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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禧十八年,太子以云城布防图,换沙力国二十万两黄金;平禧二十一年,太子与弥罗国勾结,私放弥罗国商人五百人入京……就在近日,太子还收受大楚十万黄金,达成运送禁营货物入京的协议……」
说完一长串罪状,谢景玉又深深一叩首:「这些罪状皆是臣为太子处理近务所得,若有半分虚言,愿领欺君之罪。」
刚刚还得意洋洋的太子原以为胜券在握,没想到最亲近的重臣突然反水,顿时如遭雷击。
说话间,已经有人呈着厚厚的一本册子上来了,那大概就是谢景玉所说的检验报告以及太子【创建和谐家园】受贿、里通外国的证据了。
太子看上去真的慌了神,他一时顾不上仪表体面,连忙扑到皇帝脚边,求他不要听信谗言。而皇帝虽然也意外刚刚还慷慨陈词的谢景玉怎么突然反了水,但「里通外国」几个字属实刺痛了他的神经。
他戎马一生,好不容易征服了周边几个小国,又和大昭大楚达成互不侵犯的协议,而如今,自己的儿子、未来的帝国掌权人居然为了蝇头小利与外国勾结,还为了皇位残害自己的手足。
「孽障!」皇帝动了怒,一脚将太子踹开。
太子见周围连个为自己说话的人都没有,只好悻悻地爬起来。说时迟那时快,他突然冲向一旁殿前的柱子——
「拦住他!」皇帝大叫。
然而他并不是去撞柱的。他从柱旁站立的一位带刀侍卫腰间抢来了佩刀,三步并作两步,转头就要向龙椅上坐着的那人刺去——
「护驾!」我和陆清棠双双大叫,一面冲上前去。
而另一边,有一道墨色的身影扑上了前去。
我刚冲到皇帝身前,看到的就是一大簇血花喷涌而出的画面。
刀尖贯穿了他的腹部,温热的血液喷涌而出,溅到我的身上、脸上、手上。
他的脸因为疼痛而皱成一团,却还记得要维持风度翩翩的姿态,努力做出轻松的表情来,却忘了他脸上沾着的血污使得他的表情显得滑稽又古怪。
「谢景玉!」
「黎雪……」他艰难地叫着。
「嗯,我在的,我在的。」我颤抖着接住他软倒下来的身体,眼泪早已糊了满脸。
他忽然绽开一个欣慰的笑来。他攥住我的手臂,嘴唇一开一合,努力地想要说什么,然而脱了力,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了。
他还在努力说着,我凑近他沾满血污的脸。
我听见了,我听见了。
他说:
「景玉此生,忠君、忠友、忠你。」
21.
谢景玉醒来的消息传来的时候,我刚刚收到爹娘的来信,说他们应王妃的邀已经到了江南,催促我和陆清棠快些过去。如今江南百花盛开,我们四处游赏一番,还能一块儿过个中秋。
他们倒是一派岁月静好,也不知道京城这些惊心动魄的事情传到他们那里去了没有。我收起信,准备回去收拾行装。
「你不去看看他?」陆清棠斜倚在门边。
「他才醒过来,肯定是以静养为主,不宜见太多人。今日去拜访的都是极亲近的家里人,我怎么好叨扰。」我摇摇头,「反正也不是明日就出发,过几日再去也是一样的。」
「别装了。」陆清棠坏心思地弹了一下我的额头,从我的手中抽出那封信,「心思很乱的时候不要拿纸,会被看出来手抖。
「我想,谢景玉现在最想见的人应该是你吧。」陆清棠搭上我的肩,笑道,「你要是不好意思叫门,我去叫,反正我是小魔王,不讲礼数也是应该的。」
我被他逗得也笑了笑,轻推了他一下:「你就这么希望我去见他?不怕我们旧情复燃了?」
「我还能怎么办?」陆清棠耸耸肩,「你要是见不上他一眼,怕是江南也不会好好逛的。」
虽然陆清棠开玩笑说要帮我叫门,但我自然不会如此。我深吸一口气,敲开了谢府的大门。
开门的是一个小丫鬟,她见了我有些意外,刚要回去禀报,却听见里面一个声音传来:
「来的可是苏姑娘?」
「嗯。」
「那便请进吧。」
是戚若月。她的孕相已显,行走时左右各一位丫鬟跟着,显然当心得紧。她如此巧合地出现在门口,好像是特意来迎我的一样。
「原以为你会更早些来。」她与我并排走着,「景玉念叨半天了。」
我垂下眼帘,不置一词。
她便也没再说什么,引着我到了一间屋门口,我迈了进去,门就从后面关上了。
「黎雪?黎雪来了?」谢景玉的声音还是有些微弱,我一进来,他便急切地问。
我快步走到床边,将企图挣扎着坐起来的他按了下去。
「你要是不好好躺着休息,我以后就再也不来了。」
「好,好。」谢景玉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笑意,一只手摸索着攥住我的手,「都听你的。」
他的手有些凉,我想抽出来,让他的手放在被子里暖一暖,然而他攥得很紧,我便只好任他握着。
「外面一切如何?」他问。
「都挺好的。」我道,「太子前日没了,对外说是得了失心疯没的,只不过之前闹得满城风雨,百姓多少也都知道些。宜香茶馆的孙老头也放出来了,只是去了半条命,现用药好生养着。」
「那就好。」他重重地出了一口气,「六殿下的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你……如何?」
「我很好啊。」我浅浅笑了一下,「还没有谢过你呢,当初救了我。」
谢景玉哽了哽:「你都知道了?」
我垂眸笑笑:「猜也能猜得差不多了。」
「雪儿,你不要猜,你听我说。」他突然急切起来,「这些话,我应该早就跟你说,都怪我那时犹豫,才让你平白伤心。后来我也想过告诉你,只是一次又一次错过了机会,才拖到现在,我还以为再也没有机会亲口告诉你这些了……」
他情绪激动起来,咳了几声,我连忙拍着他的背,安抚他。
他顺了气,才又道:
「六殿下去世前给我唯一的托付,就是照顾好戚小姐。六殿下一生积德行善,是我的良师益友。他在病榻上的托付,我自然万死不辞。
「于是我派了人将戚小姐保护起来,只是没想到,她竟然已经有了身孕。
「戚小姐怀着六殿下唯一的骨血,太子又虎视眈眈,我能想到的万无一失的唯一办法,就是将她接到我的身边,假装……假装我与她情投意合,既能够让太子以为戚小姐移情别恋而放弃加害于她,又能够将她贴身保护。」他哽了哽,「或许那时候我就应该告诉你,可是我怕……我怕告诉你之后平白把你拉进了危险,我也怕你不善于掩饰,被太子看出端倪……是我看轻了你。
「大婚那日我骗了你,不是因为我知道陆清棠要来劫人,让你替戚小姐挡灾,而是我的一点私心……即便是做戏,我也只想与你执手拜天地,共许白头。所以……才撒了那样一个蹩脚的谎,反倒置你于危难。」他眼中有泪光闪动,「可惜……可惜揭开你盖头的终究不是我。我赶来的时候,只看见一道影子携着你远走,而我满堂宾客众目睽睽,连追出去都不能。
「后来我换下喜服,出门找了你一夜。白日里你看见我与戚小姐一道,也是出来打听你的消息……
「看到你和陆清棠走在一处的时候,我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我既高兴你没有真的被贼人所害,又隐隐约约有些感觉到,经此一次,我好像是真的亲手把你推到别人身边了。」
他语调低沉,神情黯淡:
「后来知道哑女去了你那里,我差点急疯了。哑女是唯一还活着的知晓太子下毒过程的人了,太子绝不会允许与她相关的人活在世上。我只能抢先一步问你要人,盼着他因为你还没有问出什么放过你,可还是迟了……
「醉春楼那次,我绞尽脑汁才想了个周全的法子将你救走。我真的好怕啊……要是我没有成功,要是我去得迟了些,你会不会就真的……」他哽咽起来,「太子已经不择手段了。如果说之前我还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你,那次我是真的怕了。我不能再让你陷入一丝一毫的危险。你待在谢府,哪怕我死了,也会护你周全。所以,在你质问我的时候,我拒绝了告诉你真相。」
他攥着我的手更用力了些,眼圈泛红。
「你从我府上跑出去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错了,错得很离谱。我明知道苏黎雪是个有仇必报的姑娘,却还指望把她蒙在鼓里,让她受着委屈乖乖地听我的安排。可是这时候一切已经来不及了。她心里怨我,不知所踪。我只能一面小心地照顾戚小姐,一面按照原计划加紧收集证据,伺机扳倒太子。也多亏了你们利用怪谈和哑女之事层层铺垫,若只有我一人贸然跳反,恐怕也达不到如今的效果。
「雪儿,」他另一只手也伸出来,握住我的手,眼睛里满溢着期待,「现在好了,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我终于可以不用再在太子手下为虎作伥,终于可以把一切都说出来了。雪儿,你不知道我每天夜里做梦梦到的都是这一天。」
我将手抽出来,微笑着摸着他的额头,点点头。
「雪儿,雪儿,」他轻轻呼唤我,「你原谅我了么?」
「谢景玉高风亮节,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我即便心里有怨,又如何能怪你?」我苦笑一声,「我若怪你,倒显得是我无理取闹、不识大体了。」
「你果然还在怨我。」谢景玉黯了黯神色,「是我做了错事……自我决定一开始瞒你起,就开弓没有回头箭了,我只能一条路走到黑。其间种种误会,虽非我本意,但确实伤害了你,是我的错。
「我发誓,以后不会了。」谢景玉郑重道,「无论遇到什么事情,我都会告诉你,无论是风雪也好霓虹也罢,我们都一起面对。
「那你,你可还愿意——」他抬起眼,在看清我的神色的一瞬间猛地止住了话头。
我低垂着眼,避开了他的视线。
半晌,他小心翼翼地问:「你不愿意么?」
他等了一会儿不见回复,又小声问:「是因为……陆清棠么?你真的和他……」
「谢景玉,」我小声道,「你已经成亲了。」
他的身子猛地僵住。
半晌,他慢慢地收回了手去。他轻轻开口,语调凄然:
「是啊,我怎么忘了,我已经成亲了。」
离开谢府的时候,戚若月要来送我,我谢绝了。
「戚小姐身子金贵,若不小心磕了碰了,我可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
「那多谢苏姑娘关心。」戚若月点点头,遥遥向我施了一礼。
陆清棠在门口等我,见我出来,皱了皱眉:
「怎么见了之后,反而比之前更加愁云惨淡了。」
他伸出两个指头试图抚平我紧锁的眉头:「谢景玉也真是的,净惹你不开心。」
他总是能三言两语就将我逗笑。我轻轻笑了声,叹了口气,道:「走吧。」
22.
谢景玉的信自江南初雪之日到达。那时,我已经在江南游玩了近半年。江南名胜众多,我和爹娘一路游山玩水,再回到荣王府已经是来年一月初了。我娘依然兴致勃勃,说着不如今年就在江南过年了。
谢景玉的信便在这时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两封请柬。
信上说他的身子如今已经大好,戚若月也于前阵子临盆,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男孩。如今四海升平,他们想着可以给孩子操办一个满月宴,于是邀请我们一家和陆清棠一家回京。若我们愿意多待一阵子,也可以一起过新年,京城新年的庆典策划了不少新花样,听起来颇有趣味。今年京城的雪也下得颇多,想来来年一定是个丰年了。
陆清棠静静地站在我身后,待我看完,轻声问:「他说了什么?」
我笑着将信递给他:「戚若月生了个大胖小子,谢景玉邀请我们回去吃满月酒,也可以一起过新年。」
陆清棠接过信,只是仍然一瞬不瞬地看着我的表情:「你要去么?」
「你是不是傻了?」我笑道,「人家毕竟也是多年的邻居,他盛情相邀,我们不去做什么?」
他攥着信纸的手微微地抖了抖,又问:「那……你还会来江南么?」
「来啊,如何不来。」我看他的样子傻得可爱,忍不住跳起来弹了他个脑瓜崩,「你不是说江南有千里莺啼,万顷烟波,三秋桂子,十里荷花,无穷的胜景么。一年四季,如今只看了冬景,怎么够呢。」
陆清棠脸上绽开一个傻笑,将攥得紧紧的手指松开,他道:「那我与爹娘、姑姑姑父禀报一声,尽快安排回京吧。」
陆清棠步履轻快地出了门,我却收起笑意,复看向那张信封。
信封左下角画了一幅小小的美人图,是一个姑娘咬着笔杆托着腮,似有些苦恼又似有些欣喜地望向窗外,窗外梨花盛开,洁白似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