁逐月。
她父亲是当朝大将军,大概是家风如此,她性子泼辣张狂,行事率直,眼睛里揉不得一粒沙子。
所以我被临幸过后,第一个来找我茬的就是她。
「听说你自幼被贤王收养?你与当今圣上也算得上是兄妹了,如今又来做他的后妃,不觉得有点,违背纲理伦常吗?」
她扶了扶头上的一枚金簪,问得漫不经心的。
我听得心一跳,这话她怎么敢说。
但仔细想想,她娘家势力强大,背后又有太皇太后撑腰,确实就该有这样的底气,别说是我了,她恐怕连李长风都不大瞧得上。
我暗暗掐自己一把,憋红了鼻头,微微侧着脸,一副上不得台的小家子模样,「姐姐说笑了,王府肯收留我,给我一口吃的,就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我在王府也不过是做做下人的活儿,报答王爷王妃,不敢奢求其他,更不敢与皇上以兄妹相论。」
王府远在锦州,我小时候的事,他们哪能查得那么清楚,还不是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梁逐月嗤笑一声,有些傲慢,大概是觉得与我深究多少有点丢面儿,扭了扭脖子,也就不提这茬儿了,只散漫道:「倒挺会说的,不算太笨。如今咱们都在一个屋檐下,就是一家人,唯一的责任,就是为皇上开枝散叶。」
她顿了顿,又道:「你千里迢迢赶来,还没安顿下来就被召侍寝了,也是辛苦,回头该好好养养。」
这番抚慰真是好真诚,一点也不酸。
我又把那副「夫君他不行」的表情摆出来,委委屈屈,强颜欢笑,泪珠儿几乎就要落下来,「不辛苦,这是我的福气。」
梁逐月果然看愣了,大概被我弄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她很快就会明白了。
那天过后,李长风每晚都翻了一个牌子,每一天,都会多一个人明白我那天为何是那样的表情。
到最后梁逐月也明白了,她被翻牌子的第二天,是铁青着脸出来的。
意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