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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B】雀登枝傅百善裴青-第6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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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苦了潘掌柜,生怕这位上峰兼兄弟真的挂了,每天尽心尽力地熬汤煎药,就盼着这位祖宗快点好起来。

      要知道自从这人病了之后,潘掌柜就感觉里里外外不知道接手了多少差事?此时岛上风云变幻,稍有不慎就满盘皆输。所以一天到晚地整理谍报,先要按照轻重缓急分类归档,接着整夜关在密室里细细查看分析,最后还要写下切实可行的计划。

      潘掌柜感觉自己这一向苍老得格外快,又费心又费力。以前在一旁看着没感觉有很繁杂呀,结果真的一上手,才知道为什么人家是正五品千户,而自己只是个普通的总旗!

      162.第一六二章 请托

      阁楼里阴暗闷热,因为怕夜晚议事时的灯光泄露出去, 木制的槅扇上还搭了厚厚的棉布。

      潘掌柜以为裴青不愿意回答自个的话, 却听他轻叹一声道:“你我是多年的知交我也不瞒你, 来前我肚里是满腹的言语, 近在咫尺了却不知道为什么老是有些胆怯。她一向是个主意正的孩子,这回我做事不谨慎着实伤了她的心。虽不是故意, 但伤了就是伤了,再多的言语都是托辞。”

      潘掌柜掂着肥肥的小肚腩, 咧着嘴道:“我就知道这些情啊爱的伤人,所以从来就不碰。大人这般冷清的人动了真心也是进退犹疑。唉, 其实那姑娘我也悄悄打量过几回,说实话倒真是个好姑娘, 只是性子太过刚烈了些……”

      裴青不愿意听人非议珍哥, 便打断他的话问道:“把人送过去了吗?”

      潘掌柜嘿嘿一笑道:“我做事你放心吧, 我们的人一路远远地跟着,果然见那曹家兄弟乘坐的船出了港口不过十里地就散了架, 那船应该是拿了松香细细地凝实的底板,没用铁钉铆接在一处。真遇着大风浪便会船毁人亡,这种杀人不见血的往生船竟然还有人上赶着去坐, 只能说是利令智昏使然了。”

      说到这里,潘掌柜有些疑惑道:“这曹家兄弟活着不是更好指认毛东珠吗,你怎么下令下面的小子只准看着不准救人, 而且还只丢一具尸首在附近的海湾里?”

      裴青站在阁楼窗子边的阶梯上, 掀开棉布的一角居高临下地望着外面稀稀拉拉路过的人, 眼里浮起一丝阴鸷,“此时彼时罢了,我怎么会这么好心地帮徐直留下活口,好让毛东烈理亏至此。这场游戏好就好在曹家兄弟都开不了口,却又活生生地摆在他们面前。”

      午后的阳光明亮而耀眼,透过细密的竹帘后却形成了更多参差的阴影。

      裴青忽然捂着嘴急促地咳嗽了起来,良久才冷笑道:“徐直想定别人的罪发泄心中怒气,人却都死光了。邓南费尽心思拼命想要摆脱嫌疑,却无论如何也抹不干净。半斤对八两,如今这局面看上去岂不是更加有趣?”

      潘掌柜突地打了一个冷噤,隐约感到方丈之内有煞气,方才明白裴青心头有股邪火。这火无处发,只得全数喷在徐直和邓南等人的身上,誓要这两方人斗得不可开交才罢休。他心里头暗暗念道,傅姑娘你要是再不跟这位爷和好,照这样的势头发展下去,指不定这位以后会变成什么样的阴诡之人?

      只看这一环扣一环的,岛上表面一片平静,却不知暗地里斗得正欢。按照道理,徐直和岛上的几个当家的的确有矛盾,但是绝对不会这么快激化,现在只差明火执仗当面锣对锣鼓对鼓了,而这一切的幕后推手正是裴青。

      这段日子以来,潘掌柜在一边看得清清楚楚。这位大人如何殚精竭虑地谋划,寻找任何一个细小的切入点。将一切能够利用的全部利用起来,力求将赤屿岛的内耗扩大化。

      本来曾闵秀被偷运上船,徐直和毛东烈邓南正好可以直面对上,只怕立刻就要撕破脸。没想到这个计划让傅百善无意当中给破坏了,裴青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赶紧跟踪邓南,果然遇到了将将准备逃遁远方的曹氏兄弟。

      怕被邓南和曹氏兄弟发现起疑,跟踪的人也只敢等他们都走得不见踪影了,才解绳扬桨远远地跟着。

      那条被做了手脚的小船倒是结实得很,走了十几里遇到风浪之后才开始漏水。茫茫大海没有人救治的曹氏兄弟注定是个死字,曹二水性差些很快就溺死了,曹大体格好还多熬了两天。

      见惯了这些事的负责之人慢悠悠地赶到六门礁时,曹大刚刚死透。按照计划只把曹大的尸身捞起来重新丢在赤屿岛附近的海域,然后看着徐直的人顺着海流把曹大找到……

      摸摸自个的圆肚子,潘掌柜暗叹一声果然是后生可畏。就冲这份眼力,这份狠劲,这份当机立断把控人心的手段,自己是自叹弗如。等这场事情完结之后,就向上峰请辞吧,如今真正是年青人的天下了。

      正在感慨之际,就听上头淡淡嘱咐了一声,“今晚你也别睡了,陪我尽快扎一只走马灯,灯的样式图样等会我画出来,彩扎、裱糊、编结、雕刻到最终成品,这些工序最好一丝一毫都不要差错。”

      潘掌柜摸着鼻头明白自己逾越了,朋友之间有时候也不能凡事尽诉的。细细回想那姑娘的言语,就知道裴青要自己立马去做的走马灯式样,十有【创建和谐家园】和那姑娘遗失的走马灯相同。

      潘掌柜此时虽偏居一隅,从前在中土也隐约听同僚说起这位大人在广州好似有位未过门的青梅,只因年纪小才没有急着迎娶。今日在铺子里面对面地说了几句话,才发觉那姑娘说话行事大方爽利,跟平常的女孩就是不一样,也难怪让这位上峰兼兄弟惦记这么久。

      天色渐晚,裴青远远看着女郎走过的小径,冷哼道:“徐直办的晚宴,我倒要去见识一番。这人真是有本事,走到哪里都混得风生水起,这才多久连珍哥都放下从前的恩怨亲自给他跑腿了!”

      潘掌柜听得这话里隐匿的火气和酸意有些好笑,更多的却是放宽了心。情之一物冷暖自知,这样的大人比起从前可多了几分凡尘的烟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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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店面重新打开,一身短打的徐骄手里提着两瓶老酒,笑容满面道:“先前定了二十只羊角大灯,结果想起还有一件事要请托贵店的老马师傅,所以又来叨挠一回,还请掌柜的行个方便!”

      潘掌柜脸上笑得象朵菊花,闻言头点得象拨浪鼓一般,立刻扯着嗓子叫唤道:“老马,老马过来,你的财神爷爷来了!”

      徐骄啼笑皆非却不好多说什么,人人都说这位潘掌柜最是知情识趣,行事又仗义又轻财。依他看,不过是生意人拢络宾客的招式罢了,没看到这老马在潘掌柜面前畏畏缩缩一言不发的样子吗?

      想到这里,徐骄的冷漠心肠难得软了一下,“老马师傅,我听说你是铺子里手艺最好的,一根竹蔑可以劈成十八股丝,又能用竹丝编织成栩栩如生的竹画。这种精细的水磨工夫,可不是人人都干得了的。今个慕名而来是有件事麻烦你,要多少银子只管开口!”

      一身黑衣黑布蒙面的老马反应似乎有些迟钝,好半天才伸出五个指头摇了一下。

      “五百两?”徐骄有些迟疑,却还是爽快答应道,“只要你把五当家的差事给办好了,莫说五百两就是一千两都给你!”

      徐骄把话说完就冲铺子外头做了一个手势,有两个青衣壮汉就抬了一顶小轿过来。轿帘掀开,里面歪坐着的赫然就是面色青白死得不能再死的曹大。

      假做老马师傅的裴青和潘掌柜互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些许不安。

      裴青开始时伸出五指,意思是指五十两。铺子里最贵的灯笼也不过三十两,他虽然知道能让徐骄入夜才悄悄过来的,必定是难事,却绝没有想到这请托之事还涉及到死人,还是刚刚挂在嘴边的曹大!

      徐骄虽看不到老马师傅面上的表情,却还是感受到他身上的惊疑不定。于是,他脸上的表情越发和煦了,“我和五当家把岛上的人扒拉个遍,觉得只有你这个刀工才能盛任这桩差事。”

      裴青心想,只要不是被徐直发现端倪就好,于是更加恭谨地低头颔首。

      徐骄满意点头,从腰上荷包取出一张画纸道:“不知道老马从前在中土时,听没听说过剥皮揎草的刑律?这人冒犯了五当家的太太,只可惜死得太早太过便宜他。我们就商量了一下,想请老马师傅出手帮忙取一副人皮下来,里面填上稻草后,再用细针好好地缝成人样就行了。”

      潘掌柜听得直冒冷气,忙摇头道:“这也太难为人了,我们都是正经的手艺人……”

      徐骄就阴恻一笑,“本来我找的是岛上专治正骨跌打损伤的周大夫,结果他知道要在死人身上动刀子立刻就吓得怂了,更别说剥取人皮了。不过他倒是帮我指了个好人选,周大夫屋子里有一副用铜丝串成的骨架,他说是老马师傅亲手打制送予他的。我仔细看了,那骨架上用的可是真骨头呢!”

      裴青回头望了一眼潘掌柜,意思说还有这一段?潘掌柜无奈点头,真正的老马一向执迷这些精怪事,那具完整的骨头架子是老马拣了人骨熬煮干净后,费时大半年才整成的,不想今日却成了别人相逼的证据。

      “没有趁手的工具,还有这屋子太窄了……”潘掌柜犹在推辞。

      徐骄立刻拿出一大包磨得锃亮的银刀钢锯丢在桌上,笑道:“周大夫那里的东西应有尽有,再者你旁边的铺子已经腾干净了,老马师傅想怎么弄都行。”

      裴青倒是细细打量了这个将将长成的青年,心想这人的手段竟不比徐直差多少,而且岁数还如此年轻。以往竟全然没有重视,实在是太过疏忽了。

      163.第一六三章 剖尸

      屋角支着几盏仙人指路的大油灯,将狭窄的屋子照得明亮许多。简单拼凑的桌椅上躺着曹大赤~裸的尸身, 似是心有不甘死得冤枉, 他牙关紧闭双拳紧握。皮肤因为在海水里泡得有些久, 在灯下便显现出一种异样的苍白枯干, 更衬得他身上的经脉清晰得骇人。

      裴青一身黑衣外又笼了一层粗布围子,用来隔绝那些溅到人身上的脏污。他有点漫不经心地站在一旁, 在那堆刀具里仔细翻检了一遍,终于找出一把尖端平滑的小刀。随意在人体的皮子上比划了几下, 却没有急着下手。

      表面平静的潘掌柜背脊急得几乎冒汗,一颗心子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心想这真是赶脚的祸事。

      你说装谁不好偏偏装老马,结果被一群人逼着剖尸。裴千户, 裴兄弟, 哥哥实在是对不住哇。他在心里忏悔了几句, 才偷偷抬眼瞄了一眼周围。屋子边角处有序散落着新丁,心就不住地下沉。心想, 要是真的露馅兜不住了,他和裴青不知道冲得出去不?

      徐骄见这个老马佝偻着身子围着尸体转了好几个圈,却始终没有开始下刀, 他的眼中就慢慢生出一丝疑虑。正要开口说话时,就见老马忽地伸手将百来斤的壮汉翻了个,一道雪光之后就见银刀快速地扎进脊梁骨, 一刀就把背部的皮子分成了对称的两半。

      老马的手速太快, 刀子离开原地老半天了, 才有颜色极浅的嫩肉翻转了起来。他屏息静气微躬着身子,专注地用刀尖将皮跟肉分开,似乎那不是一具尸体,而是一块上好的美玉,而他自己就是正在仔细雕琢的匠人。

      众人心中忽生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恶寒,觑眼望去那皮子便像一层厚纸一样从肉上完整分离。此时此刻,死去的曹大便像背了一对半透明的蝴蝶翅膀一样,这景象实在是太过诡异骇人。

      一时间小屋里静寂无声,只听得到刀尖划破人体的呲呲声。几个站得远的新丁不自觉地站得更远,还有若有若无的吞咽声传来。一向自诩胆子大的徐骄悄悄撇开眼睛挪动了一下身子,神态再不像刚进来时那样笃定。

      裴青手中动作未停,从布巾里望了一眼众人,眼里浮出一丝轻蔑。哼,当年才入锦衣卫时,魏勉魏大人为了训练这些新进小崽子的胆量,常常命人把他们赶到荒郊野岭挖坟刨尸首。非要找出棺材里的人是死于何因,才能好好地回去洗澡换衣。两相对比,此时在光线充足的屋子里剥人皮,简直是小儿科!

      嫌弃地将手上的一点脏污抹掉后,裴青压着嗓门嘶哑道:“这人生得太过粗壮,腰上的皮肉之间还有一堆肥油不好分开。不若等我吃点东西垫吧一下肚子之后,再来完成后头的活计!”

      这话合情合理,连皇帝老儿都不能差遣饿兵嘛!

      徐骄看着神态淡定的老马,心里终究有些佩服。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刚刚他在一边看得清楚,这人拿刀的手一直稳稳当当,从头到尾半点没有打颤。唉,真是可惜,若非他的颜面受损太过,实在应该引荐给义父,这人绝对是岛上不可多得的大才。

      灯笼铺子的小伙计端了几碗刀削面过来,小葱碧绿红油鲜香,雪白的面皮上还码放着几块炖得酥烂的排骨。老马掀开面上的围巾,躲在昏暗角落里大口开吃起来。徐骄眼尖,在他转身的一瞬间就看见那人脸上沟壑横生凹凸不平,尽是暗红色的烧伤疤痕。

      屋子逼仄狭小,刀削面的香味一阵阵地往鼻子里钻。徐骄带来的几个人也饿了,但是看着桌子上被开膛破肚一片狼藉的尸体,就是有再好的食欲也给消没了。偏偏那个蹲在角落里的人一点没受影响,呼喇剌地吃得极畅快。

      一碗面条很快下了肚子,老马再上手就快多了。旁观的众人还没怎么注意时,老马就已经开始收尾了。用的是蚕丝线,最是坚韧不过,用来缝合又干净有漂亮。不过半天工夫,一个让人看着就感觉瘆人的东西,工工整整地摆放在大家伙的面前。

      徐骄缓过了那股劲,心里便没有先前那般害怕了。上下打量了几眼后满意至极,回头吩咐随从把准备好的五百两银子搬过来。老马却看都没有看,甩掉擦手的帕子转身就走了。

      潘掌柜急得连连搓手,跳着脚在后面骂咧了几句,才回过来小心赔笑道:“这有本事的人脾性就是大,连我这个当老板的他都不放在眼里……”

      徐骄便释然,心想难怪这人在岛上这么多年都默默无闻,除了颜面受损之外,只怕这人脾气古怪也是其中一个原因。吩咐几个人留下来善后,将桌子上的尸身拖到无人处埋了。又将才出炉的这个瘆人物件依旧用小轿抬了,自己跟在一边亲自押送,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了,一伙人这才趁夜离开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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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骄解释道:“这人一贯独来独往,除了在灯笼铺子里做工,就是喜欢沽两角钱的小酒,呆在边角处一个人闷喝。岛上专门治骨伤的周大夫为了得到那副骨架,可是给老马买了不少好酒呢!”

      徐直嘿嘿一笑后面露阴狠,“江湖卧虎藏龙不外如是,等我忙完了这场事定要好生感谢一下这人。哼,现在我手头攥了这么一个骇人的物事,晚上势必要那几个歪瓜裂枣吓破胆子,以祭我孩儿的在天之灵!”

      白天时还有些阴雨霏霏,到了晚上倒是个极好的天气。

      湛青海边一轮明月高悬,赤屿岛北面的小码头大变模样,一夜之间就矗立起的楼台上铺满了外邦来的猩红毡,用丝绸和帷幔搭起了华丽的穹顶,巨大的青铜狮兽薰炉里燃烧着沁人心脾的沉水香。

      雕刻精细的十六扇琉璃屏风挡住了些微海风,客人们可以悠闲坐在其间品尝整齐摆放在案几上美酒佳肴。穿着整齐神态恭敬的仆佣们往来穿梭,用信子捻亮烛火后钩着长竿把羊角灯悬挂起来,将高台照得恍如白昼。

      一个留了两撇小胡子的管事站在角落里,有些不耐烦地打量着眼前佝偻腰身脸上蒙着黑帕的人,气急败坏地喝问道:“你们铺子里头没人了吗?怎么派你过来照应这些灯笼?今晚都是贵客,你这副尊容露出来当心吓着人!还有要是耽误了五当家的大事,只怕你们掌柜的过来都担待不起!”

      在岛上久居的人都知道老马这个人物,听说年青时在灯笼铺子做工时不当心被火蚀了面,最后虽保住了性命那张脸却坑坑洼洼直如地狱夜叉,大白天猛然见到都生生能将孩童吓哭。潘掌柜无奈只得收留了他,这人倒也知趣,平日只在仓房做工轻易不出门。

      小管事也是第一次领这样大的差事,一直小心再小心,却不料有这么一个碍眼的人在大家伙眼前晃荡,生怕被上头责怪把差事弄没了。正待继续斥问,错眼就见已经有客人早到了,悻悻训了几句后连忙起身迎客。过了一会再回头时,已不见了那个蒙着黑帕的人影。

      岛上难得有新鲜事,各位当家接了帖子后早早就过来了。

      梳妆整齐的毛东珠矜持地扶着大嫂孟氏坐在女席首位,左右瞧了几眼后见没什么异常,人人都端着一副笑脸寒喧家常,这才小心地拢整衣裙昂首挺胸坐在自己的椅子上。面前的案几上是美酒佳肴,盛装的杯碟也是上好的秋山细瓷。

      细细抿了一口酒,毛东珠惊喜地发现竟是入口淳香的凤阳花雕。

      岛上什么都有,只是贵得离谱,样样都需要拿银子去置办,即便是几位当家也毫不例外。徐直果然是从中土出来的人物,看这置办宴会的手笔生生将一众人等都比下去了。捻着还凝着露珠的葡萄,她心里对这位徐五当家丰厚的家底子产生了几丝好奇和兴趣。

      出了那档子事后,长兄和邓南除了例行训~诫几句都再未多说什么。毛东珠忐忑了几日见一片风平浪静,忖度事已过秋,曹氏兄弟多半也命丧大海,徐直夫妻就是心有疑惑也只会把目标放在叶麻子那个莽汉身上。

      她心里有鬼,总觉得徐直这回下贴子设酒宴,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难保不是那夫妻二人想试探究竟。自己要是心生胆怯不来,岂不是更让人生疑!就是这种心思,她撺掇了一向不爱出门的长嫂一起来参加这场盛事。

      远远传来小戏们宛转悠扬的清唱,……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偶然间人似缱,在梅村边。似这等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待打并香魂一片,阴雨梅天,守的个梅根相见……

      岛上女眷们的日子清净,毛东珠最爱的消遣就是听曲。许是境由心生,不知为何心就陡生了惆怅。虽然生计不愁日子富裕,可是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创建和谐家园】,哪能万事由心?想到这里毛东珠心里有些烦闷,酒水就一杯接一杯地往腹中灌。

      164.第一六肆章 威慑

      月上树梢时, 徐直才和大当家才姗姗来迟。

      相互谦让一番后让大当家坐了主位, 自己坐在了左首。讲了几句惯例的场面话后,徐直举起酒杯敬了天地鬼神,才笑道:“我初来乍到蒙各位兄长不弃, 今日才得空设下小宴以飨佳宾。作为陪罪,我亲自准备了一道难得一见的膳食向诸位陪罪!”

      说完双掌清脆一击,众人抬眼望过去只见十来丈远的海面上停泊有一艘小船,灯火大亮的桅杆下直挺挺地绑了一个人。那人浑身赤~裸, 只在头脸和腰身上裹了尺宽的白布, 赤条条地一动不动。

      徐直像是最好客的主人一般满脸笑容, 用棉帕擦了手心一把锃亮的银刀, “从前我听过一个典故,说飞禽走兽的肉质皆粗涩, 唯有一种肉最为细腻弹牙。昨日我终究得了这个食材, 趁新鲜时喂上两坛二十年的女儿红, 再趁他似醉非醉似醒非醒时, 用滚水刨洗干净了备用!”

      ³¡ÖÐһʱ¾²¼ÅÎÞÉù, ÉõÖÁ¿ÉÒÔÇå³þÌý¼ûÓÐÈ˺§µÃÔÚÍÌÑÊ¿ÚË®, Ô¶´¦Ð¡Ï·×ÓµÄÇ峪Ҳ±äµÃºöÔ¶ºö½üçÎç¿ÎÞ×Ù¡£

      徐直双眼放光口角生津, 好似饕鬄看见了无上美食。左右逡巡几眼后极为好心地详细解释, “这道菜式和峨眉山的猴脑一样,一定要趁新鲜的时候食用。吃的时候先剥皮, 从头顶头皮剥开灌入水银, 于是一张完整的皮会剥落下来。这时候赶紧撒上盐巴, 用银刀旋一块下来后放在炭火上炙烤,等肉色稍稍焦黄后醮取香料,其味香肉嫩入口即化。”

      场中众人的脸色各自幻化,连大当家这般见多识广之人面色都有些难看,吞了几口唾沫后强笑道:“老五你如此干,未免有伤天和……”

      徐直皱眉想了一下似乎觉得有些道理,向远处做了一个手势。

      小船上的人立刻拿了细纱将桅杆团团拦住,高台上的宾客只影影绰绰地看得到几道人影晃动,似有人钝痛时发出的细微呼声,还有刀器砧板的相击声。隔得一刻,就见小船上跳下一个将将成人的半大少年,恭恭敬敬地双手托举着一只硕大的银盘。

      徐直漫不经地用刀尖挑起银盘中粉红色的肉片,拿在手中左右旋转,微笑道:“脱去肉皮的这个东西,原先叫什来着?是曹大还是曹二,我这个记性一向不好。唉,据说这人遇着刀斧加身竟一时不会死去,失去了面皮的保护后,微风吹上去身体便是剧痛。我又下令割了他的五官哑了他的嗓子,连叫都叫不出来,盐粒撒在上面肌肉只会不住地弹跳,你们说这多有趣!”

      满座宾客面面相觑毛骨悚然,到此时方才明白赴了一场鸿门宴。徐直看着众人呆如木鸡的样子莞尔一笑,将在炭火上炙烤后的肉片放在嘴边吹了一下,然后塞进嘴里……大嚼了起来。

      毛东珠面色如土,只觉腹中先时吃下的肉食酒水翻江倒海一般。她手指痉挛地抓着椅垫,双眼紧盯着被白纱遮掩的桅杆,生怕那里会蹦出一个没有面皮的血人。正在强抑肚子里的酸水时,就见徐直叉了块粉肉过来殷勤笑道:“听说二嫂一向胆大,巾帼不让须眉,可有心享用一番?”

      毛东珠告诫自己绝不能露出心虚,强撑着身子去接那把银刀。却不想那肉被炙久了,忽地滴落了一滴滚烫的油珠下来。女人只觉被烫的地方像是烙铁一般,登时睁着大眼抓着【创建和谐家园】的胳膊,放声尖叫起来, “不是我害的,我不是成心的,你不要来找我……”

      大当家只感脸面【创建和谐家园】辣地疼,他再是愚蠢也知道今日的事情只怕不能善了。转眼见亲妹子吓得跟鹌鹑一般瑟瑟发抖,不由将手中酒杯掷在地上怒道:“老五,你到底唱的哪一出?”

      徐直将银刀摔在桌上,懒洋洋地坐回位置,“这不好容易逮到让我痛失孩儿的曹大嘛,这等心思不正之人不立时处置了,只怕日后要为祸岛上。若是我心慈手软,只怕是个人都敢欺上门来犬吠一番。大哥,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大当家面容紧绷直视徐直双眼,见他无丝毫惧色,不由叹了口气软言道:“我不知道你听说了什么闲话,才摆出今天这个阵仗。不过我这妹子历来胆子小,从来都只会跟家里人闹腾。外面纵然有些传言也都是胡乱诌的,你也莫吓她了。这回曹氏兄弟是过份了些,你爱怎样处置就随你心意了!”

      当面被人弄得下不来台却没有大发雷霆,这已经是毛东烈所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徐直终于绽开笑容,“大哥最是通情达理,我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唉,想是这曹大的肉刨制时日短了些,我吃着有些发酸,就不让在座诸位一一品尝了。我已经吩咐了,将他的皮内塞满稻草,制作成人样送去游街,以教化岛众千万不要昧着良心干坏事。至于骨头磨成细粉,随风四散也就是了!”

      邓南看着徐直一副假惺惺故作大度的慈悲嘴脸,终于按捺不住出言讥讽道:“我倒不知咱们赤屿岛何时来了位铁面判官,为妇人出头连供词都未有一句,就敢判人犯剥皮揎草、磨骨扬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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