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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B】雀登枝傅百善裴青-第4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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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云门山广佛寺一射之地,名为小枣庄。因此地山缓地阔又有温泉眼,富贵人家就选在此处修建庄子用以小住。当年傅满仓总想着叶落要归根,在城里置下宅子后,就陆续在城外买了几个景色秀雅的小庄子,不图地里有多大出息,只求孩子们长大后多个去处。

      因着这几个庄子小巧又有地热泉眼,冬天来住最是适宜,周遭的地价是涨了又涨,多少人捧着钱财想淘换都摸不着门路。傅百善挑了个空阔些的庄子,带着几个丫头并粗使婆子一住就是一个多月。

      安静的小佛堂里,傅百善披麻戴孝地跪在地上,将厚厚一叠誊写得工工整整的《般若莲华经》投进铜盆里焚化了,又静默了一会儿才站起身子,从供桌上取下一个半尺高的白瓷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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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百善将手中的罐子小心地放进棺木中,又亲手铲下第一捧土。待将孝帕孝衣焚烧在墓前,这场丧事才算告一段落。荔枝拭了眼角泪水哽咽道:“顾嬷嬷也真是的,干嘛要留下遗言特地交代咱们把她的身子锻烧成灰呢?这得多疼呀?”

      傅百善悠然望着远方,“嬷嬷是爱干净的人,从前她跟我说过死了就锻成灰,找个罐子密实装了,省得日后尸身在地底下被虫蚁噬咬。我觉着她说得极对,以后我死了也锻成灰,撒在江里河里,干干净净的什么也不留!”

      荔枝闻言大惊,也顾不得在坟前,连连“呸呸”几声,双手合什朝天祈祷,口中念念有辞,“我家姑娘童言无忌,各方过路神仙莫当真。还有顾嬷嬷你位列仙班了,念在姑娘为你念了七七四十九天【创建和谐家园】,还要为你守一年重孝的份上,千万要保佑她!”

      傅百善便有些啼笑皆非,“胡说什么,嬷嬷待我如女,便是守上三年也是应该的……”

      荔枝连连打住劝慰道:“姑娘,你堂上父母俱在,说这种话是要折福的。顾嬷嬷知道你情义重就行了。家里太太还特意嘱咐,不能让你亏了身子,你瞧这才多久的时日,你身上的裙子我都掐了两遍腰了!”

      眼泪忽然就从傅百善脸上滚落,她胡乱擦拭了一下,牵着荔枝的手低低道:“我想你们一直都好好的,没想到刚回青州顾嬷嬷就没了,莲雾也伤成那样,我心里实在是难受!”

      荔枝像姐姐一样环住比自己高了大半个头的姑娘,迭声道:“我知道,顾嬷嬷也知道,莲雾心里也明白。这件事不能怪姑娘,实在是这世上包藏歹意的人太多了!”

      伤心过后的傅百善坐在顾嬷嬷的墓地前,昂了脸透着料峭的林梢看头上的天空。丝缕絮状白云缓缓地飘浮过后,只留下瓦蓝澄静。她沉下面容一笔一划地拂着墓碑上黑漆勾描的苍劲字体,仿佛立下誓言般坚定低语,“嬷嬷地下有知,还请助我揪出背后行凶之人!”

      一阵风猎猎拂过,祭盆里的元宝纸钱顿时化成片片黑蝶随风飘荡在空中,仿佛有人应答般上下飞舞,不一会儿就掠过树梢山巅再无见了踪迹。

      110.第一一零章 莲雾

      日头渐渐西斜, 初冬的太阳已经没了夏日的热意, 拂在人的身上只剩下淡淡的光影。小丫头乌梅快步跑过来禀道:“陈总管从城里过来, 说有要紧的事找姑娘!”

      傅百善知道这必是寻凶之事有回信了。

      陈溪自小在傅家长大,与傅氏一家人名为主仆,实际和家人相差无几。此次受伤的又是他刚刚定下亲事的莲雾,他伤心之余也是卯足了劲儿想查找出元凶。他把傅府的事情安排完之后,每日用褡裢背了那双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军靴和飞镖, 亲自走街串巷挨家挨户地询问。

      许是青州人老实且见识有限,竟没有一家针线铺子和铁匠铺子的人认得这些东西出自哪里。最后实在无法, 陈溪只得瞒着自家姑娘悄悄到青州大营请裴青辩认。

      裴青得知傅家主仆受袭导致两死一重伤后大为震怒,几乎立时就要冲出大营。最后还是他身边的一位幕僚程先生为人稳重又见多识广,将人拦下后说这种衬了鹿皮里的厚底翘头靴子十有【创建和谐家园】是宫中侍卫营的人所穿的。裴青冷静下来后, 也极其肯定这的确是侍卫营统一的制式。

      傅家是土生土长的乡民, 到傅满仓这一辈好容易才出了两个官身, 几时够资格和宫中侍卫营有牵扯,所以线索到这里又断了。但是这一趟也不能说没有收获,因为裴青说在这附近能用宫中侍卫的不过就是那么几个, 耐下性子寻访总是能找到的。

      傅百善听了陈溪的所述之后, 也只得苦笑。情知这不过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兴许跟年前傅家人遇袭导致小五重伤的事件一样,又是一件无头公案。她走了几步,冷不丁想起灵州卫码头上那一抹诡异的笑容, 心中便猛然一顿。

      站在小院一棵光秃秃的杨树前, 傅百善回头向陈溪吩咐道:“是我想岔了, 怕七符哥知道这件事后着急上火,就做主把这件事瞒了下来。却没想到我们一家子初来乍到,本就没有他地头熟,等会我画一张女子的小像,辛苦你再跑一趟送去给他,让他下些功夫查一查这个女子是不是真的死了?”

      陈溪低头略一思忖,不由惊道:“姑娘是说常知县家的那个表小姐徐玉芝?听说她不是被大火烧死了吗?虽说头回的事情有可能是受她指使,可是就因为酒宴上女孩们之间的一点口角,她这一而再再而三的痛下杀手,也说不过去呀?”

      傅百善拈着园中桂树上未凋落的一颗桂子,看着小巧椭圆的果实在手心里上下翻转,“顾嬷嬷生前说过,这世上有些女子过于贪心,总想奢望与自己身份不匹配的东西,或是金银,或是婚姻,或是权力,这种时候女子就会变得穷凶极恶,行事如同野兽狰狞。在那次赏梅宴上,我不过是戳穿了她害人的把戏,她却认为是我阻断了她的生路。所以,但凡有种种不顺,她都尽可以安在我的头上!“

      将手中桂子抛在旁边的花土堆里,傅百善转过身冷冷一笑,“这样一个宁可我负天下人,莫叫天下人负我的薄凉性子之人,会那么轻巧地死于一场大火?我虽不知道这其间发生了什么,但是我在九月十九观音诞那天,刚到灵山卫码头看见的肯定不是她的冤魂!”

      陈溪这些年下来也算见识宽广了,闻言犹不可置信倒抽一口凉气。

      说起平生所遇最恶之人应该就是他的亲生父亲,为了自己一时快活竟然可以眼睛都不眨的发卖妻儿。要不是遇到傅家人,母子两个的境遇不知还要如何地凄惨?可即便这样,他也不想去憎恨父亲,只当那是个不相干的人罢了!谁曾想这世上还有比他父亲还要可恶百倍千倍之人!

      “那就请姑娘尽快把这个徐玉芝的画像给我,我找几个妥当的人悄悄去打听,就借口说家里走失了奴仆!”陈溪斟酌着说完话后,低头站在一边有些欲言又止,也不说告退。

      傅百善抬头看了他一眼,暗叹口气道:“莲雾在我这边挺好的,伤口愈合得也不错。城里的大夫每隔三天过来给她把脉,说幸亏她身子强壮,才会恢复得这么快。想来明年开春之后,就能大好了!”

      陈溪就不由得涨红了脸,“还请姑娘给莲雾带句话,让她好好养伤不要多想,等我手头的事忙完了,就过来看她。还有——,让她把心放进肚子里,不管她变成什么模样,生不生得了孩子,我都不嫌弃她!”

      半开的园子门里,金灿灿的万龄菊开得一片热闹。

      荔枝喜滋滋地捅了一下身边的人,小声笑道:“这下高兴了吧,瞧你这个矫情劲儿,非逼着这么老实的人把心窝子里的话掏出来才信。人家好容易来一趟,你面儿都不见。人家走了,又巴巴地盯着瞧。依我说,好好听姑娘的话,把身上的伤养利索咯,明年开春上花轿才是正经!”

      荔枝身侧是一张略有些苍白的脸颊,正是大伤才愈的莲雾。她怔怔地站了一会儿,忽然大步走到傅百善面前噗通跪下,“姑娘,你帮我退了这门亲事吧,从今往后我不想这些了,我就跟着你过日子,你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

      傅百善冷喝道:“胡说什么?大夫只说你肚子受了伤,又没说你一定不能生孩子!再说陈溪和他娘都是老实人,对你再没有多话,你胡作个什么劲儿?”

      几个未嫁的姑娘在这讨论生不生孩子的问题,委实令人发笑。可是莲雾一脸的执拗,“就因为他们娘俩是老实人,我就更不该坑了他们。过日子是要长长久久的,谁知道将来人心会不会变,与其将来受埋怨,不若现在做个痛快了断!”

      一旁傻愣愣站着的荔枝看得直了眼,嘴巴张了合,合了张,一个字都不敢深劝,她做梦也想不到平常看着大大咧咧的莲雾竟然藏了这么多的心思。是啊,男人怕入错行,闺女怕嫁错郎。即便是乡下庄户人家的男人秋天多打了几担粮,都寻思着揣两个闲钱到城里喝顿花酒,谁能保证陈溪日后不变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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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前将越发瘦弱女子拉起,亲手拍去她膝上的尘土,细语温言安慰道:“看你平常机灵得很,怎么在这件事上犯了糊涂。陈溪对你好,你就跟他好好过。但凡对你不好,你就拿出你往日的泼辣劲,闹腾得他家鸡犬不宁。至不济还有我呢,竟敢欺负我的大丫头,看我不把他收拾得规规矩矩!”

      荔枝这才笑嘻嘻地上前道:“再不济还有咱家姑爷呢,那可是青州大营的正五品千户。要是陈溪敢犯浑,就让姑爷把他抓到海边去修工事,一天到晚地光干活,工钱拿回来全给你收着!”

      莲雾细白的脸上浮出几丝红晕,终于有些扭捏道:“那倒是不至于,我就是听了大夫的话害怕真生不出儿子来,以后他会嫌弃我……”

      傅百善拉住她的手保证道:“为着以后还没发生的事,准备错过眼前这么好的人,你是聪明人犯糊涂。好了,你们成亲前我让陈溪白纸黑字约法三章,给你吃个定心丸。况且这世上生不出儿子的女人多了去了,个个都闹着要休妻的话,这天下就甭太平了!”

      此时此刻,离小枣庄傅家别院三十里叫庙子镇的地方,一个年轻的女人也在惶恐,肚子里到底是不是儿子?这大半年的时间里,那人都对自己冷冷清清的,要不是时时拿回宅子里的各类厚重补品和衣裳首饰,还以为那人老早将自己遗忘了呢!

      肚皮一阵阵发紧,稳婆笑嘻嘻地安慰道:“太太放宽心,老婆子我当了三十年的接生婆,个个都是活蹦乱跳的。这肚里的胎就像树上的果子地里的瓜,时辰到了自然就出来了!”

      趁着产妇歇力的时候,稳婆走到屋外小声问道:“这肚子里好像是两个胎儿,这当娘的身子骨小,又补得有些过了,到时候是保大还是保小?”

      屋子外一直等着音讯的中年仆妇塞过来两个金锞子,笑盈盈地道:“我家大爷说了,在这十里八乡你的手艺最好,全权凭你处置。要是实在有个万一,就保孩子!”

      稳婆心道果然如此,她到这家来过三四回了,一次都没有看见过男主人。这屋子里即将生产的女人恐怕是个见不得光的外室,指定是城里哪位有钱有势男人怕自家老婆知道,悄悄把人藏在这边的。

      心里啧啧叹了几声,稳婆回身去看产妇,满意地看到宫口已经开了三指。正要安排接下来的事务时,就觉得手心里钻了一块沉甸甸的物事。偷着瞄了一眼,竟是一块约二两的金镯子。她是惯于此种事情的,抬起头来面不改色地吩咐这个去端热水,那个去拿草纸,不一会屋子里就剩下她和产妇了。

      年轻女人咬牙半撑起身子从枕头下取出一个小包裹,低低道:“劳烦你跟外面的人说我肚子的孩子是早产,还有把这封信按照地址给我送出去,这些东西就全都是你的!”

      稳婆接过小包裹一看,顿时喜得见眉不见眼。雪白晶莹的珠串,珠子个个都有指甲尖大小,翡翠镯子拿在手里像一汪碧水,累丝金簪子上镶嵌的红宝成色也不错。

      将东西小心收好,今日很发了一笔横财的稳婆拍着胸膛笑着保证,“太太尽管放心,我定给你办得好好的。”心里却暗暗撇嘴,这人真是不可貌相,看着单薄不过的样子,竟然有胆儿敢给男人带绿帽子,只怕也不是个简单的货色。这要是进了大宅子,跟正房夫人肯定能斗上好几个回合。

      稳婆虽然贪财,可是手中活计着实厉害。一碗药下去,只过得了半个时辰,一对样貌整齐的龙凤双生子呱呱落了地。

      111.µÚÒ»Ò»Ò»ÕÂ Èëì°

      一辆平顶青布油篷马车停在庙子镇一家极普通的民宅前, 曾闵秀掀开车帘子看了一眼, 吩咐小丫头上前叫门。门开了, 一个穿着朴素的半大小厮开了门,警惕地问道:“你们找谁?”

      挽了双攥的小丫头人精一样,嘻嘻一笑道:“我们家二姑娘嫁到你家来了,这不我家大姑娘今天专门过来认认门!”

      那小厮迟疑了一下,又不敢将人放进去, 斜签着身子挡着门站着,另唤人进去禀报。过了一会儿, 就见一个三十多岁穿着体面的仆妇走了出来,极规矩地福了一礼道:“奴家是这户的管家姓田,家里没有来过外客, 怠慢了姑娘。我们家太太正在屋子里歇着, 请你进去叙话!”

      曾闵秀以为要打一场硬仗, 却没有想到这般容易就进了大门,让自己特意带来的几个口舌厉害的婆子全然没有了用武之地。于是半是狐疑半是嘀咕地跟了进来,却见这座宅子虽然不过两进, 但是花木扶疏砖石平整收拾得干净利落, 往来的几个下人见有外客来都齐齐躬身行礼。

      转过影壁, 就见一溜排三间正房窗明瓦亮,一水的清漆榆木家具,虽看不出有多贵重, 可的确是用了心的。自家妹子勒了额帕坐在厚实的大红被褥里正在喝乌鸡汤, 屋角摆放的一只桥耳花型三足炉升腾起袅袅的沁人熏香。

      曾闵秀心里暗自点头, 不说别的,只见了这般居家过日子的光景心里就踏实多了。自来熟地坐在榻前一张六角鼓凳上,看着妹子红润润的脸盘子揶揄笑道:“可见你是掉进了福窝子里头,看见姐姐来了连个招呼都不打!”

      曾淮秀终于忍不住噗嗤一笑,“我好容易托人给你捎信,结果孩子都落地十天了,你今儿才来,还不兴我摆个脸色,当心我孩儿长大了不唤你作大姨!”

      “啧啧”,曾闵秀举了帕子不住摇头,“可见有了郎君就把媒人扔过墙,真真是个没良心的。我这不是给两个小家伙准备见面礼吗,衣裳、鞋袜、襁褓、金银首饰,看看还有什么差的,下次再过来时一并给你寻来。”

      曾淮秀就感慨地叹了一口气,“还是姐姐疼我,那人倒是什么东西都置备齐全了,这家里的仆妇也算尊敬我,可是身边没有个说话的人,好容易将你盼来了,晚上就歇在这边吧!”

      曾闵秀打发身边的小丫头出去守着门口,这才敛了笑意皱眉问道:“你那新女婿也不过来陪陪你今儿可是孩子的十朝,我专门挑了今天就是想见见妹夫,看看他到底长得什么模样?别以后在街面上见了还不敢认!”

      曾淮秀羞得满脸通红,嗫嚅着嘴唇辩驳道:“他一直待我很好,我一说有孕了,不管想吃什么只要吩咐一声立马就让人送过来。听底下的婆子们说,俩孩子出生的第二天一大早,他得信儿就赶过来了,抱着孩子在院子里走了老半天,欢喜得不得了!”

      “这还差不离!” 曾闵秀抿着嘴角点头,左右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丁妈妈说你那女婿看着面相就是个精明厉害的,这孩子的事他有问过什么没有?”

      曾淮秀脸上就浮现掩饰不住的得意和庆幸,“那人再精明厉害,毕竟还是太过年轻,大概也是第一次涉及这些风月场所,并没有怀疑过什么!还有幸亏是双生子,生下来跟猫崽子似地,我又瞅准时机重重地赏了稳婆,叫她说这孩子是早产。我仔细听了看了,周围没人怀疑过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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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了一下又伸出食指点了女子的额头,“丁妈妈说那人有几丝京里的口音,应该是才从京城过来的镀金的,身份地位应该不低,妹子以后有福了。这些勋贵人家的子弟,靠了父祖的荫蔽得了官职,个个心高气傲得狠,只能顺毛摸。还有他虽然是图一时的新鲜,但是你要打起万分的精神,好好地谋划个长长久久的前程。”

      帮着掖好被角,曾闵秀以过来人的身份开始细细面授机宜,“你就使出温柔小意的水磨工夫,加上两个孩子在手,不怕他的心思不往你这边放。即便是正头娘子打上门来了,也莫怕,你就抱着俩孩子使劲哭,最好哭得街坊邻居人人皆知,那人的高堂父母亲朋好友个个都知晓才好,这样你一个正经姨娘的身份是跑不了的!“

      曾淮秀抓了她的手叹道:“姐姐,你一过来我心里就敞亮了。对了,那位徐姐夫过来找你了吗?你等他这么久,他要是敢对不起你,我就帮你去教训他!”

      曾闵秀哈哈大笑,“可见是找着人给你撑腰了,说话做派都跟往日不一样。他对我还好,有回我俩大吵了一回反倒把话说开了,他说再做一趟大生意就带我出远门,找个谁都认不得我们的地方过日子。其实我在哪里都无所谓,只要他对我好,哪怕是吃糠咽菜我都认了!”

      曾淮秀便咯咯地笑个不停,曾闵秀也有些不好意思,“吃了饭我就得走,他昨天派人给我送信,今晚上要过来,我得赶紧回去收拾一下。我不在的话,丁妈妈可不会那么贴心得给他准备羊肉锅子!”

      正说着闲话,门外小丫头禀报,奶妈子将两个孩子抱过来了。曾闵秀看孩子模样生得乖巧,即便是性情冷硬如她都忍不住心疼,想来孩子的父亲也是一样的爱重吧!

      把给孩子的礼物一一拿了出来,曾闵秀又悄声问道,“你那新女婿到底叫什么,我叫人帮你仔细查查。看人家娶亲没有,家里还有些什么人,你也不能老这么躲着不见人啊!千万莫象头一个那样,只知道个姓名,别的什么都不知道呢,就热心热肠地全贴了过去!”

      正拿了一件婴儿百衲衣细看的曾淮秀一怔,缓缓摇头道:“到今天为止,我也只听过丫头婆子们唤他做大人,姓甚名谁全然不知晓。若不是机缘巧合,他那样的人物我一辈子都别想高攀。现在,我只想他空闲了过来看看我们母子,就心满意足了。姐姐莫要为我做什么了,万一要是让他察觉了,我怕……他会不高兴!”

      曾闵秀心里便暗叹一声,真是个痴傻女子。

      上一个郎君拍拍【创建和谐家园】走得人影子都不见,还留了孽种在肚子里进退不得。这个郎君不过是人家一时兴起萍水相逢,因为解决了她的一时危难,就一门心思地想对人家好。可是这世上本就是不公平的,有些人你即便是把一颗心剜出来双手奉上,人家也许还会嫌弃这颗心血淋淋的,因为弄脏了手。

      两姐妹在这边低声细语,不知道仅仅一墙之隔的屋子里,先前帮着引路的田妈妈满意地将一根漏斗形的铜管子从墙上取了下来,低声吩咐道:“全部记下来了吗?大人吩咐过这大曾氏的话一个字都不能漏。”

      旁边一个年轻的丫头就笑着答道:“都记下了,那话语里头的那位徐姐夫应该就是大人这段时日费尽工夫要找的人吧?”

      田妈妈瞪了年轻丫头一眼,一张寻常的妇人脸竟然威势立现,“大人将我们这几个人手调派过来,可不是让你坐着喝茶嚼舌根子的。“

      顿了一顿终于忍不住冷哼了一声,“大人不过是借她的一张肚皮儿把孩子生下来,日后对那位冤死的方百户好有个交代。这位倒好,现在就开始做黄粱美梦了,忒不知羞!好了,你呆在这里继续监听,我先把这些送出去!”

      年轻丫头吐了吐舌头,拿起另一根铜管子贴在墙上继续仔细记录去了。

      田妈妈取过厚厚一叠纸,仔细核对后从袖子里取出私章,蘸了思序堂的朱砂印泥盖上自己的私印,小心地塞进一个菜篮子的夹层里。出门后顺手交给大门上的小厮,吩咐他去镇子东头的刘记肉铺割几斤肉回来,家里来客了太太说要加几道菜。

      不过两个时辰之后,这封加急的侦听记录就呈在裴青的案上。

      壶形青花壁挂灯下,幕僚程焕细细看着纸上特意加了红线的几个字,“他昨天派人给我送信,今晚上要过来”。轻吁了一口气后,略略有些花白的眉毛也不禁狠狠跳了几跳。

      十来年的幕僚生涯,多疑几乎已经成了他的本能,原先他对于裴青的另一重身份一直有所怀疑,今儿晚上已经可以断定了。这位大人即便不是锦衣卫的人,也与锦衣卫有很深的牵扯,要知道那些训练有术的女番子可不是谁都能使唤得了的。

      最重要的是,现在的裴青竟然毫不避忌地开始展示他鲜为人所知的一面——狠辣果绝。这就是说,自己已经得到了他全然的信任。不想临老临老竟然抱了这么粗的一条大腿,程焕是老于世故之人,自然晓得这其间的份量。

      暗暗擦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程涣强抑了心头的狂跳,热络而不失恭谨地微微笑道:“大人这招守株待兔的手段倒是以逸待劳,这下咱们可以瓮中捉鳖了,也不枉费这几个月的布置!”

      仔细对照了这两日出入大营的军士名单,裴青毫不意外地在其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他伸指在那个名字下重重地划上一条线,眉眼未动地淡然道:“不,时机还未到。在一个暗娼的屋子里捉到那人算怎么回事?我又不是军中督察,还管他休沐日吃喝嫖赌?而且依照那人的性子定会有百十个理由等着为自己开脱。哼!这回只是再次确定是他而已,我要等他做完这票所谓的大生意后再出手!”

      单就新主子这份气度就让人无比折服,程焕躬身笑而不语。这年头有一个头脑随时都能保持清醒且低调务实的上司,真的比什么都紧要!

      112.第一一二章 霸占

      那天从青州黄楼巷二房新宅回来之后吕氏就病倒了, 说是老毛病又犯了, 浑身无力提不起什么精神。相熟的大夫过来看了, 也没说有什么大的症候, 只是有些肝火旺,开了几副败毒和调理的方子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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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兰香要绣嫁妆,明年初夏就要出门子了,所以要开始学着管理家务, 还要给病榻上父母端茶送水, 忙得一时不可开交,人都瘦了一大圈。到底是亲生的,吕氏见了也心疼, 这才对女儿吐露真言。

      原来吕氏这一向都睡不安稳,躺在床上一闭眼,就看见一只只黄铜包角的大樟木箱子在头顶飞来飞去。里面有无数的金银, 却只能看得到摸不到,让她一天到晚抓心挠肝地疼。正所谓急火攻心,这才病倒了的。

      傅兰香又好气又好笑, 却是一时间触动了心事,不由想起放在库房里自己那些略显单薄的嫁妆, 也不由有些黯然。

      吕氏额头上勒了一根韭叶黄的额帕,半眯了眼睛道:“我儿以后是要做官夫人的, 要是嫁妆简薄了, 一辈子都会让婆家人瞧不起。我们大房和二房本就是同根生, 凭什么他们家那么富足,咱家却只能过平常日子?老太太也是偏心,要是听我的话搬到新宅子里去住,大房和二房不就又成了一家人了,你的嫁妆就应该公中出才对!”

      傅兰香虽觉母亲的话语牵强,却忍不住畅想——要是自己的嫁妆由两房同出,那最起码可以凑个体体面面的三十六抬,整个青州城还没有这样大手笔的新嫁娘呢!于是有些迟疑地问道:“那日祖母已经训斥娘了,让你不要胡思乱想。当心爹爹知道了,又要生气!”

      吕氏从来都是一条道走到黑的人,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话语对。一轱辘坐起身子,浑身上下的病痛也没了,“你爹是个老古板,要是凡事都听他的,你们几兄妹都要活活饿死。再说我们本来就没有分家,你的嫁妆本就应该公中出,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快过来帮我梳头发,我去找你祖母说话。”

      母女俩收拾妥当后急急到了正院,却见傅大老爷正坐在炕头上和傅老娘在说话。没说别人,也正在说二房的宋氏母女。原来傅大老爷自接了兄弟命丧大海的凶信之后,一时忧愤交集就一病不起。家里一摊子的事全乱了,这才默许将关在祠堂反省的吕氏接回家中。

      向上峰告了病假,又调理了将近两个月好不容易才能下床的傅大老爷,听到自家老娘说兄弟很有可能未死,唯一的证据就是二房的弟妹宋氏信誓旦旦地说傅满仓未死。一时不由得感到啼笑皆非,深感妇人头大长见识短,细细地讲了半天道理,傅老娘还是半信半疑。毕竟当娘的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也惟愿儿子还是活得好好的。

      于是傅大老爷一时感叹道,二房的几个孩子可千万不能再让宋氏给耽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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