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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抬头看窗台,上悬一张精美牌匾,四个气冲盈满的大字呼之欲出。
「一尺星河。」
我一下子被征服了。
见我当即拍板,阎罗惜款款命人铺床叠被,洒扫熏香,诚意倒是十足十。
环顾四周,一切都很完美。
只是少了点什么。
见我沉吟不语,对方一转头,轻声吩咐小厮:「去我房里,再拿些笔墨纸砚来。」
闻言,我向他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
倏忽之间,夜深了。
我坐在案前,直到写完了一支墨才搁下笔,接着伸伸臂,弯弯腰,舒张僵硬的肢体。
十二年前,父母在流放途中死去,我靠着一手抄书的本事,勉强养活了两个年幼的妹妹,也靠着日日笔墨不缀,才攒出了她们两人的嫁妆,早已习惯成自然。
此刻更阑人静,雪声簌簌,再抬头看那牌匾,竟油然而生清寂之感。
大雪过后,风烟俱净,天山共色。
我支开窗扇,本以为屋外是一地落雪,不意竟是一方清池。
此际,漫天的浩瀚投射在这一方天地中,透彻而波荡,仿佛随时能掬一捧星海置于怀中。
「一尺星河」,原来如此!
不知不觉中,我已瞰了许久,却见池对面的屋子支起窗子,窗下一人坐在星光里,也正垂目看着池水,缎子般的墨色长发垂在两肩,像池面粼粼的波纹,眼睑下对称生着的朱砂痣,简直如心头血一点,让人心魂为之震颤。
飘雪轻敲水面,隔着三尺池水,对方已浅浅睇来,朱唇轻翕。
「姐姐,好巧。」
5、
事实上,我怀疑对方带我看那两个阴宅,是一个不怀好意的敲打。
但我没有证据。
更可怕的是,这屋子住起来要比我那个破落户的家舒服多了,日子不知不觉变得丝滑起来。
这几日,我央阎罗惜放我出去走走,他爽快地同意了。
不过是叫了数十个豪奴亦步亦趋地跟着马车,倒也没有严厉地约束我。
车马循循,进了东市。
这里前店后厂,书坊遍地,几乎出产了整个大晋朝的经义话本,也因此士人甚夥,举子遍地,偶尔也能看到紫衣金绶的【创建和谐家园】。
我戴上面巾下了车,候客的小二连忙将我迎入里间。
「姑娘来了,可是又有新书了?」
我从袖中掏出一卷手稿递给他:「是,这便是第四卷。」
小二手疾眼快地收了稿子,又压低了声音问我:「可否问下先生,这书何时写完?」
「我也不知,且看吧。」
见我答的含糊,小二点点头,也没追问:「既如此,小人这就去拿润笔,还请姑娘稍待。」
说着,便匆匆离去了。
偌大的书肆里,忽然只剩下了我一人。
正无聊地翻着书架上的话本,门外忽然转进两名中年人,俱都面白无须,声音尖细。
许是以为书肆没人,一人长叹口气,即便压低了声线,仍然颇为刺耳:「要我说呀,这好日子都是老天爷给的,指不定啥时候又收回去了!」
另一个听了,很快反应过来:「干爹说的,可是北镇抚司擅权之事?」
「可不是嘛!今日御史当庭死谏,血溅三尺,给徐秉笔吓个够呛!「那人摇头晃脑,颇有幸灾乐祸:」圣人当场提了两名指挥使,要他们对着参本一条条驳诉,从今晨对到下朝,眼看都下钥了,尚未放人哩!」
「哈哈,痛快!风水轮流转,最好如当年的冯玉案一般,当庭..........」
说着,那宦人并手成刀,挥舞一下,对方连忙掩住他嘴。
「你小声点!」
之后,两人谨慎地四处张望一眼,便低头找书,再未说话。
过一会,小二拿了银子过来,我默默从阴影里走出,给那两人吓了一跳。
不过见我一柔弱女子,倒也没当回事。
我出了店门,便听那宦人压低了声音询问:「小二,你这里可有廿四年刊印的《清明录》?」
小二连连乱嚷:「大老爷,您可要问死我了!」
「我们这可是正经书肆,哪里会有【创建和谐家园】!」
他嗓门大,恨不得嚷得整条街都听见,唬得那两人连忙去捂他的嘴,我快步上了门口马车,驾车的小厮见状笑道:「可是吓到姑娘了?」
「在我家大人面前,都是些东厂的小丑罢了,不足为惧。」
瞧他洋洋得意,我忍不住在心中冷笑。
大晋立朝一百五十载,上一个到下钥都没放出皇宫的官员,坟头的草都已经三尺高了。
聽
6、
当晚,阎罗惜彻夜未归。
我兴奋难寐,跑池子里捞了大半夜的鱼。
说也奇怪,这池子纵横不过五尺宽广,里面却有不少肥鱼,轻轻松松就能捞上一竹篓,个个有我小臂长。
天光渐渐亮起,屋外渐闻莺声。
我正在屋内忙活,门口行过一个人影,见我抬头看她,便笑着朝我打招呼:「玉姐姐早。」
「大妹妹也早。」
这姑娘正是那九个妾里最年长的一个,我瞧她客气,便慷慨地将人邀到房里坐。
见面前的碳炉上摆了铜釜,几个大鱼头正在热气腾腾的雪白鱼汤里翻滚,对方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
「这是何物?」
「此乃锅子。」
「甚好,甚好。」
大妹妹出去转了一圈,回来时身后已经跟了一串小姑娘,仿佛受到某种不可抗力的吸引,个个围着铜锅看得目不转睛。
「玉姐姐可叫我婉芳。」
她介绍了自己,又指着双胞胎。
「这是天青,天雨。」
又指着小女孩。
「这是小樘。」
小樘、小樘,怎么听着像男孩子似的?
见我执一把削铁如泥的小刀,将那鱼肉片成蝉翼一般,整整齐齐地码在旁边的竹盘上,小樘眼睛瞪得溜圆,眼神油然流露出崇拜。
到底是孩子心性。
我瞧她身穿窄袖小袄,脖子上还围着一圈银狐毛,很快便热得挂汗,正想上手帮她解开,婉芳笑吟吟地拦下了我,也不知是从哪里掏出的扇子,站在对方身后轻轻打了起来。
一边扇风,一边解释:「乍暖还寒,容易生病,还是不要轻易脱衣。」
「哦。」
还没等我觉出味儿来,双胞胎扛来两樽女儿红,我点点人数,心下莫名:」咦,还有五个妹妹呢?
两人面面相觑:「她们有事,来不了了。」
「也好,咱几个凑一桌。」
酒水助兴,推杯换盏之间,席间气氛正打的火热,只闻门外隐约一阵唢呐声,且声音越来越嘹亮。
想是宫门里报丧的队伍来了。
许是喝醉了上头,我一脚踩在椅子上,豪气万分地放言:「姐妹们,你们听到了吗?这就是自由的号角!」
「啥?」
以婉芳为首,几人一脸懵逼地看着我。
我心情愈发得意,大着舌头嘲讽:「你们还不知道吧?风水轮流转,今天到阎府!」「咱们马上就要吃!席!啦!」
「吃谁的席?」
我大着舌头,眼前满是重影:「当然是吃..........吃...........」」
伴着嘹亮的唢呐声,一人墨发红衣,缓缓踏入厢房,削肩上还挽着长长囍带,声线轻柔而甜蜜。
「吃我的席吗?」
6、
酒意蔓延,恍惚间,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了。
耳旁一时嘈杂,一时又安静,不知有人说了什么,众人纷纷退下,闹哄哄的屋子渐渐没了人影。
而我醉得东倒西歪,莫名倒在了一个温暖的怀里。
仿佛看到了一身熟悉的布襕衫,之前的快意随风而散,我连忙抓住那宽大的衣袖:「.........别走。」
对方任我拽着。
我将那散发着清芬的大袖盖在脸上,忽然便有了无数的心酸涌上心头。
「爹爹,我好想你啊。」
7
事实上,我憎恶的也并不是阎罗惜。
而是他北镇抚司副指挥使同知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