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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发小,也不是妹妹,只是个,邻居而已。
5
交换留学的申请批下来得很快,老师给我发消息,让我赶紧把材料交齐,尽早开始办签证的手续。
我却开始有意地躲着夏帆,有他的饭局我能推就推,他发来的微信我都一概不回。
直到那天夏叔叔有事不在,我妈说夏帆参加同学聚会大半夜也没回来,威逼利诱叫我去接他。
KTV 里的音乐震耳欲聋,昏暗的灯光闪得我头晕。我进包厢的时候,几个男人正红着脸泼洒着酒杯里的液体,几个姑娘也对着话筒唱着我听不出调的歌曲。
夏帆一个人远离人群,孤零零地躺在沙发的一角,小臂挡在脸上,像是睡着了。
于是我穿过人群,坐在了夏帆身边。
他皮肤很白,下颌角线条分明,许是喝醉了酒的缘故,显得两颊很红,嘴唇也很红。
我戳戳他的腿,喊他:「夏帆。」
那躺尸的没动。
我叹了口气:「睡得跟个死猪似的,我怎么把你扛回去?」
死猪把挡在脸上的胳膊放下去,依旧闭着眼:「没睡。」
我吓了一跳:「那你干嘛呢?」
夏帆蹙着眉,神情恹恹的:「眼睛不舒服。」
我把手罩在他眼睛上面,投下一小块阴影:「跟我回家。」
他不说话,朝我伸出一只手。
我无奈起身,接过他的手准备拉他。
谁知他并没有借力的意思,抓住我的手猛地一拽,我没站稳,被他带得失去重心,一条腿跪在了夏帆两腿之间,另一只手下意识就撑在了他肩膀上。
他终于睁开眼,眉毛一拧:「我不走。」
……什么玩意这是。
夏帆:「但我知道依阿姨的性子,肯定让你必须把我带回家。」
……还真让你猜对了。
他声音因为喝了酒而带了点哑,语气软了软:「所以我不走,除非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不理我了。」
……怎么好像你还是受害者似的,你要不要脸?
我这个姿势和他凑得近到有些暧昧,他手很烫,呼吸也很烫,我脸红了红,嘴硬道:「我没有。」
「好,」他一把撒开我的手,我没防备一下按在了他的胸口,他轻哼一声,「那你自己回家吧。」
我有些气,起身踹了他一脚:「谁不理你了,是都六年没见了,没什么话好说的。」
「记得还挺清,」他也没躲,「所以之前那十五年终究是错付了是吧,那就叙叙旧吧,说不定还能把断了的六年续上。」
「谁要跟你续,」我拎起包扭头就要走,「待一个月就走的人,没什么好叙旧的。」
他在沙发上思考了一会,起身追过来,把胳膊搭在我肩膀上,大半个人的重量都压在我身上:「我喝多了站不稳,你扶我一下。」
……我看你稳得很。
他凑近过来,声音里带着笑意:「原来是为这件事。那我不走了,你别生气,嗯?」
我耳朵被他最后那个尾调上扬的「嗯」弄得发痒,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你骗鬼呢。」
「真的,」他正色,「上次没跟你说清楚,一个月就回去的是我爸,我已经开始在国内找工作了。」
6
夏帆真的要留下来了。
走出 KTV,夜晚的夏风一吹,我忽然有些怅然。
查尔姆斯理工是我做梦都想去的学校不假,可夏帆说出不走了这句话的时候,我却忍不住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白天老师发的消息。
明天就是截止日期,老师说,如果没有按时递交材料,则视为自动放弃名额。
如果……
我抬头看着夏帆凑得很近的侧脸,舔了舔嘴唇,开口问他:「上次你家那个……」
「夏帆!」路边的出租车上下来一个金发美女,画着很精致的欧美妆容,鼻梁高得令人羡慕。她朝夏帆招招手,「这边。」
……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我明显感觉到紧贴着我的夏帆身子一僵,然后立刻直起身,搭在我肩膀的胳膊也放了下去,和我拉开了一段距离,拧着眉毛问了一句:「Sara?这么晚了,你来干嘛?」
被叫 Sara 的姑娘笑得理所应当:「来接你。」
「不用,」夏帆闭眼用手按了按眉心,「我没喝多。」
……合着刚才说站不稳的不是你。
「没喝多也要接你,太晚了,不安全。」她笑着扬了扬钥匙链上挂着的小手电筒,「你出国前特意从国内给我买的礼物,我得随身带着。」
夏帆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最不安全的就是你。」
夏帆习惯性嘴毒,所以我辨不清他这句话的态度。是不爽,还是打情骂俏。
总之我心里开始烦躁,伸手拦了辆车:「你们聊,我先回了。」
关上车门的瞬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撑在了门边,夏帆重新拉开车门俯身进来,朝我扬了扬下巴:「往里边点。」
那位萨小姐没跟上来。
回程的路上,夏帆一改之前在包厢里的痞气,全程拧着眉毛闭着眼,沉默地靠在车门边。
我试探着起了个话头:「刚刚那位,是在国内就认识的吗?」
夏帆顿了顿:「算是吧。」
我又问:「我听她说什么买礼物,所以你是提前就知道自己会出国的对吧?」
夏帆「嗯」了一声。
我尽可能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自然:「那……你怎么都没跟我说一声,都没来得及给你送行。」
夏帆久久地沉默着,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我了,他才淡淡地吐了一句:「不想让你给我送行。」
我心里一凉,感觉胸口好像破了个洞,夜晚的风直往里灌。
我又看了夏帆两眼,刚要再次开口,他却忽然欺身靠过来,车窗外的路灯在他半睁着的眼睛里流转,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别问了。」
他是真的有点醉,为了保持平衡把手腕垫在我的肩膀上,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出他身上烫得厉害:「你问了半天,该我问你了吧。」
「徐洛洛,你知道我这次回来,费了多大的劲吗?」
7
我怕夏帆晕车,一路上跟司机说了四次「麻烦开慢点」。
好不容易把他运回家,一开门就看见那位妆容精致的萨小姐跷着二郎腿坐在夏帆的沙发上等他。
她见我扶着夏帆进来,挑了挑眉,这才认出我来:「是你啊,刚外面太黑了没看清,小邻居。」
我不知道回什么,有些尴尬地给夏帆使眼色:「这位是……」
夏帆弯下腰去换鞋,不动声色地回避了我的问题:「我到了,你也回家吧。」
「小邻居……」Sara 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嘴里念叨道,「夏帆,当初咱家那一大堆从国内寄来的信,该不会是她寄的吧?」
我脑子嗡的一声,抬起眼来看她。
她注意到我的异样,朝我笑了笑,补了句解释:「我跟夏帆住在一起。」
「不知道。」夏帆换好了鞋,这才直起身来回答她的问题,「没看过。」
「说过你多少次了,干嘛把那些信丢掉,万一是哪个暗恋你的小姑娘写的呢?」Sara 开着夏帆的玩笑,语气里却是满满的自信。
夏帆臭着张脸,显然不喜欢她的玩笑:「想象力挺丰富。」
然后夏帆像是才想起来我还站在门口的玄关,回身走过来,单手越过我去拉敞开的门把手。
我被他挤得往后退了两步,不自觉退出了门外,忍不住低声问他:「夏帆,这位是……嫂子吗?」
「别瞎叫。」夏帆飞快地皱了下眉毛,「跟你没关系,早点睡。」
那扇熟悉的门砰然关上。
我在楼道里站了一会,门闭得死死的,像过去的那六年一样。我单是站在它面前,就觉得心里难过到发疼。仿佛这里从没住过人,仿佛这扇门再不会打开。
夏帆,为什么你都回国了,我却觉得好像离你更远了呢。
8
我这人向来后知后觉,等躺到床上要睡了,那股落寞的酸涩才密密麻麻地从眼底漫出来。
过去的六年里,我既巴望着他出国前能提早知道消息,又巴望着他的不辞而别是走得仓促迫不得已。
既巴望着我拜托爸妈辗转麻烦了十多个同事打听到的地址是对的,又巴望着那些越洋的信件一封都没能出现在他家里。
可如今,那些自相矛盾的期盼通通落空。
他临行前给她买了钥匙挂坠做礼物,却说不想让我给他送行。信件成捆地寄到他家,他一封也没看过就丢了垃圾桶。
哦不对,是「他们」的家。
他在哥德堡,一直跟她住在一起。
他说话向来懒洋洋轻飘飘,但在车上那句「你知道我这次回来费了多大的劲吗」,一字一句都透着用力。
我在那一秒甚至有些自作多情地觉得,他语气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深情。现在再回想,却觉得像是提醒和警告。
那扇大铁门拍上时的回声好像到现在还往我耳朵里钻,他说「跟你没关系」。
我咬着牙把眼泪闷在枕头里。
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夏帆的呢?
是小时候犯了错,看见他替我顶罪一声不吭地挨夏叔叔打吗?
是放学晚了经过黑暗的小巷,看见他单肩挎个包倚在墙边等我吗?
是一群人哄笑着开玩笑的时候,我的视线越过众人刚好对上他亮晶晶的眼睛吗?
是做不出题来抓耳挠腮的时候,他把练习册往我桌子上一丢,向来不喜欢写过程的他,却在每道题下面标了两三种不同解法吗?
还是在他走之前的那个盛夏,我对着窗外的蝉鸣和满桌的卷子,一笔一画写了满满一草稿纸的「夏」字,回过神来又欲盖弥彰地补了一页「春」「秋」「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