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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真是越来越善良了。”许窈嘀咕着，倚在门外，眯着眼在一片灯红酒绿中寻找付思源的身影。

  熟悉的嗓音和旋律又响起来——

  当你的眼睛眯着笑，当你喝可乐当你吵……

  4

  他们圈里的人多喜欢闹腾，寻着个由头便要出来聚一聚，这次又不知是谁家的狗窜了小狗崽，说是要庆祝，一群人便欢欢喜喜驾车去野营了。

  眼瞧着近来许窈和付思源“如胶似漆”的模样，大家挤眉弄眼，心照不宣地把他俩又安排到一辆车上了。

  要搁往常，许窈指不定怎么不乐意，可眼下她还挺满意这样的安排。

  付思源臭着一张脸开车，许窈便捧着一本企划案坐在副驾驶一字一句念。末了，神情真挚地道：“付思源，我觉得我这个企划案真的挺不错，你不考虑一下吗？”

  付思源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看都懒得看她：“不考虑。”

  “哦，这样啊，我这儿还有一份，是我同事写的，那我再念给你听听？”说罢，也不等付思源首肯，径直又取了本方案念了起来。

  隐约可见付思源额上的青筋蹦了两蹦，紧接着刹车一踩，车猛地停下来：“下车！”

  许窈双手扒住车门，摇头：“不下。”

  一时间，两人对视着，视线胶着处似乎能听到噼里啪啦的火花声，场面僵持不下。

  他俩的车位置在最后，这一掉队，前面的车根本没察觉，自顾自开走了，连个来劝架的人都没有。

  可车停在路中央也不是个事儿，许窈瞥了付思源一眼，探身去抢方向盘：“不开是吧，不开就让开，我自己来！”

  付思源能如了她的意才有鬼，自然伸手去拦，两个人很快就方向盘的归属又打了起来。

  后来不知道是谁一脚踩上油门，车左拐右拐，便这么一下子冲进了路基下的树林里了。

  好在路基不高，也就三四米的样子，两人都没受太大的伤。就是许窈被付思源从冒着烟的车里拖出来时还有些晕，软绵绵靠在他身上，身上被磕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哼哼唧唧喊着疼。

  不知是不是也伤着了，付思源搂着她的手有些抖，连声音也不自觉地有些颤：“乖，先忍忍，我打电话叫救护车。”

  许窈愣了愣，心中微微一动，当自己给磕傻了，仰头瞧着付思源线条流畅的下颌，惊道：“你别不是被谁附身了吧？”

  付思源身子僵住，低头对上许窈神采奕奕的眼，咬牙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你别说话，不然我怕忍不住掐死你！”

  可话虽这么说，却并不见付思源将许窈推开，而是始终让她偎在自己怀里，单手摸出兜里的手机打电话。只是悲剧的是，手机收不到信号。

  出发之前大家说为了寻求【创建和谐家园】，特意选了个荒山野岭，如今别说是信号了，怕是连个住在这里的人都找不出来。

  更倒霉的是，车翻下来的时候后备箱给弹开了，带来的两顶帐篷被树桠一勾，只剩一顶能用了。

  指挥付思源搭好帐篷后，许窈眼疾手快地往里一钻：“先来后到，今晚你睡外面了！”

  付思源都懒得理她，去废车那儿搜搜捡捡，找到几瓶没有碎的酒和一些吃的，双手捧着便往帐篷里一坐：“矫情什么，三年前我摸都摸过了。”

  “付思源你要不要脸，不是说好了不提这事儿吗？”

  付思源冷哼：“谁跟你说好了？”边说着，边开了一瓶酒递给许窈：“喝，不然晚上冻死你！”

  月上树梢，清辉皎皎。几口酒下肚，酒气上来，许窈不免有些晕乎。

  付思源的嘴唇削薄且往上翘，看着薄情又花心，再配上他那双潋滟桃花眼，于是当初猜到他想追杜阮的时候她便第一个冲出去搞破坏了，这等妖孽的男人，不是杜阮能镇得住的。

  小时候年轻没见过世面，偷偷读了本言情小说便自以为是情感【创建和谐家园】，只道像蓝穆哥那样温良无害的男人才是良配。可现在看来，垂着眼认真收拾着狼藉残骸的付思源，其实也挺不错的。

  挺……让她心动的。

  她想起当年得知蓝穆和杜阮在一起时，她灌了自己两瓶二锅头，然后晕晕乎乎爬到付思源的房间，晕晕乎乎捧起他的脸就亲，晕晕乎乎地……其实也知道把她压在身下的男人是谁。

  如今，许窈半眯着眼看着凑到自己跟前的人，抬手顺着他脸颊的轮廓抚着，一下一下，轻柔至极。

  付思源抬头定定地看着她，声音低沉似在蛊惑：“许窈，说，我是谁？”

  “是、是……”许窈酡红着脸，感受着唇齿间的气息交融，笑得像只偷到了腥的猫：“是付思源啊……”

  5

  和三年前一样，许窈第二天一早就溜了。

  也亏她运气好，爬上路基时正好遇上蓝穆和杜阮。

  昨天大家上了山后才发现许窈和付思源没跟上，最开始谁都以为他俩又闹别扭了，于是谁都没理会，等一行人嗨到后半夜时，见两人还没来，又联系不上，这才后知后觉他俩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于是便派了先遣队一早下山看看。

  得知许窈和付思源翻车后，蓝穆倒没说什么，只别有深意地往许窈身上看了看。许窈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趁他去找付思源时，连哄带骗拐了杜阮就开着蓝穆的车跑了。

  路上杜阮盯着她看了半晌，小心翼翼开口道：“窈窈，你和付思源是不是……”

  许窈一慌，差点没在高速上一脚踩了刹车：“不是，你别乱想！”

  “哦……”杜阮慢吞吞地缩回座椅上，似乎想要说什么，可看着许窈眉心皱成一团的样子，最后又给咽了回去。

  急着否认前，怎么不先把耳后的那片红痕遮一遮？

  等俩人回到市区，已近午时。像是身后有人追赶，不等杜阮来拦，许窈已近订了最近的一班航班飞伦敦了。

  蓝穆和付思源回来时，杜阮一边朝他们说明情况一边偷偷觑着付思源，见他神色如常，忍不住问：“你不生气啊？”

  “生气？”付思源哼了一声，“次次都生气的话，我岂不是要气死？”

  “次次？”杜阮瞪大了眼睛，有些结巴，“你、你们不是最近才……”

  蓝穆微笑着摸了摸杜阮的脑袋，“乖，别管他们的事，阿源自己会解决。”

  付思源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唇角挑起一抹冷笑：“我让她再给我跑。”

  杜阮打了个寒颤，在心里默默为自己的好友点蜡。

  许窈果然很快就又回国了，毕竟工作没完成，她签的又是【创建和谐家园】契。可她万万没想到，这次她回国，她的朋友圈俨然已经变天了。

  谁都知道她把付思源给睡了，而且不止一次。

  许窈面对着轮番轰炸的电话，深吸一口气，终归没忍住，杀到了隔壁付家去了。

  付家是三层独立小洋房，付思源住一楼，周围只用低矮的篱笆围了个小院子出来。当年许窈就是醉醺醺地翻过了篱笆墙，一路摸到了付思源的房间。

  从付爷爷那辈起，付家便代代都当付氏是个累赘，只要小辈长大了，便紧着撂摊子，自个儿出去逍遥，因此自付思源接手付氏以来，付家基本上都是没人在的。

  原本许窈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付思源，这下熊熊的怒火一上头，她哪儿还想得了什么，一脚踹开付家大门叉腰就骂：“付思源，是不是你在外头胡说八道！”

  似乎是早料到许窈会来，付思源坐在屋里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左侧脖颈上还残留着一抹嫣红，笑得温和无害。

  “胡说八道意指对一件事做没有依据的说话。来，许窈你告诉我，你在外面听到的那些事有没有依据呢？”

  许窈噎住。

  他又道：“接着跑啊，回来干什么，你不是挺能跑？”

  许窈被他一条一条怼得心慌意乱，口不择言道：“要不是合作没谈成，你以为我想回来！”

  “也是，毕竟你从来都是一个胆小鬼，遇事只会跑。”付思源垂在桌下的手紧紧攥起，可他面上仍是带笑，“之前我们最后什么都没发生你就跑了三年，那么这一次我们什么都发生了，你又预备着跑几年？”

  许窈咬了咬牙，不去细想胸中突然涌上的涩意究竟是为什么，狠道：“付思源，做人不能这么不要脸，你一边喜欢着杜阮一边又来招惹我，怎么，想坐享齐人之福？”

  这话一下子就触到付思源的逆鳞。他深吸了几口气，像是在极力压抑什么，可最后还是没压住，将手旁的一个玻璃杯狠狠一摔，吼道：“许窈【创建和谐家园】的是不是蠢，打从一开始，就是你在说我喜欢杜阮！老子几时承认过！”

  许窈有些吓到，身子微微一缩，可嘴上还是不服输：“是没承认过，只不过是让我帮你拆散她和蓝穆哥而已。”

  “最开始我是在试探你是不是还喜欢蓝穆，后来我他妈是故意为了让你来找我！”

  许窈下意识凶回去：“我喜不喜欢蓝穆跟你有什么关系！”

  付思源睨着她呵呵冷笑：“你说呢？”

  6

  在发觉自己喜欢上许窈前，付思源挣扎过，毕竟他一直把她当兄弟。

  他尝试着疏远她，上下学总是找各种借口不和她一起走，朋友出去聚会也不像往常一样和她胡闹，有时她得了一个好玩的东西兴致勃勃来找他分享时，就算他很感兴趣也会冷着脸说他一点也不喜欢。

  那时许窈剪着寸头，一双眼亮晶晶的，满身的桀骜不驯，活脱脱一个假小子。而付思源却打小就规划过，长大了，他要找一个温婉的、安静的、小鸟依人的媳妇儿。两种形象，南辕北辙。

  可越是想逃避，付思源就越是无法控制地将视线停驻在许窈身上。她总和杜阮在一起，他也试图将视线转移到杜阮身上，可是没有用。

  十六岁那个夏夜，当他从那个有着一双晶亮眼眸的梦中醒来，身下一片濡湿时，他就知道，自己约莫是栽了。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好不容易将自己的心意看明朗时，那个蠢货会做出偷他床单这种事。

  那些难以启齿的心思，那个绮丽的梦就这样【创建和谐家园】裸地大白于众人面前，付思源险些没气得背过气去，当即就羞愤难当地找她打了一架。

  结果那晚他捂着自己被许窈揍青了的脸，一边哭一边恨自己怎么眼瞎了喜欢上这么一个玩意儿并且指天发誓自己要是还喜欢她就天打五雷轰！

  只是眼泪一抹完，回头那姑娘该入梦还是入梦。

  那段时间里，付思源一度很消沉低迷，他和许窈打架斗嘴，挑她的刺，找她的茬，消极抵抗着自己心里越来越浓烈的喜爱。

  时间久了，所有人都认为他俩天生不和。可鬼知道付思源有多想把许窈拽到怀里狠狠教训一顿，直到她对他服帖为止。

  但付思源没有等到那天。他揣度着自己的心思，远远看着许窈，然后发现，那个姑娘不知什么时候起，竟也用了和他相似的眼神看蓝穆。

  付思源这次慌了。他原以为除了他没有谁会眼瞎看上那个假小子，却忽略了这蠢货会看上别人的事。

  于是他故意在蓝穆和杜阮表白的时候去惹她，诱她追着他打，然后带她跑到了蓝穆的表白现场，好让她亲眼所见，彻底断了那个念头。

  付思源计划得很好，他等着许窈悲痛难当，自己再趁虚而入安慰她，借此恢复邦交，再一步一步慢慢诱捕她的心。

  可谁曾想那死孩子竟一声不吭，神色丝毫未变，这倒叫付思源有些拿捏不准了。半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自己是不是搞错了，没准许窈根本就不喜欢蓝穆时，兜头来了一个大惊吓。

  是的，惊吓。

  当他颤抖着将他喜欢得不行的姑娘抱在怀里，感受她的亲吻、抚摸时，想着她可能确实不喜欢蓝穆时，她紧接着吐出来的蓝穆的名字险些没让他当场掐死她。

  更气人的是，他费心费力照顾这醉鬼一晚上，结果第二天一早她就给溜了，紧接着，又以他还来不及反应的速度，迅速申请好了学校、办好了签证，拍拍【创建和谐家园】就跑去了国外，而且一待就是三年。

  就这样，这狗东西还在三年后又跑了一回！

  越想越气。付思源腾地起身，逼近许窈一拳砸在她身后的门上，脸色阴沉得像是想咬死她：“你喜欢蓝穆我没意见，可我就还告诉你，先撩者贱，三年前，是你先来招惹我的！”

  他眯起眼，伸出一只手掐着许窈的下巴，又恶狠狠道：“你不是老笑话我，每次和你们去唱歌就只会唱一首歌吗？来，你给我说说，那首歌的最后几句歌词是什么？”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灼烫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鼻间，让许窈的脑袋乱成了一团浆糊，可饶是这样，在付思源话音刚落的一瞬间，她的脑海里还是清楚地浮现出那几句歌词——

  “我想对你说，

  却害怕都说错，

  好喜欢你，

  知不知道？”

  7

  蓝穆和杜阮的订婚宴那日付思源脸色很不好。

  旁人瞧见他这幅表情，不敢惹这位付氏接班人，可他的一班发小就不会轻易这么放过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