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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厨房里帮忙的宋知春抬头就见女儿女婿站在花架下你侬我侬,心头欣慰之余却忍不住嘀咕,这俩孩子温存也不看个场合,没看见周围的几个小丫头脸都红了。还有没看见小妞妞被父母挤得都没地方站了,疼惜外孙女的心思便占了上风,于是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珍哥快点带孩子过来吃藤萝饼!”
傅百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声道:“昨日咱娘就说要做藤萝饼,一大早就带了丫头们采了藤花,说要让大家尝尝鲜。我就是过来叫你的,怎么说着说着就忘了。快点过去吧,小妞妞还没有尝过呢!”
裴青忙将一边的干衣披上,搂了妻女快步往花厅走去。
古时有诗云:紫藤挂云木,花蔓宜阳春。水似晨霞照,林疑彩凤来。在京城的风俗当中向有烹食鲜花的习俗。在佛家寺庙供斋宴之中,紫藤花是堪比素八珍的美味。将紫色花朵或水焯凉拌或者裹面油炸,制作紫萝饼或紫萝糕等应季的风味面食。
将将面粉与白油调和,搅揉到酥面均匀且软硬适中为止。锅内白糖加水溶化后,加入饴糖熬制到可以拔出糖丝为止,再将过了萝的面粉和白油加入鲜藤萝花和糖浆拌成糖馅,包入酥面放入烤盘内直至出炉即成。
其实每年春季,京里有名的饽饽铺子都会售卖现成的翻毛藤萝饼。皮色洁白如雪薄如蝉翼,稍一翻动则层层白皮联翩而起,有如片片鹅毛故称翻毛。这种饼酥皮层次丰富,口味香甜适口酥松绵软。宋知春却每年都要自己亲手做一些,有时做得多了连周围的邻居都有馈赠。
和平安胡同的其乐融融不同,此时的宣平侯府却是一片暗沉。
侯府的老总管赵全恭敬地站在廊下回话,“刚才秋夫人带着小姐要进前院库房里,说要寻几件稳重的家私给小姐做陪嫁。因为老爷你先前吩咐过,两个小厮没有答应拦在了门口,秋夫人就让身边的妈妈给了两个小厮几耳光。我知道这件事后立刻就来禀报,以后到底是个什么章程?”
赵全是侯府的老人,生性耿直。当年的那桩惨事出时,他带了几个得用的人在外地为侯府收租子。每每想起一回来,短短的时日里侯府里竟然变了天,夫人和大公子不见了踪影,正房里让一个小妾出身的女人占了。所以这么多年,他人前人后从来都唤秋氏为秋夫人。这也是秋氏恨毒赵全的根本缘由。
现在,秋氏所出的赵雪即将嫁入白家,而白家又是秦王殿下的妻族,这其间的拿捏也是甚为难为人。
赵江源看着眼前的繁花盛景,摩挲着雕刻精美八宝纹的廊柱,想起赵央的惹是生非的性子和好高骛远的不争气,按下胸口的失望终于下定决心缓缓道:“全叔,那孩子还活着,我看到他了,长得很精神也很有出息!”
赵全先时还没有反应过来,等细细品味出其中的涵义时,一双老眼不禁亮了起来,哆嗦着下巴惊诧道:“你……你是说大公子还活着,那年来报信的人不是说夫人和大公子俱都殒命在山涧了吗?这么多年,我每年都到城外那两座衣冠冢为他们烧香,就是想让老天爷保佑他们早早地投胎享福,没想到……“
赵江源想起那孩子英挺的眉目和冷峻刚正的身姿,心头也有些热辣辣的,面上浮起几丝喜意道:“其实我一回京就见过他,他跟小时候的模样不太一样,我却隔得远远的一眼就认出来了。昨日为着赵央的事我去找他,看看他有什么适宜的法子,他却没怎么理会我。我就知道,他心里肯定还在怪责昔日我对他们母子的无情。“
赵全让这消息喜得眉飞色舞,忽然想到一事就结巴道:“既然大公子无事,那么夫人肯定也活了下来……”
赵江源脸上就闪过愧怍和不自在,“我没有看到裴氏,当年鬼迷心窍一心想着跟她作对,她让我往东我偏往西,生生把一个好好的家弄得是妻离子散,还被京城的人戳着脊梁骨骂了这么多年。还连累赵央和赵雪抬不起头来做人,我愧对这三个孩子。”
赵全心下闪过不屑,你愧对的这两个妾生子,这十几年来却是锦衣玉食的长大。而大公子不过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半大少年,被你狠心驱逐出家门还不知道吃过什么样的苦头?还有夫人,那样爽朗刚直的性子,就因为识人不清引狼入室,被个【创建和谐家园】的女人害得成了人人可以取笑的下堂妇!
赵全是侯府侍奉了三代侯爷的老人,说话自然有三分底气。心里还是想侯府重新兴旺起来,指着秋氏所生的赵央把侯府撑起来,简直是做梦呢!这样一想便急道:“那就赶紧把大公子接回来吧,老夫人临去的时候也知道悔悟了,一口一声地唤着大公子的小名呢!”
十几年前,宣平侯府这场宠妾灭妻的祸事,论起来最初的起源便是老夫人跟裴氏不对付,又心疼娘家的侄女,这才逐渐演变成后来不可收拾的局面。赵全作为仆役自然不会说赵江源这个主子爷的不是,心里头却是不止一次埋怨老夫人把秋氏这个祸家的根源领进屋。
赵江源想起老娘临去时屏退下人,面色灰败地捉紧他的手道:“我做梦了,你爹把我骂了个狗血临头,还让我在列祖列宗的牌位面跪着,说我是赵家的罪人,让我死后不能归葬在赵家祖坟。我总疑心那孩子没死,你再派人去好生找找,找到他了就说祖母是个老糊涂,让他不要怪罪于我……”
那时节,赵江源疲于奔走在京城和云南两地,根本就没有细想老娘的话语。现在想来他的亲娘分明是感知到了什么,才会在临去时说出那样的话语。只可恨当时自己以为这是老夫人的糊涂话,一点没有放在心上。要是那时候把那孩子找寻回来,两父子之间也没有那么大的隔阂了。
主仆二人细细地商量着将人如何带回侯府的法子,却没有注意到花格门外背着光站着一个衣饰精美的女人,正是行走动作间无时不显柔弱堪怜的秋氏。
她本想丈夫从云南回京之后家里的糟心事一桩接一桩,就亲自下厨为赵江源熬制了一盅补身的汤水,却没料想到今日竟听到了这样一件隐秘的大事。随着屋子里悉索的话语,她依旧秀美的脸上浮现了惊骇和怨恨之色,良久之后才无声无息地退开。
309.第三零九章 流言
赵雪好容易说服自己应了这门不尽如意的婚事, 就听丫头来报母亲生了急病, 骇得她丢了手中的诗书连忙赶到正房。就见兄嫂已经在内室床榻前候着了, 母亲妆容惨淡眼角红肿仿佛大哭过, 忙近前迭声问道:“这是怎么说的, 先前不是还好好的?”
秋氏让丫头们全部出去守着,这才将偷听的话语细细道来。
赵央夫妻和赵雪皆是大骇,没想到死去多年的人竟然还能复活。现如今父亲不比往日,那颗心又明显偏到胳肢窝去了。要是那人真的回来, 这宣平侯府的爵号和富贵与他们还有什么相干, 只怕吃饭喝水都要看人家的脸色。
赵央简直气炸了,跳着脚大怒道:“难怪父亲对我的事情不上心,这么多年一个世子之位都请封不下来。还说什么叫我息事宁人,日后再不可惹是生非。原来却是人家的宝贝儿子要回来了, 眼看那人比我出息些, 就眼巴巴地望着他回来承袭侯府,把我当什么了?”
小秋氏目瞪口呆地坐在椅子上, 只觉头目森然。
原想家里的境况已经坏得不能再坏了,但是丈夫毕竟还是宣平侯府的独子, 再不济他日后身上还有个正经的爵位。等丈夫成了真正的侯爷,她一定督促丈夫努力上进,争取重整侯府的荣光。毕竟她跟秋氏的境况不同, 秋氏进门没有得到门阀世家的认同, 她却是侯府八台大轿风光迎娶进门的。
却没想到这事情没有糟糕, 只有更糟糕。要是那个正经嫡子出身的大公子回府, 不但丈夫赵央立刻成了实打实的妾生子,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地位低下的庶子之子,长大以后在京中只怕过得比赵央还要不如。
赵雪慌乱之后迅速镇定下来,捉着母亲的手安慰道:“哪里就至于如此艰难,不过是捕风捉影之事而已,难不成就自乱了阵脚?那人如今在哪里,是否改名换姓假造户籍欺瞒官府?”
年青女子双目精光微闪胸有成竹地畅言,“我听母亲念叨过几句昔日的事情。虽然不详细却分明记得当年父亲赶他们母子走之前,已经将那人的名讳从族谱当中划去了,还特地俱贴各家府第,告知那人的种种忤逆之行。那人的母亲也自领了休书,连嫁妆都未及清点就被父亲一顿恶言激走。那人但凡有一点气性,只怕不会轻易就这般回来,所以我们还有时间谋划一二!”
秋氏当年能把出身高贵的裴氏逼得自请下堂,能将文采卓然的侯府嫡公子逼得走投无路,所靠得自然不是老天爷的垂怜。
她坐起身子细细想了一下道:“我偷听了半天,只知道那人眼下在京中,似乎还任了一个什么官职。至于住在哪里如今叫什么名字,根本没有一点头绪。现在是咱们娘几个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定要紧密在一起度过这个难关。十五年前我逼得他在京中几无立足之地,现在为了你们我也能让他重新变为死人!“
一旁站着的小秋氏忽地打了一个寒噤,呆呆地望着床榻上神色狠厉的女人,心想这是自己那动则哀春叹秋的婆母吗?母亲说的那个性情柔弱遇事毫无主见任人拿捏的婆母,跟自己所闻所见的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赵雪则是眼睛一亮道:“自从父亲把那个赵全请回来后,好多仆从都听他的指挥了。但现在还是母亲和大嫂在主持中馈,所以内宅里还是有许多人是听咱们吩咐的。我叫几个行事机灵的人暗中留意赵全的动静,父亲瞒谁都不可能瞒他!“
年轻女孩的脸上是层层谋划,秀美的眼角是无尽的算计,“再则父亲要是想那个人回来,少不得还要跟那人私底下多走动。这一来二往的,我们就可以提前知道那人的身份了。若是采取些手段,说不得还可以将主动权抓在手里!“
赵央也兴冲冲地出主意,“我在京里还有几个说得来的朋友,到时候就使些银子造些舆论说这人垂涎侯府的富贵,是全不相干的外人冒充的。三人成虎众口铄金,这样一来说不得还可以引得那些好事的御史出面弹劾,几下子就将这人的官位罢黜出京,到时候再要他的性命还不是时日长短的小事!“
小秋氏本来以为自己是这侯府当中较强势的一方,现在一看这阵势,这母子三人根本个个都不是吃素的。便不由有些心慌意乱地问道:“母亲刚才好像提过这人身上好像有官位。我们这样贸然惹怒那人,只怕后头不好收拾呢?”
赵央便有些不屑道:“二十七八的年纪,能有什么大的出息,顶天不过是七品八品的小官吏。我倒是有些好奇,当年父亲驱逐他出门时可以说是身无分文,他们是怎么活下来的。想来他们也没去投奔裴家,要不然裴大将军也不会跑到咱们家里来要人了。”
秋氏想起一脸彪悍之气的裴大将军,身形忍不住有些瑟缩。好在那个武夫自视甚高,又不屑与女人一般见识,在赵家理论几句后不久就回边关了。他的女儿裴凤英原先还与那个小子有过婚约,后来还不是不了了之,那么他有什么脸面指责别人的不是!
想到这里秋氏又有了几分底气,那人如今身单力薄不过是一不入流的小官吏罢了,自家稍稍使些手段定能将败局扳回来。
宝源茶楼是京城禁卫军最喜欢的去处,供应的是惯常见的吃食,溜肝爆肠火烧面饼,不但价兼物美分量管够老板人还挺厚道,知道这群当兵的都不是富裕的主儿,一星半点的零头也尽给抹了。
宣平侯府的大总管赵全已经探着脖子等了老半天了,头回跟着侯爷过来时,侯爷远远地把那个年青人指给他看。一身水磨丁扣锁子甲衬得那孩子眉目英挺霸气外露,竟有几分过世多年老侯爷的气度。这样的人才是侯府的承继者,而不是府里那个行事孤傲的妾生子来群雌粥粥。
一群穿着便服的年青人过来了,想是在营中刚换下了军服,乍一眼望去没多大区别。赵全却一眼就望到了那个挺拔的身影,只是站在人群当中浅浅笑着,却显得那般与众不同。这孩子离京的那年不过是十三岁,模样变了不少,要是单独走在街面上,他是不敢上前相认的。
侯爷说这孩子兴许还在记气,根本就不愿承认昔日的名姓。
也是,那般大的磨难和羞辱,是个人都得存气。赵全慨叹了几声,正在想什么法子不露痕迹地上前攀谈一二,眼角余光忽然瞄到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那不是府里的二总管吗?自己被秋夫人赶出侯府时,就是他顶替了自己的职位。
赵全也是见过世面的,眼珠子一转就悚然一惊。知道必定是这些天自己的行止在哪里露出痕迹让府里的人瞧见了,这位二总管多半是跟着自己前后脚出的门,所为当然是为秋夫人探听大公子的下落。
赵全又惊又骇,心里暗暗后悔侯爷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自己,却是办得不周密。若是给大公子惹来不必要的麻烦,那就是万死莫辞之罪了。他努力镇定下来假作没有看见跟梢的,悠悠闲闲地又叫茶博士上了一笼包子和两样小点,看了一会唱大鼓的之后,才背着手往回走。
秋氏得知赵全一连两日都在茶楼盘桓,每回都是对着一群京卫司的人打量个不住,忙点头道:“这就不会错了,那人被从族谱上除名赶出京城后,势必不能参加科考。的确只有投军一途,没想到他大难不死竟然谋得这样一条坦途,还混到了京卫司里去当差!”
赵央一脸的兴奋之色,“只要找到大概的容身之处,那这就好办了。这人二十七八岁,名姓可能用的假名姓,是去年才到京城的新丁,身上的品阶应该是七品或是八品。按照这个范围,不消一日就可以找出这人的下落。”
赵雪和小秋氏见日夜担心的事竟然这么快就有了下落,眼里都流露出欢喜之色。
有银子果然好办事,第二天晚上就有人给赵央悄悄送来了一封信,信里提了一个人。这个人叫卫慈云的青年今年二十六岁,去年初刚刚从河南省调进京城。这人生得容貌出众颇有上进心,因家境贫寒所以只在京卫司附近与人合租了一个院子。最要紧的是,登记的履历当中说他在直隶府的老家只得一个守寡多年的母亲,只知道姓兰。
秋氏展开那人的画像,仔细与昔年脑中的记忆比对,只觉眉梢眼角处相像,但是嘴唇和下颌处却不尽相同。直到听说卫慈云的寡母姓兰,就立刻激动起来,“应该没错,裴氏的全名是裴明兰,她以名为姓在直隶隐居起来,隔这么年才让儿子进京,就是想报复我们!”
赵央抖着画像细加斟酌,心里不无嫉妒这人生得竟然比自己还要出色,末了扯着嘴角道:“这都多少年了,这人与以往还有五分相像就是好的了。以我所见这必定是那人没有错的,娘千万要当机立断,要是让这人在京里成了气候,只怕父亲那里更加舍不得他,咱们也就更不好下手了!"
秋氏终于点头道:“只可惜不能亲眼一见,但是十之五六之没有错的,你就照我们原先商量的法子去办吧。这世道既然对我们不公,那我们就要自个去争去抢。此时放过此人无异于自掘坟墓,老天让我窥得先机,那么就说明我们母子还有活路!”
几日之后,京中就流传起一股流言。说京卫司一个叫卫慈云的小旗,因为容貌与宣平侯赵江源有三分相似之处,就处处宣扬自己真实的身份其实是侯府多年前意外身故的大公子。只是因为摔破了头没了记忆,所以时隔这么多年才找上门来。
一石激起千层浪,宣平侯的儿子前些日子才惹了事端,好巧不巧就出来一个失去记忆的大公子,这也未免太过巧合。
正值民众议论纷纷的时候,就有人举出实证说卫慈云实乃其母与人私通所得,因为眼见宣平侯府的富贵这才动了歪心思,已经被宣平侯狠狠一顿斥责赶出门去了。御史台的各路大人正闲得发慌,立时就有人上书弹劾卫慈云修身不正谄媚贵人,理当贬为庶人驱逐出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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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胡同, 裴宅。
裴青负手望着书房外小池塘里盛开的几朵芙蕖,扬眉有些不可议道:“没想到时隔多年, 秋氏还是只会使这些见不得人的阴诡招数。难不成指望我还像十三岁的时候, 梗着一口气跟她硬碰硬, 在同一条河里栽倒两次?”
一旁的程焕端着一碗山楂酥酪冰点, 惬意地品尝了几口闻言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熙熙皆为利往, 这人世间的富贵荣华可不是人人都能像大人一样看得透放得下, 说不要就头也不回地全都舍弃了。不过京卫司这位叫卫慈云的小旗可说是受了神仙打架的无妄之灾, 还少不得要让大人帮着洗脱一二。“
裴青自从迁任正四品京卫司指挥使以来,为人更加低调谦恭, 暗地里执掌的权利更大,京畿道附近有什么风吹草动, 他基本上很快就能收到消息。针对卫慈云的流言刚刚出苗头时,他只是吩咐手下注意源头。直到后来, 甚嚣尘上时才明白这股流言的最终目的竟是自己, 只是不晓得秋氏怎么回事弄错了人而已。
想到那些流言的范本,裴青也是让秋氏和赵央的愚蠢胆大弄得哭笑不得,“我作为京卫司的主官, 自然要维护手下人的利益。知晓这个消息之后,我就立刻快马派人去直隶府请卫慈云之母进京。等那位老太太前来, 这京中可有几个人的脸面要被狠狠踹在地上了!“
这些年来程焕与裴青相得, 说是主宾其实已经与家人无异。再加上程先生做事缜密嘴巴又紧, 所以裴青的很多密事都不再避开他。
想起最先得知男主子竟然出自京城宣平侯府时, 程焕是倒吸一口凉气,现在却已经是见怪不怪。要是哪日还有什么惊天秘闻,老先生表示已经习惯了。毕竟这对年青的男主子和女主子都不省油的灯,都是生就一副铁胆闷声干泼天大事的人,随意丢在哪里都要惊起一片骇浪!
谁要惹到这对看似温和无害的公母,无异于自寻死路!
几天之后,南城门悄无声息地驶进来一辆朴素的马车,车上一位头发半白打扮利实的妇人掀开车帘,抬头望了一眼熙攘的人群眼中闪过一道寒光,低声吩咐道:“烦请这位小哥送我去大理寺!”
赶车的青壮闻言一楞后道:“裴大人吩咐过,京卫司上下一心,卫小旗的事就是大家伙的事。您初到京城,不若先跟咱们大人和卫小旗私底下通个气……”
中年妇人下巴微昂,眼中闪过坚毅之色:“惹出这般大的事端,老妇实在无颜去见指挥使大人。若非他一力提携,我家慈云还在乡下砍柴呢。定是这小子富贵后行事张狂才引来这般祸事,还连累了大人的官声!”
赶车的青壮见劝阻不过,只得将妇人送至大理寺门口。亲见布衣妇人将厚厚的状纸高举过头,双膝跪地淒厉高呼:“民妇冤枉,状告宣平侯赵江源居心叵测,夺我卫家子嗣意图毁我母子清白!”
大理寺对面就是京城最繁华的街肆,平日里就有不少帮闲地痞闲来无事坐在那里吃茶聊天,听得这声凄厉至极的哭喊都是精神一震,知道又有热闹可瞧了。
这两年京城人的日子注定不太平,先是在太和门外一气砍了十几颗涉嫌春闱舞弊之人的脑袋。然后东南各州府洪涝,不知有多少河道主官被押解进京。
近前有宣平侯的儿子跟秦王殿下的小舅子白寄容为争个妓子大打出手。还还没消停两天,宣平侯当年殒命山涧的大公子竟然未死,竟然心心念念地重新找上门来了!
看热闹的人正在揣度这位找上门来的侯府大公子是真是假之时,就有人言之凿凿地说这位叫卫慈云的京卫司小旗,根本就不是宣平侯府大公子,只是贪恋富贵上赶着前来冒认的。且这人真正的身世尤为不堪,是其母与他人私通所生。
明眼人一看这就是典型的侯门恩怨,都不愿意掺和进去。因为这卫慈云的身份先不论真假,几番流言过后其名声肯定已经臭不可闻。再加上朝中那几位自诩持身甚正的御吏大人们的推波助澜之下,京卫司若是不给出一个明确的说法就对不起天下人一般。
似乎嫌夏天的这番热闹不够,大理寺今日一大早忽地又接到一妇人的状纸,口口声声状告宣平侯赵江源居心叵测想谋夺他人子嗣。
大理寺正是大理寺下直接受理案件的官员,立马知道自己接了一个烫手山芋。
谁都知道前不久大理寺卿白令原已经和宣平侯成了儿女亲家,就好意提前知会了一声。谁知白令原一甩袖子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淡然道:“这是从哪里说起,小儿不过纳一妾室进门服侍而已,即非正式娶妻又何谈儿女亲家?”
大理寺正一脸懵圈,这位上官这话里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竟敢冒大不韪为儿子纳侯门贵女为妾,这也太过骇听闻了吧?
不过想到宣平侯的儿子把白家公子打得半身不遂,一个大好青年就此断送,这口气当父亲的如何咽得下?既然如此,那宣平侯怎又舍得将如花似玉的女儿往火坑里推,好好的妻不当要去当妾?豪门贵胄之事果然难以理解!
当事人一个是京卫司小旗卫慈云之母兰氏,一个是时任四夷馆少卿的宣平侯。所以大理寺开堂这日,里三层外三层围了无数人看热闹。有些知晓底细的就趁机悄悄打量兰氏,看她到底是不是被狠心丈夫休弃出门的裴明兰。
宣平侯赵江源直到被传唤进大堂前,才确切地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不是傻子,略略一想就知晓这些事毕定是秋氏母子在背后动的手脚。只他们才有这个动机有这个胆子弄出这么多的事端,不外乎是怕裴氏死而复活以原配身份重入家门,不外乎是怕自己改变主意另外请封世子!虽然自己是有这样的想法,但是这件事怎么牵涉到他人身上去了?
尽管心怀疑惑,赵江源还是依时来到堂前,因为他也想知道这个兰氏到底是不是他的结发妻裴明兰。
堂前百无聊赖地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年青人,正是引起今日偌大风波的卫慈云,他正抄着手好奇地左看右看。左侧方站着一个头发花白的女人,头颅微微低着看不【创建和谐家园】面目。赵江源正想细看时,一眼就望到大马金刀坐在侧席上旁听的裴青。
眉目英挺的青年穿了一身夏季的锁扣软甲,正微侧着头听身旁的人说话。坐在那里就如同上好玉石一样莹莹发光,让任何进来的人都不敢忽略和轻视。
大理寺正一脸的不好意思,连连拱手歉意,“按说这种事不好惊动裴指挥使,只是涉案之人是京卫司的小旗,为求公允只得劳大人动步。只是尽管放心,这其间定是有什么误会,某定会给卫小旗一个交待还他清白,省得那班御史象苍蝇一样整天乱嗡嗡!”
裴青便笑得极为和煦,“寺正大人说客气话了,事涉我麾下士卒的清白,那是何等要紧的事情。我不能让这些兄弟流血流汗还流泪,所以您即便不唤裴某也还是要来的。只是等会大人抓到了造谣生事的真正元凶,还是要秉公处理地好!”
大理寺正心底募地一惊,这谣言满天飞还抓得到始作俑者?但看到对方笃定自信的眼神,想到这位大人悄无声息地进京后干的几件大事,他就有些可怜地望了一眼万事不知的宣平侯。心想,人家只怕是有备而来,你惹谁不好偏惹到京卫司裴指挥使,这不是找抽呢!
原告被告都到齐了,卫慈云抽了一下鼻子斜眼望了一下宣平侯,心想就这么个面色苍白神情张惶之人,也配我眼巴巴地上赶着去冒认他为生父?
正准备说话就让人一巴掌拍在一边,兰氏上前一步昂首朗声道:“民妇的丈夫元和七年殁于宁远关,消息传回时引起胎动当晚生下一遗腹子,就是站在此处的卫慈云。民妇含辛茹苦抚养他长大,送他上学读书送他投军从戎,就是希望他能承继他父亲遗愿保家卫国!”
兰氏抬起来,一张轮廓清秀的脸上竟然是刀伤纵横,“孩儿幼小无依公婆老迈不堪,那时不时有人劝民妇另谋出路。为明心志,民妇在丈夫的坟前用剪刀自伤面目毁容,立誓终身不另嫁。所居之处街邻尽皆知晓此事,直隶府府尹听闻此事后还专门为民妇颁下财帛称赞民妇节烈,叮嘱民妇好生带大孩子!”
人群中顿时一片哗然,因为先前有传言说得格外不堪,说卫慈云是其母与人私通才生下的孽种。此时细看,兰氏脸上的疤痕条条都深可见指颜色泛乌分明是陈年旧伤。这样有气性的女子竟被人攀污,难怪气得不行敢当堂自陈。于是,众人看向宣平侯的目光就有些不屑了。
兰氏一开口,赵江源就知道这身形略有相似的妇人不是裴明兰。
裴氏家境自小优渥,嫁进宣平侯府后就执掌中馈。在人前的声音从来都是明快欢愉的,即便在奴仆面前也是极爽利的谈吐。若非后来遇到侯府老夫人暗地里撑腰的秋氏,她只怕是京中人人艳羡的贵妇。但是眼前妇人的声线却是谨慎端正的,相较之下两者截然不同。
赵江源心里说不清是欢喜还是懊恼,他有爵位和四品官阶在身见官可以不跪,所以只是好声好气地拱手道:“想来这只是一场误会,我愿好生向这位卫夫人道歉,并奉上千两白银以表歉意!”
兰氏蓦地转身,朝他上下打量几眼后狠狠“呸”了一口唾沫,冷笑道:“敢情在这位老爷的眼里,我们母子比命都金贵的名声就只值一千两。哼,所幸这个孩子还有几分运道,竟然因缘际会地抓着了造谣生事之徒。只盼堂前各位大人能从这些宵小之辈的嘴里,问出谁是真正的幕后之人!”
堂下看热闹的帮闲和地痞唯恐天下不乱,口哨声巴掌声顿时大作。
311.第三一一章 秋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