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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B】镜中玦-第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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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知,长隐却笑了起来:「呵。」

      他这笑声,单调乏味,没什么感情,显得冷硬又讽刺。

      小龙最先不满:「你笑啥子?」

      长隐摇头:「我笑你们死到临头了还在担心不相干的人,是群搞不清状况的睁眼瞎。」

      不孤有点生气:「说话就说话,你干吗骂人呀。」

      小龙也附和:「就是!你说哪个是瞎子?我两个眼睛睁大了吓死你。」

      咳,这点我承认,小龙那原形……眼睛不睁都吓人。

      但我听出长隐并没有真的敌意,反而挺无奈的。

      所以我一边扯了扯不孤的袖子,一边出言阻止:「小龙,别这样,听长隐怎么说。」

      长隐坐正了一点,揭开兜帽,看向我:「你想先听我说什么?」

      我没立刻回答。

      因为我看到他的眼睛——生着一层薄薄的白翳,如白雾横江茫茫然,分明是盲了。

      之前虽然看过一次他的脸,但隔得远又在晚上,因此模模糊糊的,只看了个大概。后来见面他都戴着帽子,遮得严严实实的,也看不见。

      这是头一次看得这么清楚。

      小龙在旁边嘟囔:「还说别个是瞎子,结果自己才是瞎……」

      「小龙!」我大声喝止了,小龙瘪了一下嘴,到底没再说话,我向长隐鞠了个躬,「他只是心直口快,抱歉。我想先请教一下,什么叫死到临头。」

      「这倒无妨,我行走世间,靠的本就不是这双眼睛。」长隐轻笑,「你不如先坐下,我们慢慢说。」

      我在凳子上坐下了,不孤倒是没动,小龙也不再开口,一屋子的人都在静候其言。

      「此事……说来有趣,先说说你后面那只小狐狸吧。」

      长隐慢条斯理地开始了他的讲述。

      从【创建和谐家园】大神开天辟地起,世间就有许多族类。其中,狐出于青丘,若生九尾,则为妖神。九尾与普通的妖怪不一样,普通的妖怪需要日积月累的修炼,还不一定能炼出神格。

      而九尾一族,神性天生,一尾则是一个进阶,全身之力皆存于尾巴之中,到了第九条尾巴时,其神力充沛可位列仙班,只要它愿意,即可飞天化神。

      几乎是一出世,就超然万物了。

      最开始,九尾数量不少,统治了整个青丘,性情也十分温和。可后来,万物混居,群妖共生,渐渐地,天地之间神力便被分散了,九尾的后代多为普通狐妖。

      年复一年,青丘之中,九尾便不再占多数,首领也换了许多个。

      直到女娲娘娘以一己之力活生生造出人族这一新的族群,天道降下大功德,人族得以繁衍生息,其余族群也可共享。

      那时,青丘里才又有九尾降生,虽然比不上从前的盛况,但至少也算有了。青丘接连出了好几位上神,这些上神后来又庇佑着青丘。

      九尾,简直是天道的宠儿。

      然而——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嫉妒贪婪之人。

      不孤听得很入迷,忍不住问道:「什么意思?」

      长隐看着他,微微一笑:「有句话叫,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我听不懂。」不孤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很坦诚地说,「我没读过书嘛。」

      若是平时,我一定会为他解释,甚至还会因他的可爱而发笑。

      但现在,我却笑不出来,一点都笑不出来,并且我的心情有着隐隐的沉重。

      小龙也挠头:「我虽然晓得这句话的意思,但是我还是不懂,这到底有啥子关系?」

      长隐睁着一双盲眼,视线却能准确地落到我的脸上,与我对视。

      他仿佛已经感觉出我的想法,笑容清淡而笃定,说:「没关系,这里已经有人懂了。」

      我看见他的模样——长发斑白,双眼皆盲。

      可他的气质,如山间的长风,又如海边的碣石,看起来既年轻又沧桑,有一种说不出的……包容之感。

      他仿佛能穿过世间纷扰,直抵事物的本质,看得透了,所以才无畏无惧,包容一切。

      好像,天上的神一样。

      21

      我停顿了几息,小心地措辞:「他们出事了,对不对?」

      长隐唇角微勾,悠然一笑:「你当真很聪慧,不愧他们为你煞费苦心。」

      我直觉古怪,问道:「他们,他们是谁?」

      他竖起手指摇了摇:「狐狸的故事还没讲完,你的故事要等一等再说。」然后稍作沉吟,为我们讲完了九尾的狐狸的故事。

      故事的转折来得很突然,如同一条缓缓流淌的小河忽然遇到了断崖,急转直下。

      有一只九尾失踪了。

      他是很年轻的狐狸,堪堪长出三条尾巴,据说性情是极温顺的,黑狐们性情暴躁,常常与族人一言不合就吵嚷,可这只狐狸与他们都相处得非常和谐。

      他最好的朋友就是一只黑狐。

      总之,他的失踪很古怪,没有人与他争执,也没有任何反常,就那样无端端地失踪了。

      族人们找遍了他的家、他常去的树林和石洞,甚至找遍了整个青丘,各种循踪术都用上了,空气中还残留着他的气息,可再也不见他的踪影。

      太奇怪了,是不是?

      那会不会是他自己跑出青丘了呢?

      抱着这种期待,大家开始发散消息,到青丘外面去找他,也拜托了别的妖族帮忙寻找。

      可无论如何,终究还是杳无音信,仿佛一只朝夕相处的狐狸,眨眼间就成了大家做的一个梦,在清晨的浓雾中随风而逝了。

      「那,后来找到了吗?」不孤有些着急,他跟青丘的狐狸相处的时间很短暂,而且关系也一般,可他还是为故事里的狐狸担忧。

      长隐倒是很干脆地回答:「找到了。」然后又补充了一句,「在他失踪一百三十一年后。」

      「啊……」不孤的神情稍显意外,但还是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那就太好啦,对不对,曦曦?」

      他低头对我笑,眼睛里是纯粹的高兴。

      我没有回答,只是有些勉强地扯出了一个微笑。

      小龙歪在椅子上,随口问道:「咋个等了那么久,他干啥子去了?」

      长隐的语气仍然十分轻柔:「他死了,而在他失踪的这一百多年里,有许多九尾都相继失踪了。」

      我早有预料也不至于太过惊讶,而不孤和小龙却都愣住了。

      小龙瞪大了眼睛:「啥子啊?死了?」

      长隐转而看向不孤:「小狐狸,对你来说,身上哪个地方最重要?」

      「尾……尾巴。」不孤回答得很小心。

      「是啊,尾巴,象征着神力进阶,蕴藏着全身的力量,再重要不过了。」长隐点着头,末了却发出了一声叹息,「那只失踪的九尾,被发现时……三尾尽断,死状极惨。」

      我明显地感觉到身旁的不孤颤抖了一下,于是悄悄握住了他的手。

      我向长隐确认:「他们——这些失踪的九尾,力量被掠夺了,对吗?」

      长隐应道:「嗯。」

      小龙抱住了自己的尾巴,面有戚戚:「啥子妖怪这么恐怖,这种恶毒的办法都想得出来。」

      对此,长隐却并不作答,只是一笔带过:「尚不可知,但此法已被发现,谁都能做出这种事,只要他能捉住一只九尾狐。不过九尾已绝世许久,此法也渐渐被遗忘了。」

      他又看向不孤,盲眼如敷霜,眼瞳无光无神:「至于你,大概是先祖是九尾,血脉在你身上觉醒了,随着尾巴的增加,你会变得越来越强大,越来越……接近神。」

      他言尽于此,但我们都知道他的言外之意。

      不孤确实有可能成神,可在此之前,他仍是一只非常弱小的狐狸,他的尾巴,随时都有可能被夺去。

      九尾这个身份,对他来说,也许并不是什么好事。

      我攥紧了他的手,想起那操控阴鬼的人逃走前,说的那些话。

      九尾,主人,活不了多久。

      不孤是不是已经处在危险之中了?怪不得长隐说我们已经死到临头……

      「如果我们躲起来呢?」我忽然开口,语气强硬,「如果我们躲起来,只要不被人知道行踪,不孤就不会有事。」

      「呵。」长隐又笑了一声,「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你们都躲起来,他躲过杀身之祸,你重新变回石头。」

      「变回石头?」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我不会死,只是变回石头而已?」

      「死?你怎么会死?」长隐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过了一会儿又对我摇头,「小石头,你本不该这么早醒来,现在你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没有,若不快快躲起来,将来是要大祸临头的。」

      长隐的话半遮半掩,但背后的意思我已听出来了。

      我的沉睡是有人计划好的,那人使我变成石头,用某种手段封住了我的记忆,我应该在某时某刻醒来,但不是现在。

      也许,是因为不孤,他使我提前清醒。而现在,我正重新回到石头的状态,直到某一天,再次变回不孤捡到我的样子——一块人形的石头。

      「那……是谁?」我渐渐感到头痛欲裂,似乎触动了体内的某处机关,却仍强撑着追问,「到底是谁要害我?」

      长隐却沉默了半晌,以一种奇怪的语气回答:「我不知道。」

      不知道?

      我按住额头,本想开口,却愈加不能支撑,如同浑身燃火,无形中感觉皮开肉绽般剧痛。

      「曦曦?」不孤赶紧蹲下来,扶着我的肩膀探看,「你怎么了?」

      长隐淡声道:「你何苦执着于此,你本就只是顽石一块,这世事与你何干。即使此刻沉睡,沧海桑田,终有一日会再睁眼醒来,万物仍存,日月未变。」

      长隐一直是游刃有余甚至充满善意的,可现在他变得十分严厉,一字一句像长鞭,劈在我的心头。

      这当头,我竟分不清到底哪里在痛,是头还是腹部,或是心?

      「你乃不生不灭之物,生死无异。」

      「红尘如沙,顷刻而已,你立于其中,闭眼即可得飞升,为何一定要以肉身受此间劫难?」

      我耳中如雷鸣,震慑心魂,我忍着剧痛抬头,长隐不知何时已行至面前,而我正蜷缩在地。

      不孤和小龙,甚至是李大夫都不见了。

      长隐的眼睛如启明星,眸光冷冽,直照我心头,一点不像个盲人。

      我咬着嘴唇,苦苦隐忍不知多久,忽见莲花飞散,佛光如注,倾泻在我眼前,随之出现了一条修长的人影,这人身着靛蓝轻衫,正朝我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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