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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起来与从前没什么两样,长发如墨,眼如寒玉,只是……更鲜活了,不再是高踞云端的孤神,从他的眼中,能看到明显的情绪。
此时此刻,他甚至是带笑的:「我不明白,你们为何一定要置我于死地?我建立壁障,划分六界,予众生安宁,这些还不够吗?」
我立即反驳:「可也是你为一己私欲,残害狐族,甚至逼得女娲发誓遁逃,令人界生气凋零,如此行径,怎么能再做天帝?」
天帝十分理所当然:「我既创造了人,为何不能毁灭他们?我乃六界之主,以一界生死换我长生,有何不可?」
「打胡乱说!」小龙闻言气急,「六界哪个不晓得女娲娘娘造人的事,你不要以为女娲娘娘不在,就可以抢她的功劳!」
「功劳?」天帝先是轻笑,然后垂下眼皮,语气变得冰冷而平静:「我当年初临世间,行走在混沌大地,偶遇风里希抟土造人,是我剖出身上的天道之力,为人族降下功德,使其能开灵智,繁衍生息。」
我们听完都愣住了,感到不可置信,可天帝又何必在这种事上撒谎呢?
天帝轻声道:「我为天地六界做了这么多,只因我是天帝,所以无需记得。如今,我只是想继续活下去,不想散于虚无,有错吗?」
他的声音近乎呢喃,低柔入骨,简直把我都说动了,可是……我悄悄捏了一下不孤的手,眼角余光瞟向下面的九真大阵,示意他做好准备。
因为我已经想到怎样尽快耗尽九真大阵的灵力。
鲜血落入土壤,吸取大阵之力,然后,破土而出,蓬勃生长。
只是,我身上旧伤未愈,也不知能坚持多久。
我为了拖延时间,抓住天帝话语中的重点继续说:「所以,你还未炼化雪玉,若你已成功重铸肉身,就不会说不想散于虚无这种话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要一颗永不会熄灭的心。」他轻轻抬起眼皮看向我,眼中含着显而易见的渴求。
北辰星珠是天帝的心脏,是可以被继任者夺去的。他要一颗独属于自己的心脏,永不会熄灭,永不会背叛,可以帮助他维持永恒的生命。
我浑身汗毛倒竖,他这意思,不就是要把我做成他的心?
不孤忽而发声:「她只是一块石头,怎么做你的心脏?」
「女娲之力,造物的神迹,即使沉睡也会苏醒……」天帝缓步走下云端,他挥了挥手,四周的天兵就空出一条路——天界的天兵都是傀儡,依附天帝而生,无痛无乐。
他边走边说:「你不是非常看重你的朋友吗?若你愿意做我的心脏,我可以放他们离开,如何?」
我闻言感到莫名的古怪,天帝跟我又不熟,他怎么会认为我「非常看重朋友」?是谁告诉他的吗?
「恐怕愿意与否,也由不得我。」
「那……」
突然间,九真大阵闪烁了一下,我立刻以血化盾,大喊:「长隐!」
在天帝毫无察觉的时候,我的每一滴血都落在了九真大阵的脉络之上,不断地吸收灵力,穷尽力量生长,最后打碎了阵法的运行。
正如石缝里的种子,看似柔弱,却拥有顶破磐石的坚韧之力。
长隐身负天道之力,哪怕困缚更重,也比其他人更快脱困,当我喊出他的名字时,他便睁开了眼睛。
天帝脸色微变,直接伸手朝我抓来,被我的血盾挡住,不孤和小龙将要出手,我却扔下血盾就跑:「不要恋战,让长隐上!」
长隐的身影从我身旁掠过,朝着天帝冲去,连残影都不可见。
只一瞬间,天帝骤然拔高,升入不可目测的云层之中,长隐追随而去。
天兵朝我们围来,如潮水般,绵绵不绝,由不孤和小龙去解决。
我回到地上,冲到静室——长隐打破禁锢后,静室已经成了一堆断壁残垣。
我到处翻找,最后在鸿蒙老祖神像的手里找到秘阵,我兴奋地说:「找到了找到了!」
秘阵是钥匙,能打开大阵,自然也能关闭。
我赶紧屏息,从灵脉中搜刮出为数不多的灵力注入其中,本有旧伤,又损耗过度,如今每一丝灵力的输出,都痛得撕心裂肺,就像用粗糙的石块在血肉模糊的伤口上剐蹭。
冷汗从我的额头上流下,但好在孔洞尽数亮起,一个个小阵陆续关闭。
突然,我听到身后有人叫我:「青息。」
我虽不是青息,但被人这样叫了几百年,也下意识地回了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庞:「你……」
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展开,我察觉到某种冰冷的气息靠近,于是下意识地侧身。
扑哧——利器刺入血肉的声音。
定局
| 定局
40
我愣愣地低头,看见肩膀上插着一柄匕首,刺得很深,若不是我在最后关头侧身,这匕首就会插在我的心口。
发生了什么?
也许太过震惊,我甚至感觉不到疼痛,只觉得脑袋发木,又抬头看向持刀的人,确认自己没看错。
靛蓝的裙,清瘦的影,像一盏朴素的灯。
我慢慢地睁大了眼,再也无法维持镇定:「青……罗?」
青罗飞快地将刀抽出,似乎还要动手,而这时不孤的声音远远地传来:「曦曦!」
下一刻,青罗被凌空一剑狠狠地钉在了地上,剑身直接穿透了她的腰腹。
长隐与天帝之战十分激烈,天空骤明骤暗,星辰日月同时出现,下着大雪,繁花盛开,瀑布倒流,世界变得诡异而绮丽。
两个天道的化身相争,天道不知该支持、选择谁,混乱又胶着。
他们交手时产生的灵气碰撞使六界动荡,原本承托着天界的灵力被打乱,东南角开始往下倾塌,天界的灵山仙兽也跟着往下界栽去。
若继续倾塌,恐怕下界就会被覆灭,而天界自然也不再完整。
情势太过紧急,众仙一起以灵力作补,试图托起东南角。
不孤杀红了眼,衣袍猎猎,凌空而立,挥手间,黑雾便收割了一大批天兵的头颅。
他本来一剑之下,欲取青罗神魂,可被我阻止了。
不孤愤怒又无奈:「可是她想杀你啊曦曦……」
我盯着地上躺着的青罗,在头晕目眩中轻轻地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但是,放过她吧……」
也是直到此时此刻,我才终于明白,为何天帝会早就知道我们的一切计划,会提前修改阵法,会说出「朋友对你非常重要」这种话,为何青罗没有被困……
我好像跌入了悬崖,手脚被狂风吹得冰冷僵硬,我以为自己想到了所有的可能和细节,却从不曾怀疑过朋友。
尽管我已知何谓人心叵测,可我对待朋友时,仍怀有不可更改的天真,我信任每一个伙伴,愿意向每一个伙伴交托性命。
因为从镜墟到人间,再到妖界,最后到天界,这几百年,每一次险象环生,我都是靠着朋友相助才能好端端地活到现在。
何曾料到竟会有今日?
青罗侧头看我,也许是因带着点愧疚和忧伤,眼神略显黯淡,鲜血顺着她的唇角大股大股地涌出:「抱歉,我知道你不是青息……我真的把你当朋友,若你不做、不做……对君上不利的事,我不会伤害任何人。」
青罗好歹是个灯神,这一剑不会要她的命,却打碎了她的脏腑,恐怕再难施用灵力了。
不孤为我处理了伤口,看着微喘的青罗,他的眼中显出某种残忍的意味,可他又对她笑了笑,「我不杀你……我要你亲眼看着他的头颅被斩下。」
「不、不……」青罗陡然挣扎起来,不孤顺势将剑拔了出来,鲜血温热,撩了我一身,剧痛之下,青罗几乎蜷成一团。
然后,不孤拄着剑半跪在我面前,低头吻我的唇,大概是我的唇瓣太干了,他伸出舌尖,轻轻地舔了舔:「曦曦,我会为你一劳永逸地解决掉这个麻烦,再不让你受罪。」
他念了一个法诀,为我加上了防护后,提剑迎天而去,蓬松硕大的九条狐尾头一次显现在外人面前,径自冲进了那新旧神明的战场中,他的力量终于得以毫无保留地发挥。
我抬头四顾,雪花大如席,从遥远的天际飘落,冰雪覆盖下,到处都是倒塌的宫宇楼阁,甚至是残肢断臂。
往昔的辉煌风流、明丽神光,犹如幻梦一场,已不剩分毫了。
我忽然觉得无比疲倦,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青息,青罗……呵,我早该想到,你们是旧相识吧?」
青罗是灯神,而阁楼里也有一盏灯,上面刻着青息两字。
青罗轻轻地抓住了我的手指:「眼睛……我们都是【创建和谐家园】的眼睛……我被,咳咳,他捡到,一直在他身边……」
她望着我,脸上疼痛与哀求交织,「别杀他,他只是……想活下去……」
青息,青罗,乃是【创建和谐家园】大神的眼睛所化——准确地说,她们是【创建和谐家园】大神最后一瞬的目光。
【创建和谐家园】逝后,她们彼此散落,青罗一开始就被天帝捡到,在千万年的旅途中,他带着她,一同穿行于无数个黑暗而危险的夜晚。
后来天帝统领众神,青息性格冷淡,爱好独居,且神识更全,受封上神,青罗性格温和细腻,只是一盏残灯,所以安于做一个小小的灯神。
青息对天帝没有太多的感情,她察觉到了天帝的衰败,但最后葬身黑河。
青罗不是没发现天帝的变化,他不再微笑,不再无私,但她对他仍有无比的依赖和忠诚,无论如何,她是因他而亮的。
我听完不知作何感想,只是替她擦去了唇边干涸的血块:「我不杀他,也杀不了他,可我不会阻止别人杀他。这是你死我活的事情,我虽心软,还不至于软到能把自己奉献给他做心脏。」
青罗反问:「那你……为何不杀了我?」
我苦笑:「大概是因为,我确实真心待过你……」
青罗闻言愣了一下,脸色迅速灰败了下去,像是终于明白了什么。
话说到这里,我看见远方有白龙化形,于云层中穿梭,翩若惊鸿,神光璀璨,令人惊叹。
而后,龙吟悠长,响彻天地。
一颗巨大的龙头从云层中探出,看向我:「小曦,跟死狐狸说一声,天界要垮了,我去帮忙撑一下,喊他搞快点速战速决。」
我站了起来,充满担心:「你不要太勉强。」
「哎呀,这么长的龙可不是白长的。」小龙晃了晃头,龙须在空中飘来飘去,「莫怕,我等会儿就回来了。」
我点点头:「好。」
他掉头就要离开,我心头忽然收紧,情不自禁地喊他:「小龙!」
小龙:「咋子?」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天塌了虽然麻烦,但又不是跟人打架,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危险,大不了撑不住就撤。
于是,我只是叮嘱道:「你小心。」
小龙:「晓得了。」
我看着他的身影淹没于厚厚的云层之中,去向天界外。
小龙刚离开不久,突然有人从天际飞速坠落,重重地砸在了神殿之前,云层像被什么东西劈开了,齐整整地裂出一条缝,天光漏泄,斜映在神殿之前。
我定睛一看,竟是长隐,他撑着手臂站起身,虽面色如常,可他浑身都在滴血,分明是受了极重的伤。
「怎么会这样?」我跑过去,急道,「连你也打不过天帝?不孤呢?」
「他身上有北辰星珠,我始终差一点……」长隐神情凝重,望着上方,隐约可见不孤的狐尾一闪而过,「小狐狸虽然既是九尾又有邪神之力,可他太年轻,在天帝手下撑不过半炷香。」
不孤的身影越来越明显,说明他在且战且退,若回到地上,则更无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