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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意思是每个人看到的你都不一样了?」
长隐点头,我沉默了一下,追问:「你到底是谁?」
我其实没抱太大的希望,因为相似的问题我已问过许多次,可他总是避而不答。
但这一次,他垂下眼皮,遮住那双白翳蒙蒙的眼瞳,低声道:「众生皆是我,我即是众生。」
他的神情过于沉静,深邃,仿佛心底当真压着一件有关天下众生的大事。
这气氛陡然低沉下来,我几乎不敢擅自开口,但还是试着询问:「你……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不如说给我们听一听,也许能对你有所助益呢?」
长隐忽地一笑,倦怠中带着些微的温柔,他摇摇头:「我的麻烦太大了,你最好听都不要听。好好地为自己打算吧,小石头。」
然后他问:「你们的另一位伙伴呢?」
我叹了一口气,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向长隐简述了一遍,最后问他:「你觉得小姜姑娘到底是什么人?」
不过长隐全程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我都怀疑他有没有听进去。
说到这里,馄饨上来了。
摊主将馄饨一碗碗地端到桌上,潮湿的热气夹杂着新鲜的香味,清亮的汤面漂浮着一个个小船似的馄饨,透过面皮可以看到里面的肉色,加上几点葱花的点缀,更是令人食指大动。
「哇!混混沌沌好香!」不孤惊叹了一声,他从前没吃过这种食物,先是充满惊奇地观察了半天,才试着入口。
我扶额,忍不住纠正他:「这叫馄饨,不是混混沌沌,你怎么总喜欢取外号?」
姜黎,被叫做生姜梨子。
馄饨,被叫做混混沌沌。
……他的脑子里是有什么两个字必须变四个字的执念吗?
「唔唔!」不孤却没空理我,他一口吃进一个馄饨,却不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热馄饨的道理,被烫得嘶嘶哈哈,脸也缩成了一团。
饶是如此,他也不肯松口吐出来,还十分坚强地咀嚼起来。
可见确实挺好吃了。
我也低头舀了一个馄饨,吹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入口。
但刚咬下第一口的时候,我就心感不妙,待了这么久,本来我已不觉得蜀州城的臭味有多浓烈,大概是久入鲍肆而不闻其臭的道理。
可现在咬开馄饨,那种新鲜的肉味在我嘴里绽开,混着鼻间又香又臭的气息……我仿佛在吃一块用香料掩饰臭味的腐肉,虽然很香,但是那臭味如影随形,侵入五脏六腑,更让人恶心欲呕。
我强忍着不适,勉强吃完这一个,然后放下了勺子。
长隐倒是慢条斯理地吃完了,而不孤……他已经连汤都喝干净了。
看见我没动,他关心道:「你怎么不吃啊?」
我摇头:「没有胃口。」
「那……」他的眼睛亮了起来,「我可以帮你吃完吗?」
我无奈叹气:「吃吧。」
虽然是长隐请客,但也不能浪费了。
不孤立刻笑起来:「谢谢曦曦!」
然后端过我的碗,开始解决它们。
「你刚才说的那个小姜姑娘,我有一点感觉。」长隐忽然开口提起姜黎。
我:「什么感觉?」
他说:「她已非活人。」
虽然我早就心有猜想,但真正听到这个论断,我又忍不住质疑:「可我们最开始救下她的时候,她确实是个活生生的人啊,气息、脉搏、体温……」
我止住了话头没再说下去,因为我意识到这些东西,我自己也可以伪装,而且她给我梳头时,说的那些话——她谈起我的「肌肤温热」时,语气中含着某种若有似无的眷恋,以及她那句「镜中花,水中月」。
「尸臭、蜀州城、她所谓的表姑家……这一切,到底有着什么样的联系?」我陷入了思考。
「这很简单啊。」不孤放下碗,打了个长长的饱嗝,「曦曦,现在轮到我考你啦,我问你哦,一滴水在什么时候才能让人找不到它呢?」
我迟疑着回答:「……被晒干的时候?」
不孤有些着急:「哎呀不是这种找不到,那我换个问法,要怎么样才能把一滴水藏起来呢?」
我还没想好,长隐先回答了:「当它藏进一盆水里的时候。」
「对哦!」不孤兴奋地看着我,眼睛亮晶晶的,「现在你懂了吧?」
在长隐回答的那一刻,我就明悟了。
原来如此。
昨晚我睡梦当中嗅到的臭味,其实正来自姜黎。她虽然可以伪装成活人,但也许是功力不够,总之,她已经快藏不住了。
所以,她来到蜀州城正好用蜀州城的味道来掩盖自己的。最开始,她说「听说各位少侠将去蜀山」,可事实上,我们三人谁也没对外说过打算去蜀山的事,她又是从何听说的呢?恐怕无论我们去不去蜀山,她都会将我们引向蜀州城。
我越想越不妙:「糟了,她与阴鬼难道是一伙的?」
「啊?那小龙不会有危险吧?」不孤皱起了眉,面上浮起担忧的神色。
他不久前还和小龙吵架生气,但此刻意识到小龙恐怕真的身处险境,他又立刻将那些不愉快抛之脑后了。
长隐坐在对面,一身黑袍满是萧索,他抬起头看向天空,声音轻得仿佛喃喃自语,「小石头,你有没有觉得……天好像越来越黑了?」
我也跟着抬头望天,发现天空确实变暗了许多,已能看到星子闪烁,毕竟我们入城的时候就不早了,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只是街上行人各个都行色匆匆,这才一会儿,宽阔的大街就变得冷清了,临街的店铺也关门的关门,挂灯的挂灯。
就连馄饨摊的摊主也开始收拾起桌椅来,我有些奇怪地问:「大哥,怎么才入夜就收摊啊?」
「哎,你们不是蜀州人吧?」摊主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压低了声音说,「这附近的人谁不知道,蜀州城这些日子可不太平,尤其是到了夜里,古怪的事情多着呢,城里都死了十几个人啦。」
我不禁皱眉:「什么,已经死了十几个人了?」
「是啊,都是正当壮年的小伙子,据说是在夜里撞了鬼,被鬼勾了魂儿,第二日就死得不明不白的,有溺死的,有烧死的……哦就是这两日,有一个从佛塔上跳下来跌死的。」
摊主说着,还不住地张望四周,快速地将桌椅碗筷都收拾好,推着木车,挑着担子就走了。
走之前还特意嘱咐我们:「快投宿去吧,再晚了,店家都不敢开门迎客啦。」
我们三人站在街边,望着他一转眼就消失在街角的背影,许久无言。
「那个什么。」不孤忽然轻声道,「我们是不是还没给钱呐?」
「啊……忘了。」长隐恍然大悟。
我咳了两声,低头假装整理袖子,因为想着请客的是长隐,所以,我也忘了给钱这回事儿。
对不住了,摊主。
往后我要是有钱了,一定双倍奉还。
夜风起,远处阁楼前挂着的灯笼,悠悠地转了起来,不知是哪一家小姐的绣楼。
长隐低头戴上兜帽,转身朝一个方向走去:「走吧。」
27
不孤问:「去哪儿啊,我们去找小龙吗?」
「去投宿。」长隐头也不回,反问了一句:「你还能闻到他的去向吗?」
不孤摇摇头,皱了皱鼻子:「不太能闻到,这城里的味道太浓,我分不清了。」
我们走了一段路,终于找到一家还没彻底关门的客栈,在街的斜对面,门匾看起来有些旧了,在两侧灯笼的昏照下,刻字不甚清晰。
我微眯起眼,有些费力地辨认:「迎……仙……楼……」
「曦曦,起雾了。」不孤轻声道。
我这才意识到,四周长街已漫起夜雾,所以我才看不太清楚。
奇怪啊,这个时候怎么会起雾呢?
正当我疑惑时,鼻间忽然嗅到一种脂粉的甜腻,随着雾气弥漫,将我们笼罩。
长隐以气声道:「屏息。」
随后,他拉着我和不孤躲进了街边的巷子,没过一会儿,一个女子从长街那头走来。
客栈的烛火瞬间被吹灭了。
那女子提着一盏纸灯,灯有六面,每一面都有一朵红花。
她身着青衣长裙,步履轻柔如风,云鬓繁复,身形纤细袅娜,一步一回头,时不时还招手轻笑,笑声回荡在空空荡荡的街道,似风吹檐铃,泠泠作响,却难免带着夜色的森寒。
而她身后三步远的地方,跟着一名青年男子,他面带痴笑,双眼呆滞,亦步亦趋,手中还捏着什么东西。
这场景怎么看怎么诡异。
不孤察觉到不对,挡在了我的身前,他的耳朵倏忽冒出,从我的角度看去,他的眼眸在夜色阴影中发出碧色幽光。
我担心他妖气外露,惊动了对方,于是用力地握了一下他的手,无声地提醒。
他低头来看我,眸光泠然,宛如警惕的凶兽,甚至面孔如同被夜色浸染,显出几分扭曲的阴影。
但下一瞬,他便柔和下来,还冲我弯起眼睛笑了笑,慢慢地收起了耳朵。
我眨了眨眼睛,发现他的面孔十分光洁,并没有什么阴影。
于是,我便放下心来,继续观察那两人。
「郎君,来呀,呵呵呵……」女子引着男子渐行渐远。
我皱起了眉头,发现那男子手中捏着的是一朵红花,似乎与灯笼上的别无二致,他口中时不时地嘟囔着什么,间或痴笑,那模样不似常人。
脂粉味浓得呛人,我不禁捂住了口鼻,夜雾愈浓,那女子的背影半遮半掩,只能隐约看到她的后脑勺和一身青衣,灯盏也模糊了。
「这是一只女怪。」长隐在旁道。
「女怪?」我悚然一惊,不为别的,只担心那男子,「这样说来,她恐怕就是摊主说的夜里撞的鬼?」
长隐点头,面色也很是严肃:「我们得跟去看看。」
不孤将我揽在臂弯里,附耳低声道:「曦曦,抱紧哦。」
他贴得太近,嘴唇几乎碰到了我的耳廓,气息温热,我忍不住揉了揉耳朵。
长隐像一阵影子,我看不清他具体在何处飘着。
只能感觉到不孤足不沾地,夜风如剑从耳旁飞速掠过,发丝飞散。
我不禁感叹道:「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