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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B】雀登枝傅百善裴青-第5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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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位傅老爷听说也是白手起家之人,虽说沾了些侯府的光,可是如果没有份过人的胆识和眼光,在广州城那商贾云集之地怕是连立锥之地也没有。可是现在呢,任谁说起这位傅老爷都要一挑大姆哥!

      还有让张琪贵这个大掌柜感到由衷佩服至心畏的,就是这位寿宁侯府的世子夫人李氏。原先以为不过是个内宅妇人,胸中再有韬略也格局有限。却不料短短几年时间,这李氏将侯府的铺子一一接管,底下手脚不干净的掌柜利利落落地或罚或换,竟还没有不服气的。

      而让侯府诸多铺子的大掌柜侧目的一件事,当属三年前李氏大手笔开了这个专门售卖南货的齐云斋。在鼓楼东大街最好的市口上一字排开五间大铺面,琳琅满目的各色首饰、器物、香料应有尽有,刚开张就在京城的高门内院里传开了名声。

      这还不算,那阵适逢春闱结束,新科的进士们相互之间走个礼,或是拜会恩师同僚,不到齐云斋挑一两件可心之物都不好意思出门。于是,齐云斋的名头忽然在京中就大火了起来。单凭这份毒辣的眼光和魄力,各家掌柜再到侯府会帐时无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当然这其中也包括张琪贵,每回在李氏面前回话都不敢马虎。

      果然,八月十九那日皇后娘娘的四十寿诞之时,这座费大力气淘来的落地自鸣钟得了满堂彩。张皇后稀奇得不得了,当即就让宫人把这件寿礼摆在坤宁宫正殿上。皇帝听说后特特赶来站在一边赏玩了一番,龙颜欣悦之下又赏了侯府不少好物件。

      广州城,傅宅。

      时间对于珍惜它的人来说总是过得飞快,宋知春坐在大迎窗的书案前看着寿宁侯府世子夫人李氏的来信。因为两家的联盟,李氏赚得盆满钵满,在京城连开了三家的铺子,专门售卖南方来的货物。那些充满异域风情的首饰,造型富丽堂煌的器物,各式各样雕工精湛的象牙犀角,让京中王公贵女奉为上品一时间追捧不已。

      李氏的信来得很勤密,陆陆续续地絮叨了很多京城中其他的事情。

      元和八年皇后娘娘在宫中生下皇四子,紧接着有位蔺良媛生下了皇五子,一位杨才人生下了皇六女。所以当今皇帝在这一年里总共得了两儿一女,听说龙心甚悦,吩咐大赦天下,将年号元和改为徽正。

      徽正二年初,在翰林院里苦熬了三年的寿宁侯府的嫡次子郑瑞终于谋得一任外放,用他的话来说任京官比同坐牢,三更即起全年无休,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位置让他敝如帚帕。

      这一年里最为人瞩目的就是河南参政崔勋之次女崔莲房风光嫁入京中,那嫁妆绵延几里开外,前脚已入了新郎家的大门,后脚还在城外,京里的老人说多少年都没见过这般气派的婚礼了。对了,那新郎官不是别人,正是谨身阁大学士兼史部尚书之子刘泰安。

      那刘探花风姿如玉一般,被世人誉为谦谦君子,自三年前其妻难产而亡后,刘探花悲不能抑,特意辞了官职在冀州老家为妻守孝三年。这件事被冀州士子纷纷传唱,后至崔勋耳中,甚为嘉许并以女妻之……

      宋知春把信放好,忽听到窗外一阵惊呼,忙侧头去看。却见院子当中已过了三岁生的珍哥,正跌跌撞撞地抱着个大木桶绕了那棵木棉树走着。顾嬷嬷象个老母鸡似的张着双臂护着珍哥,几个小丫头跟在后面不住地惊呼。

      宋知春顿时坐不住了,站起身子走到院子里故意沉了脸呵道:“珍哥,怎么又去抱那水桶,等会陈三娘煮饭时又找不到了!”话语一落,却一眼瞥见珍哥手中的水桶并未和往常一样是空的,竟有大半满的水在桶里微微地荡着水波。珍哥头上用大红缎带扎了俩个俏皮至极的小鬏鬏,咧着小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糯米小牙。

      宋知春倒抽一口凉气,忙上前一把接过水桶。那水桶装了大半的水,连她都不由感到手里一沉,怕是有好几斤。晚上,等傅满仓一回来,宋知春就忙把这件事说了,谁知丈夫蛮不在乎地说道:“这有什么,那天我还看到她把溪狗练身用的石锁一气儿推了两丈远呢!”

      溪狗今年也有十二岁了,傅满仓见他处事还算机灵,就叫了铺子上的掌柜闲暇时教他几个字,平常在家里和铺子上来回跑跑腿传个话之类的。溪狗和陈三娘母子都吃住在傅家,还有月例银子拿,这是往年间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所以做事越发用心。溪狗有回无意听说傅家过段时日要请个看家护院的人来,就起了心思想先练练。不知从哪里弄来两个石锁放在院子里,空闲了就拿起来练练手。

      谁知珍哥正是好动好玩的时节,见了什么都要耍上一遭才作数,院子里的水桶、花盆、木凳之类的东西,她一把抓住就不松手。弄得顾嬷嬷那样稳重的一个人,整日价咋咋呼呼地跟着跑,不过这样一来人倒是好像活泛年轻了不少。

      宋知春却是想起了自己已逝去多年的老爹。

      当年宋四耕在军中就以勇武著称,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臂力惊人。寻常军士用的弓是□□斗,参将用的弓一般是一石二,而宋四耕的弓有三石。传说对敌时他曾经站在城防上一箭就将一个北元大将射个对穿。

      可惜的是宋家三兄妹没有一个有这样惊人的臂力,只是稍比平常人力气大些而已。宋知春想到这里,忽地泪如雨下,“那年你说这孩子本该就是我们的孩子,只是托生在别人的肚子里,我还不以为然。现在你看这孩子这般小就这样大的力气,这就是缘份使然,现在说她不是我宋家的血脉任谁也不会信!”

      傅满仓知道她对昔年宋家男子尽殁宁远关一事心里一直耿耿于怀,于是搂了她笑道:“放心吧,珍哥是你一手带大肯定像你,日后她大了再招个小女婿,生他七八个孩儿,我们和女婿商量了挑一个承继宋家的香火!”

      宋知春是个想到便要做到的人,第二日一大早就亲自到城中药铺按照宋家祖传的方子抓了一大堆草药,回家后拿了大锅煮得浓稠似墨一般,待凉后就把珍哥脱得精赤泡在药水里。

      珍哥还以为在做耍,在木盆里象条泥鳅鱼一样动来动去,宋知春也随了她,只一样——不准出来。小娃耐不住性子,一会儿功夫就要翻腾出来。宋知春就守在一边,拿了根筷子粗细的荆条轻轻一抽。

      138.第一三八章 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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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宋知春的眼泪都包不住了,拿了帕子慢慢地按了眼角,平民百姓日子艰难, 那侯府高门竟也有照应不了的可怜人!

      周嬷嬷一笑转了话题:“您和我们世子夫人处得亲姐妹一般, 按理数讲实不该拿这些黄白之物来叨饶您。可这广州城毗邻外海,傅家姑爷欢欢喜喜地拿了或是租了铺子当掌柜,或是跟别人入股当做生意的本钱,自家的日子过宽裕了不比什么都强!”

      宋知春却是一惊, 想不到一个年纪半百惯于内宅行走的老嬷嬷竟有这份见识。她和丈夫傅满仓走过这么多地方, 最后把落脚地选在广州城正是因为广州城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

      历代朝庭边关防御重视的是北元的铁蹄和东边的倭寇, 南边的重重汪洋是天然的屏障,朝庭只在这边设了个市舶司管些边陲小国岁贡杂事。却不知商人重利,早有夷邦人飘洋过海来贸易,所带香料宝石还没到内陆就被各路豪商吃下。广州城内也有胆子大的乘船出海,虽不知获利几何,但一回比一回人多广州城日益繁盛却是铁般事实。

      宋知春是个爽朗性子,自打娘胎里就没有矫情这股筋,哈哈一笑道:“难怪李家姐姐这世子夫人位坐得稳稳的,就冲这份见著知微的本事就不是内宅妇人能有的。好,我也不说客套话,我们当家的确是冲这才搬来广州城的,这生意做起来了就算李家姐姐一分干股,不必多少想来日后的胭脂水粉钱应还是有的!”

      周嬷嬷听得满脸通红双眼放光,小心地陪了笑道:“可见您和我们世子夫人是差了层肚皮儿的嫡亲姐妹,我们世子夫人说了——您要是真有心做这海上生意,干脆就往大里做。她不要您的干股,她出两万两银子和您合股,而且日后这海货往京中这一块的售卖她管了,所得利也是两家对半分。”

      宋知春仔细地盘算了一下,大大方方地说:“两万两银子尽够了,我们的身家也差不多这个数。这海货生意小有小的做法,大有大的做法。你回去后叫李家姐姐且把心放回肚子里,亏谁也亏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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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知春再一次对李家姐姐的春秋手法感到由衷佩服,这么远的路这么多的钱财就让个陪房嬷嬷送了来。也是,若非有这么大的胆子,当年在京里满城唾骂宋家是卖国贼时,她还有胆量毫不犹豫地派人帮扶自家。就冲这份巾帼不让须眉的胆识,宋知春站起身来冲了外面高声喊道:“来个人,去外头把老爷给我找回来!”

      两家订了契约,各出股金白银两万两,广州城本地所得利十分,傅门宋氏六分,郑门李氏四分。货运至京中,由李氏负责铺面人手得利六分,傅门宋氏得利四分。

      竹帘掩映的抱厦里,傅满仓心满意足地用粗壮的指头拨弄这个小小的婴孩,回头对媳妇儿说道:“论理该给孩子取个响亮的大名,可我时文八股都弃了多少年了,昨儿寻思了一晚上都没遇个合我家闺女的名字!”

      宋知春把几件新裁又浆洗干净的纱地细纹的小儿衣衫折好,想了一下道:“昔年我听京中圆恩寺主持讲经,曾说佛家讲因果,有因才有果,结果有善有恶。想得善果,必结善因。这孩子机缘巧合给我们做了女儿,不若就起名叫百善吧!”

      傅满仓拊掌大笑道:“这名儿好,叫起来敞气,大哥的儿子取名叫傅念祖,一听就是乡下气十足村得很,亏他自己还是个举人老爷,恁的没水平!”

      宋知春听了哈哈大笑,“你也只敢在我面前胡沁,敢在你大哥面前说他给你大侄子取的名村得很?”

      傅满仓恬了脸挪过来道:“这不在家里嘛!喏,你给小闺女取了大名,我取个小名可好?”

      宋知春狐疑地看着他,“可不兴取什么香什么花的,城里一喊一大片!”

      傅满仓面色有些扭捏,“我们才成亲那会儿,我也想过咱家有了孩儿该叫什么名,不论男女我都会待他有如珍宝,所以男孩我想叫宝哥,女孩我想叫她珍姐!”

      宋知春心如刀割,一时泪如雨下。

      眼前这个男人长得虽不英俊也不算很有钱财,可是十多年来两人一路相扶不离不弃。自己当年一心为报父兄之仇,莽莽撞撞地上了战场伤了身子不能有孕,心里虽不无遗憾可是以为这个男人好似不以为意就也就没放在心上。

      如今才知道这个男人才成亲那会就已经想好了名字,这哪里是不以为意,分明是怕自己难过,平日里最最爽快不过的人竟然这么多年从来都没露过口风。要不是这个小闺女的到来,自己竟以为丈夫不喜欢孩子,真是大错特错。想到这里,宋知春心里柔成了水,“好,就依你,闺女大名叫百善,小名就叫珍姐。”

      却有本地新雇的一个灶上婆子说:“莫要把孩子看得太重,多有人家以猫狗丑贱之名唤自家孩儿,为的就是蒙敝神鬼,莫让妖物前来索名,孩子才能平安长大!”

      傅氏夫妻很以为然,问那婆子本地孩子的诸多乳名,有阿丑,狗儿,田奴,夫妻俩以为不雅一个都看不上。想到本地风俗还有男取女名,女取男名,干脆就给女儿定了珍哥的乳名。

      未几收到青州老家的来信,说是傅家大嫂这胎也生了个女儿,傅家大哥给取名叫傅兰香 。知道二弟也得了个女儿,傅老娘高兴得半夜睡不着,说有的女人儿女缘来得晚,只要能生就成,先生了女儿再生个儿子,正正凑个好字。她寻思好久给傅满仓的女儿取了个小名,叫招弟。

      晚上夫妻俩睡在床上闲聊,宋知春说:“你大哥满篇的好话,只看你娘给我闺女取的名,就知道你娘心头得有多大的怨气啊?!”

      傅满仓心想老娘你尽给我找事,也是满腹怨念,“我已经给大哥写了信,让他给老娘说一声,闺女一落地就请高人算卦定了大名叫百善,小名叫珍哥,这个什么招弟下回再用!”

      傅满仓为人豪爽,其实心思有时也会颇为细腻,为女儿在广州府衙上了户籍之后,特特重新租赁了宅子,又尽数换了一批侍侯的丫头婆子。

      送珍姐来的人尽数走了,只余个姓顾的嬷嬷不愿走。一问竟是贴身侍侯过寿宁侯府老夫人的老人,又见她举止有度行事颇有章法,家里也缺个老成人来指点,就给她定了三两的月例。谁知这顾嬷嬷说不要银子,她无儿无女身无牵绊,只希望日后有个养老的地方。

      傅满仓挠了下脑袋,这寿宁侯府尽出奇奇怪怪的人,世子夫人面儿都没见过就敢跟他合股做生意,一个陪房嬷嬷身揣巨款就敢走千里路。想想这大概就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象自家媳妇儿还敢上阵杀敌呢!

      宋知春非常满意新赁的这个两进宅子,进出方便不说还带了个极大的院子。广州城一年四季天气炎热,院子里有了茂盛的花树遮挡暴晒,等日头下去了拨洒些井水再铺上竹榻草席,珍哥尽可以在外面玩耍。

      六月里,广州府衙门口贴出了告示,说当今太子薨了,要大家这一个月里莫要嫁娶兴喜庆之事。天高皇帝远,城中诸人的生活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在六月十六这天到广州府衙取了出海勘合后,傅满仓就和一个平日里素来交好的友人唐天全各租赁了两条海船组成了个小船队,又雇了惯走海路的老水手,装了满满当当的茶叶、瓷器、上好丝绸后,丝毫不张扬地驶离了广州港码头。

      李氏好奇地指着自鸣钟透明的水晶镜面道:“不知道这个东西是靠什么走动的?以前只听说过诸葛侯爷的木牛流马,倒是还没有亲眼得见过这种物事!”

      139.第一三九章 二桃

      夜深人静的赤屿岛, 一个人影迅捷地躲过巡逻的岛丁, 借着街角墙壁的阴影摸到了坊市尾端的潘记灯笼铺,三长一短地在门上敲击了两遍。铺子的门板立刻斜开一道小缝, 上下打量了几眼来人, 才小心地让开半边身子。

      地下的密室里, 潘记灯笼铺的潘掌柜恭恭敬敬地按照军中礼节给来人请了安问了好, 才笑嘻嘻地问道:“接到魏大人的信, 我就盼着中土的人过来。没想到盼来盼去, 竟是把你给盼来了。怎么样,也想学老潘我在这个荒岛上呆个三年五载?”

      昏黄的灯下,来人掀开黑色的斗篷露出一张冷硬而沉肃的脸。鬓若刀裁浓眉凤目,加上紧抿着像刀一样的薄唇,连老于世故的潘掌柜都忍不住赞叹一声, 果真是一位铁血儿郎。

      来人正是星夜兼程赶来的裴青,听了老潘的顽笑话, 他只是不紧不慢地扯了扯嘴角,算是应答了一声。

      生得福福泰泰一张胖圆脸的潘掌柜心想, 这人原先就不怎么爱说话, 怎么如今的话越发少了。忽然想起一事,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道:“ 魏大人的信里含糊其辞, 说你前些日子不小心从马上摔下来了,还断了一根骨头, 怎么这么快就赶过来了?唉, 要知道伤筋动骨一百天, 不要仗着年轻就不把这些小伤当回事,以后年纪大了有你的苦头吃!”

      看着好些年未见的老潘絮絮叨叨的,又是拿垫子又是倒热水,末了还从角柜里摸出一瓶虎骨酒,硬是塞在他手里,叮嘱他无事时在伤处多搽拭几次,伤势终究要好得快一些。裴青虽然寡言,心下还是感叹不已,

      攥紧了手里的东西,裴青垂下眼睫问道:“你不怨大人吗?当年我们这些跟在他身边的亲兵护卫,现如今最起码都是百户了,你却屈居在这个岛上志向难伸。一晃六年了吧,要是我怕是也要生些怨气的!\"

      潘掌柜嘿嘿一笑,拍了拍自己越发肥胖的肚腩道:“有舍有得,在这除了没有老婆孩子陪伴,日子倒是安逸清闲得很,你没看见我都胖了多少。说实话,这个海匪窝子只要不犯岛上的条例,兴许比你们在中土守城门还要来得安全些!”

      情知这是安慰人的话,裴青却不免有些动容。

      这个老潘向来心宽,天塌下来当被子盖。当初青州左卫魏勉就是看中了他这点,让他改换身份潜藏到赤屿岛当卧底。这些年来,他一面勤勤勉勉地往中土传递消息,一面安安分分地在岛上开着灯笼铺子,倒真是难为他了。

      潘掌柜见状笑【创建和谐家园】地道:“开始也有些不习惯,时间长了就无所谓了。再说上个月我还收到大人辗转送来的一封家书,我老婆说又新添置了一百亩的上等田,大儿子让大人安排到老家县衙里当了个小捕头,小儿子也进了最好的学堂。人这一辈子就是指望家里人过得舒坦,自个委屈点又算啥!”

      裴青摸了摸隐隐作痛的胸口伤处,心想那也是我的家人。只是因为自己的愚蠢失去了,所以老天爷在惩罚我。他努力振作精神,等着胸口的翳痛过去后才开口问道:“我让你查地那位广州过来的傅满仓傅大人还是没有任何下落吗?”

      潘掌柜收敛了笑容正色道:“这片海域的消息都是我负责,自去年起接到这道差事后,我细细地把每个地方都派人筛查了一遍,可以保证这位傅大人决计没有落到这三十三路海匪里头。不过有人说,很久之前在靠近倭国的海域好像见过这艘顺昌号,会不会……”

      裴青眼睛骤然一亮,“就是说傅大人乘坐的船的确是顺利到达了倭国,只是不知什么原因一直没有音讯,这倒跟我原来的猜想不谋而合。”他在破旧的桌子上敲击了几下道:“因为倭国对中土派去的使臣不敬,皇上下令,自三月起从中土到倭国的海船全部停运,那么到倭国去只有从赤屿岛转乘了?“

      潘掌柜挤挤眼睛,心想这小子进屋半天了才问到正题上,嘿嘿一笑道:“自接到你们的加急信后,我就派人到四处留意。大概七天前,从黄尾礁过来一船人,其中就有一家四口,其形貌跟急信上说得分毫不差。那个头生得最高的,相貌生得极好举止又豪爽大方的,应该就是傅姑娘。哎呀,若是不晓得底细谁知道那是个姑娘家!”

      裴青眉眼登时闪现异彩,暗暗庆幸总算赶得及时。

      那日让魏琪把事情前后捅穿后,裴青一时心情跌宕不慎从马上摔了下来。唤来军中大夫草草看过之后,他连夜赶到青州黄楼巷傅家二房的宅子,跪在门外求见宋知春。

      宋知春如何待见他,要不是怕周围邻居看见后说闲话,恨不得装作瞎子让这个没良心的跪死在门外。所以要天亮时,裴青一进门就饱受了一顿长~枪加短棍的招呼。若非陈溪恰巧过来看到裴青的脸色不对,只怕此时此刻这人能不能好好站着,都还是两说呢!

      彼时,宋知春看着裴青跪在地上紧闭着嘴,任自己百般捶打却半声不吭,抬头却是白惨惨的一张脸。这一棍子打不出来两个屁的德行,让她忍不住心火直冒。陈溪两头苦劝,宋知春强按下怒气,裴青这才低声将这段时日的事情和盘托出。

      结果宋知春不听还好,一听更是火大。一把将陈溪推开,扯过墙角的鸡毛掸子又将人一顿暴揍,打得一根丈长掸子上的鸡毛满屋子乱飞。裴青一张脸肿得不能让人直视,他却毫无察觉一般,端端正正地跪在地上沉声保证,他准备立即动身南下,不把珍哥父女找回来绝不回还。

      这件事说穿了都是阴差阳错,加上宋知春思前想后着实不放心女儿在海上漂泊,这才勉强松口将傅百善一行人的行踪告知。

      晚上,受伤颇重的裴青歇息在傅家宅子里,陈溪过来帮他上药。看着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皮,暗暗摇头道:“我就知道这里头有蹊跷,偏偏你是个闷葫芦,珍哥又最是个心高气傲个性刚强的。日后你俩真要在一处了,可得好好改改性子。”

      裴青旧伤未好又添新伤,趴在床头上缓缓道:“都是我的错,日后我什么都跟她说,再不会瞒她一桩一件……”

      陈溪收拾东西时忍不住叹气,“从前在广州时珍哥送你一只小兔子,你爱得不行,只要一回屋子就要去看两眼。有回大暑天你怕兔子太热,三更半夜爬起来用井水给兔子洗澡,结果没两天兔子就死了。唉,七符你要想明白,珍哥不是你养的小兔子,不是你一心为她好就是真的为她好!”

      裴青一怔之后苦笑连连,“连你都看得清楚明白,偏偏我猪油蒙了心。且放心吧,这【创建和谐家园】训我一辈子都记得……”

      第二日,裴青赶回青州大营跟指挥使魏勉简略交代一声后,就以缉拿内奸的名义带着几个心腹一路南下。但是东海岛屿众多,谁都不知道傅百善一行到底从何处开始搜寻傅满仓的下落。好在皇帝下令禁航,这丫头总不会一路直行到倭国去了。

      裴青公器私用往各处暗桩子飞信之后,心想赤屿岛是有名的海匪聚集之地,加上谢素卿也在岛上,不若到岛上一探。天幸,果然和傅百善前后脚上岛。

      潘掌柜老于世故,又是过来人,见了裴青面上隐现的一丝喜色便知道自己做对了,有些好笑地低声道:“我手下有七八个人,隔天换一个盯着那一家子。放心吧,再不会失去行踪的。不过如今那个军中内奸倒如何处置才好呢?”

      裴青按捺住想去亲眼瞧瞧人的冲动,半眯了眼睛沉吟了一会,才狠厉道:“谢素卿,不,如今他叫徐直,这人害得青州卫死了那么多人,又害得我担上有嘴说不清的罪责,岂能如此简单饶过他?不知你记得古时有名的一桩故事,叫做二桃杀三士。眼下赤屿岛正如烈火烹油一般,我不去添把柴,如何对得起徐直对我的看重!”

      春秋时期,齐国有公孙无忌、田开疆、古治之三名勇士,皆万人敌。但这三个勇士自恃功劳过人非常傲慢狂妄,丞相晏婴很是担心这三位成大患。一日鲁昭公来访,齐景公设宴招待。宴毕,还剩下两个桃子,齐景公决定将这两只桃子赏给臣子,谁功劳大就给谁。

      若论功劳,自然是三勇士最大,但桃子只有两个怎么办三人各摆功劳,互不相让,都要争这份荣誉,结果三人相争而死。这样,齐国就去掉了心头大患。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二桃杀三士”的故事。

      潘掌柜脸上便有些凝重,“你是说,想借刀杀人!”

      裴青尚有些苍白的脸上掠过一道阴影,“赤屿岛孤悬海外,从前未引起朝廷的重视。可是近些年来,这岛上的海匪仗着地势将此处修建得如国中之国一般。海外甚多人,像是大食、波斯、佛郎机、欧罗巴竟然只知赤屿岛二不知中土,说出来何其可笑。既然如此,不若将此处搅得天翻地覆才好!“

      潘掌柜抚着下巴道:“赤屿岛大当家毛东烈耳根子软,二当家邓南心胸狭窄,三当家叶麻子莽撞鲁直,四当家林碧川是个文人胆子最小,倒不是不可以利用一二!”

      裴青冷哼一声凛凛如冰,“这块大饼只有这么大,若是人人都争权夺利起了内讧,也没朝廷什么事了。你说,咱们暗中使些力道将徐直拱上赤屿岛五当家的位置,不知道以他的本事可否以一敌四?”

      潘掌柜眼底浮现一丝心领神会的笑意,主动【创建和谐家园】道:“这些年我别的没做,就是喜欢喝喝小酒交交朋友,倒是跟几位当家身边的亲随说得上几句知心话,大人不如将这个差事交给我去安排吧!”

      等潘掌柜自去安排人手之后,裴青拢着斗篷站在窗前望着黑漆漆的夜色,冷峻的脸上终于显露出一丝温柔,微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珍哥……”

      140.第一四零章 斗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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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知傅满仓满脸正色,“我听唐天全说过, 这闽南人多重陪嫁。女儿自打一落地, 就要寻了好木头好手艺的木匠师傅, 住在主家打家俱。光那张床就要选了上好的红酸枝或是黄花梨, 精工细雕上千个日子才能得一张, 所以这床就叫千工拔步床。”

      傅满仓心满意足地靠着桶壁叹气, “你想,再加上顶门衣柜角柜、高几矮几、琴桌书案,光这家俱一项就费时费工得不行。衣裳被褥可以现做现买,那不是还有首饰摆设字画之类的物件老早就要开始淘换,这要是定亲才开始着急那不是抓瞎吗?你算算, 顶天就十五六年,我不着急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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