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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满仓便觉一阵头目森森。
想起自己终究念及旧情,自家大哥纵使做了这么多的糊涂事,其本性还是好的。毕竟是一母同胞不好太过,所以忍了心中的芥蒂,往京中郑瑞处捎去书函,请他为大哥谋求一处清闲的差事。如今看来却是自己多事了,大哥早已不是当初性情耿介的大哥了,多年官宦生涯早已让他懂得如何为自己绸缪了。
傅满仓心中愤懑几欲掀桌而起,却只是冷冷瞥过去一眼道:“那就劳烦大哥跟那位尊贵的秦王殿下回禀一声,我家珍哥自认容貌粗陋才疏学浅,又早已与人定下亲事,秦~王府的门槛实在是不敢高攀!”
傅家大老爷眼巴巴地看着人陡然大怒拂袖而去,隐隐约约的明白自己触碰到了兄弟的底线。可是他实在是难以明白,自己到底错在了哪里?
197.第一九七章 定亲
青州, 指挥使府。
魏勉得到傅满仓不再任职的消息后颇有些无奈, 叹息一声回到内宅就见到妻子陪着幼儿在堂下歇凉, 紧皱的眉头这才松散开来。今年五月, 曾绿萝生下一个五斤多的小子。孩子虽然瘦弱,但是因为母体调养得好, 看上去倒是没有什么大毛病。
魏勉本来能够迎娶昔日心佳人便已得偿夙愿, 哪里料到年过四旬还能育有幼子!喜得是见牙不见眼,整日不当值时便抱着小儿到处得意, 逢人就说这孩子的眉眼怎么那么浓密挺秀,手脚怎么那么细长好看,让闻者无不啼笑皆非。
人到中年始得幼子, 依着魏勉的本意要庆贺三天三夜才好。偏偏曾绿萝自觉年纪这般大了才生产, 觉得自个是老蚌生珠颇有些不好意思。加上不愿意跟些不熟识的人虚情假意地应酬, 所以只是在小儿子满月那天相请了几个故旧。
那时傅满仓傅百善父女俩还未有半点音信, 宋知春撑着病体作为娘家人送了催生礼。
小儿各色衣衫包括棉的夹的、毛的皮的, 还有包被摇车、涂彩的鸡蛋鸭蛋、栗果生枣。还特特求了一副云门寺【创建和谐家园】父亲自开光的寄名锁, 并些妇人用的红糖阿胶等物事, 林林总总装了几大车,陪着曾绿萝坐完了月子后才回家。
这份情谊自然是旁人比不得的, 所以一听说傅百善和裴青终于要定下亲事, 曾绿萝便主动请缨当两家的媒人。两边的孩子都是她极为喜爱的, 自然巴不得快点把这件事定下来。
此时她坐在廊下一张红木躺椅上, 穿了一身月白家常罩衫, 就着一盏粉彩鸟虫高足灯淡淡的烛光, 不时翻动着手里的傅百善嫁妆细目的草册子,隔了几步远就是小儿子的摇车。
此情此景让魏勉的心忽然就软了一下,好像多少年前就在心底里期盼这样的平淡日子。那些朝堂上的勾心斗角,官场上的尔虞我诈都远离了这块小天地,往日里费尽心思的汲汲营营也显得尤其可笑和微不足道。
曾绿萝放下草册子,为晚归的丈夫斟了一杯温茶后叹道:“ 因为京【创建和谐家园】地下过旨意不许民间豪奢成风,这还是嘱咐了又嘱咐,所以不好大肆操办婚事。要是依了这两口子的本性行事,嫁个公主也只能是这副模样了!”
魏指挥使与裴青有半师之谊,可以说早就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儿子,看到傅家姑娘的嫁妆厚重,倒是真心为这个徒弟高兴。一扫心中烦闷拍着大腿道:“我就说这小子命好,是先苦后甜的命,这不就应上了!”
曾绿萝和魏勉两人虽是半路夫妻,因着年轻时的一份情谊倒是比寻常夫妻交心,此时又生了儿子更是无话不说。她便知晓些从前的一些秘事,仔细斟酌了一会后有些迟疑道:“这是人生头等大事,真由着裴青不跟他……那边打声打呼?”
魏勉闻言怔了一下,想起裴青从前家里的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有些头痛道:“那边已经将他的名字从族谱当中划去,早就当他是死人了。何况这小子志向远大,别人当成宝贝抱住不放的东西,他反倒视作破铜烂铁,根本就看不起那些人蝇营狗苟的做派!”
曾姑姑闻言倒是高看了丈夫一眼,她自然知道这人是个唯恐天下不乱之人,逢着这大好时机难得如此消停。
魏勉嘿嘿一笑,他自个是个混不吝的人物,要是依着他年轻时的德行,此时风光了不到人前去显摆一番,只怕晚上连睡觉都不踏实。趁着这个好时候,自要到京城那家大门口前耀武扬威地为徒弟好生出口气,哪怕是恶心一下那家人呢!可毕竟是上了年纪,行事就要有分寸了,不好再张狂引得京中那些御史笔下乱写一气!
他寻思了一会便浑不在意地道:“好女【创建和谐家园】嫁时衣,好男不吃分家饭。裴青如今才二十四岁就是正五品的千户,依他的心性手段颇有章法又向来简在帝心。更何况他这趟回来,差事办得尤其漂亮,日后前程自然坦荡,根本勿须人担心。”
魏指挥使伸着萝卜条粗的指头小心地碰触了一下儿子的嫩脸,心满意足地道:“眼见这些孩子都婚嫁了,琪儿还没看过她弟弟呢,托人寄了好大箱礼物过来,说是给弟弟寻摸的玩具。你说要是她要是也生个儿子,两舅甥站在一起象兄弟一样多好玩儿!”
曾姑姑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琪儿跟她姑爷到贵州任上有一年多了吧,也不知道她习惯不?她弟弟满月都不能赶回来,回头你跟兵部的熟人打声招呼,让姑爷回来述个职好歹回家看看。恰巧珍哥也回来了,她们在闺中是顶好的姐妹,若是知道珍哥和她裴师哥终于定亲肯定得高兴坏了!”
魏指挥使摸着下巴道:“我老早就跟人家打好招呼了,是大哥说年轻人要在外面多历练一番,我就是打一万个招呼也没用!话说到这里,你不如劝劝傅家人,让裴青和珍哥两个定亲后尽快选个日子成亲算了,两个人都是老大不小的了。”
这话倒是说得实在,裴青今年已经二十四,珍哥也将近十七了,别的男女像这么个岁数,膝下的孩子都成行了。曾姑姑想了也是这个理儿,遂点点头道:“这两孩子咱们知根知底,早一天晚一天也没什么。傅家上下也不是矫情的人,回头我就去跟珍哥她娘商量,只怕她又要埋怨我这个当媒人的赶期了!”
八月十六,一早起来便阳光湛湛,遥远的天际是一种肃穆的瓦蓝。
裴青和傅百善的定亲仪式没有惊动太多旁人,魏指挥使和曾姑姑作为男方的媒人送来了聘礼。其实都是些寻常的金银首饰礼饼糕点,并些彩缎布匹猪羊酒果。虽不十分贵重,但盛在色~色齐全。最难得的是聘礼当中有对活雁,听说是裴青头天亲自到效外所猎。
傅家人在广州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这些嫁娶之事就带了一些潮汕之地的风俗。其中女方的回礼便依了那边的古礼,先把聘礼中的饼食部分退还,并回赠鸳鸯蕉、桔子、猪心等。鸳鸯蕉即两个并生的香蕉,象征百年偕老。桔谐音吉,象征大吉。猪心象征同心,一半留在女方,一般返回男方。
陈溪和莲雾两口子穿了上下一身新,站在傅家大门口帮着迎宾送客。听到里面动静后,忙把丈长的大红鞭炮挂在竹竿上,噼里啪啦地一阵乱响。又让仆妇们把竹篓里的糖果饼食散发给亲朋邻里,引得一串六七岁的孩子跟前扭后的,一时间倒是热闹无比。
接下来两边就要商量正式成亲的日期,包括通知女方什么时候剪裁大衣裳,什么时候挽面,什么时辰沐浴,什么时辰迎娶等。宋知春和曾姑姑忙得脚尖不沾地,领着几个丫头仆妇拿着笔本子细细的盘点嫁妆。
傅家二房的内院里,几个族里的女孩子推推搡搡的,争相送着自己的添妆礼,或是一根簪子,或是一座自家绣的插屏,虽不贵重但胜在心意。族长的【创建和谐家园】傅幼梅从前给傅百善及笄时做过赞者,这回送了一对剔红牡丹纹的赏瓶,大小只得半尺高,约略是搁置在炕几案头上的摆件,看起来倒是极为精致。
傅兰香站在人群后远远地看着端坐在榻上的堂妹,心里有些苦涩。
今日傅百善脸上匀了一层淡妆,更衬得她眉似远山眼若春水顾盼神飞,整个人有一种说不出的从容气派。身上是海棠红缎绣凤凰花卉纹对襟褂,下着米白云蝠纹暗花皱绸绣莲纹百褶裙。一头黑鸦的乌发梳了桃心髻,髻后连绵交叠微微倾侧,让平日里英气十足的女郎多了一份娇妍。
傅兰香先前在外面偷偷觑了一眼堂妹的未婚夫婿,生得身材颀长英挺健硕,浓眉俊秀双目湛然。场中的大姑娘小媳妇不时拿眼偷望,由衷艳羡这对小夫妻相貌是如何的般配登对!更重要的是这位郎君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五品的千户,前途简直是一片光明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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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柏虽算得上是相貌斯文,但是和今天的准新郎相比就差了不止一星半点。更遑论人家是正经的正五品朝廷命官,常柏不过是今年才出炉的新科举人。想是久居上位执掌实权之人,那人进退之间更有一种让人心折的杀伐气度。
傅兰香心想,这样品貌出众的人物是如何看中堂妹的?难道他不知道傅百善行事最是霸道,表面看温良谦恭,其实骨子里最是桀骜不驯。这样的女子怎能宜室宜家,怎能孝敬公婆友爱姑嫂,怎能做好一府主母安抚好丈夫的一干妾室和众多的庶子庶女?
回想起家里那团糟心事,傅兰香更是忍不住磋叹。公爹常知县不知何时得罪了登州的镇守太监,被人家使跘子免了官职。虽然说得好听是入京选职,但是谁不晓得这便是变相的一撸到底,何时起复都不知道呢!
前几日,常知县带着常柏到登州府徐太监府上去拜访,可谁知人家连照面都不打,连礼单都让门口的小厮全须全尾地退了出来。常知县一回来就病倒了,可还是不敢耽误日子,带病赶往京城,就是想看看事情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傅兰香借口要参加堂妹的定亲,这才勉强留了下来。等这场事完结之后,说不得还要跟着杜夫人回直隶老家去住呢!她抬头看了坐在一边在饭桌上挑挑拣拣的母亲,心里不无恶意地想,母亲失去了自己这支依仗,这下在二房面前又要夹起尾巴做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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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经深了, 待屋子里的人都散去后, 傅百善卸了白日的妆容盘腿坐在床榻上, 细细翻检曾姑姑临走前悄悄送进来的东西。
这是一只尺高的黑漆素面楠木铜包角长方形官箱, 扯开面叶扭头吊牌后, 里面是一些地契房契, 还有几张日昇昌开出的兑付立等可取的大面额银票。最里头还有一只小匣子, 大红丝绒缎面上红蓝宝石、青金石、金刚石、绿松玛瑙, 林林总总的怕不有上百颗, 品相有好有坏就这样胡乱堆放在一起。
傅百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大概是裴青的全副身家,就这样大大咧咧地托付曾姑姑送过来,也不怕人见了笑话!
正在自得其乐时, 雕了如意云蝠纹的窗子被人小心地敲了两下,过了一会又敲击了两下。傅百善一下子就知晓那是何人,不由忍了笑意, 故意挨了会工夫才去拨开插栓。刚刚掀开一条小缝, 窗子就被大力拉开, 一个矫健的身影立刻翻了进来。灯火闪映处, 正是今日定亲宴上的主角裴青。
不知为什么, 傅百善便感到一阵绵绵羞意,退了一步侧着头拿手把玩匣子里那些细碎的珠石。
裴青也是第一次在半夜里摸上女子的闺房里干这偷香窃玉的勾当, 心里难免有些惴惴。却在抬起头的一霎那, 一眼就望见背对着自己的女郎一对耳尖殷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心里立时又热又烫, 一时无师自通地从后面将女郎纤细的腰身一把抱住。
正是夏末, 又是即将就寝的时候,傅百善身上只穿了一件水红色的寝衣,颜色菲薄绮丽,隐约看得到里面柔软的身形,让人看了不免起了遐思。裴青在她颈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闻着淡淡的女儿馨香,嗓子便有些暗哑,“珍哥……”
傅百善本想一巴掌把这轻薄子拍开,忽地一想到这人现在已经是自己铁板钉钉的未婚夫婿了,不好叫嚷起来给他没脸。便含着羞意瞪他一眼后,微微咬唇将头侧在了一边。裴青便如同得到了默许一般,壮着胆子越发痴缠腻歪了起来。
他本就生得极俊朗,此时面庞上眼睛半睁如同微醺,鼻尖嘴唇在女郎那双生得极秀巧的耳珠上反复厮磨。直到将耳尖舔舐得通红了,才意犹未尽地顺着那条柔韧的线条一路攀援。心里却在不住赞叹,一隔数日珍哥好似又长大了一些,腰肢更细更柔,身形也似乎更加起伏有度了
他今日一早就跟着魏指挥使和曾姑姑过来,忙前忙后半天却连佳人的一片衣角都没有看到,心里就不免有些气闷。想起在船上时两人偶尔还可以拉拉手说说话,运气好了还可以偷一点香解解馋。
没成想一上岸后,傅氏夫妻便像监牢头子一样,把珍哥看顾得紧紧的,走到哪里都带着。一连一个多月四十多天,可把他想坏了。裴青将女郎半抱在怀里,挤进了松软的软塌上,温存问道:“好珍哥,这些日子有没有想我?
傅百善以为那日在船上的亲密就已经是极限,没想到这人如今胆子越发大了,想要怒斥他几句,就看见男人一双平日里冷肃持重的细长双眼,此时却蕴蕴藉藉满含温情,这骂人的字语到了嘴边就蹦不出来了。
好在裴青也不指望答案,含笑望了怀中面若红霞的女郎一眼,心里爱煞她这股难得一见的温顺婉约。双手一掐女郎细细的腰身,女郎便密密实实地嵌入自己的臂膀之间,又一把将女郎形状生得极为诱人的薄唇吞进了嘴里。
裴青如同面对一桌饕鬄盛宴,珍而重之地反反复复地开始吮吸起来。他本是一个寡言含蓄之人,此时却一反常态,一双手臂如同铁钳一般牢牢桎梏住怀中人。亲吻如春夜的雨点一样辗转绵密时缓时急,却容不得女郎有半点抗拒。
于是傅百善更加昏头涨脑了,一双手推也不是抱也不是。生得极好的一双杏仁大眼含烟藏雾,面目绯红地依在男人矫健的怀中,被男人留连不已地细密亲吻着鼻翼咽喉。浓情蜜意之下,便不知什么时候,男人用指尖拨开了水红寝衣的绊钮,大片的雪白肌肤便在灯烛下堂而皇之地露了出来。
这一个多月来,傅百善在母亲的威逼下用了无数的香膏子,偏偏面上手上的肌肤还是恢复不了往日的白皙。此时这块蜜色与她脖颈处的雪白便形成了一种泾渭分明,落在男人的眼里竟奇异地勾动了他心底潜藏的火热。
裴青本来只想跟小未婚妻说几句贴心的话,谁知见了女郎便把持不住了。这也难怪,珍哥是他心心念念了好几年的人儿。这几年若非这样那样的事情,两人早已成亲,说不得连孩儿都有了,哪里至于像现在这样说个话都要偷偷摸摸的。
鸭青色的帐幔里慢慢地就开始热气蒸腾,裴青额头上汗珠子都要下来了,一手撑在床榻上,一手在傅百善耳后微微凹陷处踯躅游移。
相隔不过掌宽的地方,被一领鹅黄缎绣五彩牡丹肚兜遮着,香气馥郁要露不露的实在是招人。可是眼下实在不是好时机,两人终究只是定亲还不是正式成亲呢,所以那双摩挲着绳扣的手张开复又张开,就是不敢下最后的决心。
在他犹疑的当口,浑身酥软的傅百善逐渐清醒过来,面上一红双脚猛地一错,裴青的身子便象秤砣一样重重地碰在床沿上。今日在外间值守的是乌梅,听到了动静被惊醒了,轻声问道:“姑娘怎么了,是不是要茶?”
傅百善一时面红如血,连忙高声应道:“不是,我刚才不当心把东西打翻了,你快点去睡吧,已经很晚了!”
乌梅模糊应了一声,趿着鞋踏踏地回去安睡了。今天姑娘定亲,她们这些丫头忙前忙都累得不行。加上她毕竟是才提起来的大丫鬟,面子浅薄不敢随意行事。要是换了荔枝在这里,肯定要进来瞧一眼才放心的。
傅百善恨恨地盯了那人一眼,就见他歪拄着手掌靠在枕上,含笑看着她张嘴扯谎。一身裁剪得极合身地玄青色八团如意纹的长衫,半敞着露出他劲健的肌理,几颗硕大的汗珠子要掉未掉的挂在他胸前,端的是……诱人至极!
傅百善却不知道自己的模样落在男人眼里,也是秀色可餐。乌发半挽眉目如画,眼角飞红目如春波,仿佛一夜之间这女郎身上便沾染了些许柔媚之意。裴青连忙收敛心神,不敢再细看,生怕一个把持不住又被心爱之人踹上一脚。
看了一眼床榻里面的官皮箱,刚才两人胡闹时将散放的物事弄得更乱,裴青不由牵了女郎细长的手指尖笑道:“这里是我的全部身家,以后我挣多挣少全交予你,你拿去置办房宅铺子还是置办衣裳首饰都由你!”
傅百善终究面皮薄,扯了一件半旧家常绸衫披在外面,闻言扑哧一声低声笑道:“那岂不是你与同僚外出喝个花酒都拿不出银子来?”
裴青一挑眉毛道:“我就说老婆管得严实,想来也无人这般无趣没眼色!”
傅百善瞟了他一眼似真似假地怨道:“休要坏我的名声,如今青州城里已经有人说我行事霸道了。再传出一个我妒忌容不下人的名声,可不是让我没脸见外人了?”
裴青爱煞她这骨子言语里偶尔耍花枪的酸性儿,陪了小意温柔道:“从来我心里只有一个,你何苦拿话来逼我。那年我不该为了兄弟义气,揽了那样一摊子烂事在身上,我又哪里料得到方知节的婆娘转眼间就把我赖上了?对了,在船上时我也没空细问,听说这个女人是曾闵秀的妹子,你们从前还是相识的?”
说起曾淮秀昔年在银楼里一番唱作念打,那些层出不穷的耍赖手段,活生生地让自己和裴青因误会而分开,傅百善也忍不住有些头疼。
曾闵秀和曾淮秀两姐妹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都能把自身的优势条件利用得淋漓尽致,让一个又一个的男人折服在她们膝下,并且为她们所用!曾闵秀的狠辣,曾淮秀的心机,这两姐妹就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裴青一看她意味莫名的神情,就举了双手投降道:“这个女人我算是怕了,魏指挥使把他们娘仨送到直隶去了,还派了专人照看他们,说好歹给方家留个后,也不枉我们和方知节同僚一场!“
说到这里裴青颇有些闹心,“听说这女人在那边还闹了好几次,口口声声地说要见我,骂我是负心郎。天地良心我从未挨过她身子,每回过去屋里屋外都是魏指挥使亲自派下的探子。要不是为了给地底下的方知节留几分面子,给那两个双生孩儿存份念想,我真想好生当面唾骂她几句。敢情我不戳穿她的那些诡计,她倒是在我面前装起贞洁烈女来了!”
傅百善闷头笑了一下,终究给情郎指了条明路,“一别经年想不到她成了这副模样,不过若是真有人能辖制住她,只怕非魏指挥使的夫人曾姑姑莫属。当年曾氏两姐妹亲手所写的【创建和谐家园】契都在曾姑姑的手里捏着,且还做了一件十分对不住曾姑姑的事情呢!”
裴青自然连连追问,傅百善就把昔年的旧事重提了一遍。说到两女如何将李姓举子杀死,怎样卷了曾姑姑的私财一逃了之。裴青听得连连咋舌,算起来曾闵秀手里都不知挂了几条人命了,而曾准秀私底下也绝没有台面上那般无辜柔弱!
两人并头躺在床榻上细细商量着诸般事宜,很晚之后裴青才悄无声息地离去。
第二天早上,乌梅进来收拾被褥时疑惑道:“昨晚上我睡得死沉,却总感到耳朵边有悉悉索索地声音,别是有耗子进来了吧?姑娘屋子里都是才置办好的嫁妆,可不能让耗子糟践了。等会我跟宽叔说一声,让他带点耗子药进来收拾一下!”
她絮絮叨叨地忙碌着,就没有注意到傅百善脸上一时赤红得如同擦了上好胭脂。
199.第一九九章 小选
不提主仆二人在廊下切切细语, 却不知这个时候登州府有人得知裴青傅百善已然定亲的消息,气得一下子摔碎了手上的和田羊脂白玉镂雕辟邪兽把件。
束手站在一边的秦~王府总管太监曹二格忍不住咋舌,这件玉辟邪是去年殿下生辰时收到的一件贺礼。整体呈匍匐状, 双目炯炯有神,头高昂张口露齿,鼻孔翕张双耳竖起。前腿弓支后退蹬地, 尾巴回卷有力。因其雕工细腻成色甚好, 所以殿下甚为喜爱,一直放在书案上,得空就拿过来盘顽。
灯下,秦王应旭拿了丝巾细细地搽拭手指,站起身一脚踩在那堆半刻钟前还价值千金的玉石碎片上, 低着头哑声问道:“为何从前未听说过裴青和傅家人有什么干系, 怎就突然传出要定亲的消息?”
曹二格心头暗暗叫苦,姑娘二八佳龄芳华恰好正是引人惦念的时候。青州府本就不大,只要有眼睛的男儿自然想要求娶。要让他来说, 那个什么裴青不去求娶, 那才叫咄咄怪事呢!
但是这话说出来无异火上浇油,曹二格觑了一眼主子的脸色小意道:“傅家老大过来回禀说, 这裴青原是二房旧识, 两年前他还是百户时就提过一遭这桩婚事。媒人就是青州卫指挥使魏勉,只是不知为什么没成, 此事后来就不了了之。此次傅姑娘出海寻父, 正巧裴青奉命追查青州卫内奸谢素卿逃匿一案, 想是两人一见如故再见倾心……”
曹二格说了两句就不敢再往下说了。主子爷面黑如锅底,曹大总管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也是,自家主子降尊纡贵对傅家二姑娘数次曲意结交,竟然比不上一个小小千户数月的同舟共济吗?
应旭心里却是又悔又恨,这些时日京城里的晋王小动作不断,一会上书一会请托,牵制了自己大部分的心神。得知傅家姑娘回来后,他虽心喜却没有第一时间去求娶。不想就是这一个疏忽,竟然酿成了难以挽回的憾事。
想起自己初见裴青之时,便对这人的风仪气度青眼有加,还一度想把这人拉拢至麾下,几次三番地刻意结交。这回青州卫送来为裴青一行请功的折子,还是自己在上面批复后送往京城的,早知如此就应该先压下再说……
应旭一把折断手中的浙江善琏狼毫笔的玉石笔杆,撩起眼皮淡道:“傅满仓写的条陈我看了,虽然有些闭门造车想当然,却也有几分可取之处。你抄一份副件送往兵部尚书处,就说我父皇对这份条陈颇为首肯,让他……尽快下一份调令,宣傅满仓进京待职入选!”
曹二格缩了脖子连忙应是,不知为什么他忽然间就感到主子身上有股莫名戾气。
应旭下颔紧抿,微眯了眼睛道:“裴青的身份若只是一个小小的千户便也罢了,怕只怕他私底下还是父皇的人,如今却是不好动手脚了。我听闻宫中明年开春后有小选,你亲自去跟守备太监徐琨说句话,就说我让他在小选名册上添一个名字!”
宫中有惯例,每三年一次小选,斟选良家子为宗室、皇亲、有勋爵位者赐婚。
前朝外戚干政祸国殃民以至于灭亡,因此本朝自建立之初后妃的遴选上,为防范朝中权臣与后宫勾结,规定凡天子、亲王之后、妃、宫嫔,慎选良家女为之,进者弗受,故后妃多采之民间。偏重于选择清贫之家的女子,试图以此辅佐皇帝去节俭勤政。
这条规定在后来便形同虚设,小门小户的女子毕竟见识有限,做一府主母都勉强,更何况做侯府、王府、皇宫的女主人,像当今皇帝的元后便是冀州大族张家的女儿!话虽如此,宫中采选是民间女子改换身份的唯一机会。
曹二格猛地打了一个激灵,凡上了小选名册的女子,在发还原籍前不得随意嫁娶,主子爷这是要断了那位百善姑娘的后路啊!
试想,只要这位姑娘听令入了京,那不就成了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如今宫中是秦王殿下的亲娘刘惠妃一手把持,应选女子日后的运道还不是主子娘娘的一句话。若是傅百善听话,乖乖应了抬去秦~王府做个侧妃那就皆大欢喜。若是不应,等待那位姑娘的就不知是什么地界了!
登州,守备太监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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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玉芝有些自暴自弃地将银碟里的鱼饵全部抛入水中,引得肥硕的锦鲤一阵欢快的争抢。正看得有趣时,忽然瞅见徐琨正笑意盈盈地与一人把臂同行。难得看到义父如此殷勤,徐玉芝便不免多看了两眼。
那人一个侧首,徐玉芝电光火石间立时记起他的身份。
在青州县衙后院揽梅阁外冰凉的地上,那人用不屑的语气讥讽道:“……怎么你想生米煮成熟饭,也想进秦~王府去捞个妾室当当?也不撒泡尿照照,就你这副模样连咱们王府里扫地的丫头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