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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朱睿是知道的，五四服装批发市场是79年建立的，运营时间还不是很长，秩序也没有那么规范，批发市场人流量很大，鱼龙混杂，小偷小摸的情况更是天天都在发生，苏玉兰一个去的话朱睿感觉不太安全。
苏玉兰的家属朱睿就只见过一个李晓梅，就算一块儿去两个长的好看的女人同时出现，让人盯上的可能性更大，何况家里的孩子也离不了人。
朱睿想了想，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就这两天吧，现在是淡季，集上的衣服卖不动，我想去批发市场看看有没有别的商机。”
对做生意朱睿是一窍不通，不过这个女人倒是胆子大的很。
现在刚刚改革开放，各种政策都还不是特别明朗，这个时候大部分人追求的都是稳定、安宁，家人对子女的要求都是考大学等分配，考不上大学的也是找关系托路子进工厂，个体户一是为人不齿上不了台面，二是几年前的那场阶级斗争让大部分心有余悸人都不敢迈出这一步。
农民更是有了自己的土地，老老实实在家里种地，有些胆子大往外跑的也是出去打零工的居多，像苏玉兰这样一个女人家这么大张旗鼓张罗做生意的，朱睿还真是头一次见。
当然他们第一次见到的时候苏玉兰就已经在做生意了，如今几间大房子摆在那儿，显然生意是做的不错，换成一般的农村妇女，家里有房有地，也不缺钱花，生意就那么干着也就可以了，可这个女人还真就不是个安于现状的，朱睿又一次刷新了自己对苏玉兰的认知。
自强自立的女人是值得尊敬的，虽说这女人没了丈夫，一个人要带三个孩子，可他从苏玉兰身上没看到一点儿自怜自哀，出现在他面前的一直是一个聪明睿智的母亲和一个坚强独立的新时代女性。
可就算苏玉兰再聪明能干，女性在某些方面到底是一个弱势群体，让她一个人去乱糟糟的批发市场，朱睿的确是放心不下。
朱睿是个从来不请假的人，在他心里没有什么是比工作更重要的，今天才周二，离星期天还有三天，朱睿自己猜想苏玉兰肯定是等不到自己过星期的。
想了想，朱睿拿起电话拨了起来，那边很快就接通了，
“喂，哪位？”
“斌子，是我朱睿。”
“睿哥，今天刮什么风，你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朱睿没有躲着苏玉兰，话筒那头传来的声音，苏玉兰听的清清楚楚的，如果苏玉兰知道朱睿心里是怎么想的，根本就用不着打这通电话，不就是等三天吗？三十天也是可以等的，哦不三十天长了点儿，两个三天都能等！
“你这两天哪天方便请假，我这边一个朋友想去五四批发市场看看，你陪着跑一趟。”
“哥，我家青儿可是个母老虎啊！你这朋友是男是女啊？”
话筒那边传来调侃的声音，还带着几声浪笑。
“明天你有时间吗？”
朱睿捂住了话筒，问的是苏玉兰，苏玉兰赶紧点了点儿头。
“行了，明天你记得请假，哪里接人一会儿我通知你，青那边我帮你解释！”
“哥，你还没说呢，这人......”
朱睿没等那边说完话就挂了电话，平吉县往燕市的公共汽车上午只发两趟，一趟是早上六点十分发车，另一趟是八点十分，考虑到对方的时间，苏玉兰决定坐八点十分那趟车。
那趟车从平吉县县标出发，四十五分钟的车程，半路上下的人多了到站时间就要晚几分钟，到站时间大概就是九点钟左右。
这还是苏玉兰到这个时代以后第一次坐公共汽车，第二次坐汽车，第一次是生孩子那次坐的是朱睿开的警车，这辆公共汽车看着半新不旧的，碰到路上颠簸一下，车窗的玻璃都会因为震动发出“cha cha”的响声，嘈杂的车厢里，售票员斜挎着一个军用挎包，一排座一排座的收钱扯发票，动作很是利索。
......
“到站了，燕市到了，都下车了！”
随着售票员的大桑门，车停了下来，苏玉兰往外面看去，这个年代的燕市跟她记忆中的那个一点儿都不沾边，车站的地方人头攒动，各种声音此起彼伏。
苏玉兰原本想着车站肯定会有不少出租车拉生意，但是除了路上呼啸而过的几辆出租车意外，停在路边拉客的却是一个都没有，苏玉兰这才反应过来，这是82年，出租车在这个时候还是很吃香的行业，而且这时候还没有实行半包政策，出租车司机还是拿死工资的，她想像的哪种情况也是几十年以后的事了。
男神说安排了人在车站接她，苏玉兰自己是不着慌的，下了车没动地方先看了看周边的环境，还没等她找人呢，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苏玉兰一回头，跟拍她的人看了个对脸，朱男神不是让叫什么斌子的接她吗？这个女人是谁？
“你是不是平吉县的苏玉兰？”
这女人脸上带着笑，又透着几分俏皮。
“你是？”
这女人既然知道自己的名字，总是有些来历的，万一是那个叫斌子的派来的呢！
那女人指了指马路对面的一辆吉普车，车边靠着一个年轻男人，车头上还真放了一张大纸写着“接苏玉兰”。
车站附近人来人往，车到了这里根本开不快，苏玉兰跟着那个女人走了过去，那个年轻男人就开口了，
“你是苏玉兰同志吧！我叫赵晓斌，是朱睿让我来接你的！”
声调跟昨天话筒里传来的声音差不多，苏玉兰心中的怀疑打消了一大半，这年头没有手机，不能随时打电话，接人就只能靠名字接头，赵晓斌说的都对，她的名字，男神的名字，还有他自己的名字，都跟男神交代的一样，苏玉兰又问了几个其他的问题，赵晓斌回答的都跟朱睿约定的答案对的上号，这人就是朱睿找来的无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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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睿还告诉她这个叫斌子的看着吊儿郎当的，不像进步青年的样，专门跟她说一声是让她放心，这人人品没问题，能靠得住，但是就苏玉兰看到的这个人还挺正经的，起码跟她说话的时候都是正儿八经的，没看出一点吊儿郎当的样儿。
这一男一女看着像是夫妻，昨天男神打电话的时候，赵晓斌也提到了他老婆，难道是不放心亲自跟过来了吗？
其实苏玉兰一个人过来是完全没有什么问题的，批发市场的秩序她多少是有些了解的，肯定好不到哪里去，但是一般的人也占不到她什么便宜，这一点儿苏玉兰是有这个自信的。
不过看着别人帮自己安排一切，这种有人可以依靠的感觉让人心里感觉暖暖的，尤其这个人还是自己崇拜的人！只是，对于朱睿是崇拜吗？上辈子对爱豆肯定是，现在呢？对朱睿，苏玉兰自己也说不清楚对男神到底是一种怎么样的心态，反正这个男人值得她信赖，让她心安。
“我就是苏玉兰，今天麻烦你们两个了！”
赵晓斌伸出手来跟苏玉兰简单握了个手，其实手都没握到一起，老婆跟着呢，赵晓斌可不敢跟别的女同志有实质性的肢体接触。
“不麻烦，不麻烦！你可千万别跟我俩客气，睿哥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对了，我叫顾青，是赵晓斌的老婆！”
顾青一头长发披散着，只带了个发夹，看着特别淑女，但是性格却跟长相有点儿出入。
顾青说完话，又冲着赵晓斌眨了眨眼，那眼神好像透着几分得意，像是......？苏玉兰想了想，有点儿像是打赌赢了的表情，难道这俩人是在拿自己打赌？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omg！这两口子还真是人才！只是不知道这两人赌的是什么！
“先上车吧！咱是直接去五四批发市场吗？”
苏玉兰看了一眼车牌照，肯定是哪个机关单位的没错了，不知道这个赵晓斌是个什么来头，能把单位的车开出来这么长时间办私事。
赵晓斌打开了车门，顾青按说是应该坐副驾驶的，但是她却和苏玉兰一起坐到了后排，赵晓斌的驾驶技术不错，四个轮子的车跑起来又快又平稳。
一路上顾青一直在跟苏玉兰说话，顾青像是跟人能自来熟似的，两个人说了一路的话竟然没有感觉到一点儿尴尬。虽然顾青也问了她好几个问题，但都不是什么**的话题，是可以聊的，苏玉兰能看的出来，这两口子都是好奇宝宝，对自己充满了好奇心。
赵晓斌一路都没有说话，这个女人跟她想像中的一点儿都不一样，睿哥说是平吉县大桥村的人，那就是一个农村妇女嘛！可这女人皮肤白的比她老婆都要白，农村妇女现在都不用参加劳动了吗？赵晓斌在心里默默吐槽，这话他可不敢跟顾青说。
有些人可能就是晒不黑这也说不定，穿着打扮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但是一个人的见识和气度却不是一时三刻可以改变的，这个叫苏玉兰的言谈举止大方得体，一点儿都不露怯，完全跟“农村妇女”这四个字就不沾边。
这样的人能入得了朱睿的眼也就不奇怪了，要不是朱睿跟他说上次带的东西就是给苏玉兰带的，赵晓斌都要怀疑朱睿对人家有什么“不良企图”了，能让朱睿开两次口找人帮忙这本身就已经很不寻常了。
赵晓斌猜想或许是苏玉兰的丈夫跟朱睿有什么关系呢，朱睿在部队那么多年，战友天南海北都有，这么一想好像就顺理成章了，受战友之托帮忙照顾家属，这种事朱睿的确会很上心。
82年的服装批发市场还是马路市场，大棚式的摊位一个接一个，更多的却是路边摊，地上铺着油布，各种各样的衣服就那么一堆堆冒着尖堆在油布上。
“全部5块一件了，快来挑，快来选啊！”
“新款的春装外套......”
“西装裤8块一条啦！”
人声嘈杂，各种口音此起彼伏，燕市下辖17个县，每个县口音又略有不同，但是相互之间也能沟通，买的卖的，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扰乱着心神。
苏玉兰还没想好下一步具体该怎么干，今天就是来看市场的，虽然她一再跟赵晓斌两口子解释把自己送到这里就可以了，她是觉得让别人跟着她转浪费了人家的时间，毕竟今天又不是星期天，可任由她怎么说，这俩人都坚持要陪到她转完，把她送上回平吉县的公共汽车。
顾青是个直爽人，
“这批发市场都开了两年多了，斌子都没带我来转过呢，今天正好借了你的光，让她陪我好好转转！”
话都说成这样了，苏玉兰也不好再说什么了，说多了倒显得矫情。
一路看过去，童装、男装、女装什么都有，但是款式跟苏玉兰在平吉县百货大楼看到的相差不多，虽然说样式和种类要多出许多，但是大体上是差不出多少的。
苏玉兰心里有些失望，她本来是考虑卖女装的，但是女装对款式的新颖度和流行度要求更高，当然不是说这里的衣服卖不出去，只是同样都是从这里进货回去，她就没有什么竞争力，一样的衣服百货大楼如果卖十九，她敢卖二十，只怕要被买衣服的女人们骂死。
打价格战，苏玉兰是不耻的，那就不是做生意的正经路子。
如果要卖，就要卖独一无二的，不能让顾客进了店挑货，而是要货挑顾客。
这就要求货必须足够好，不能是烂大街的货，只有款式新颖好看，才有资格挑剔顾客，自然也会有人嫌贵不买，可是好东西摆着这儿，你不买，自然有其他人买，等你回过头来想买的时候还不一定有货了。
现在的人们是缺钱，但同样的也缺物资，好看的衣服，才能让顾客从兜里往外掏钱。
苏玉兰的心思现在都已经飞到了五羊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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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都是批发市场，但五羊城服装厂遍地开花，再加上地理位置的优势，新潮的东西在五羊城总是能最快流行起来的，如果卖女装最好的选择当然是去五羊城进货。
但是这才出门还不到半天的功夫，她就已经涨的有些难受了，“背奶妈妈”真心不容易啊！
苏玉兰有些窘迫，幸亏现在是刚开春，穿的是毛衣和外套，如果是夏天，浸湿了衣服得有多丢人！
孩子断奶之前这个想法是不可能实现了，不过卖女装本来就也只是苏玉兰的一个想法，并不是唯一的选择。
苏玉兰注意到那些固定的摊位前有挑选了衣服给摊主拿钱的，也有扛着大包往摊上送衣服的，这些人看着跟摊主都已经很熟悉了，那些衣服用包袱包着，苏玉兰看不到，其实也不用看，但是摊主给来人算账拿钱苏玉兰可是看的真切。
这种模式？是代卖？寄售？难道现在批发市场就已经兴起这种模式了吗？苏玉兰留上了心，这对她来说或许倒是一个新思路！
苏玉兰其实是很想搬离大桥村的，村里固然有许多方便的地方，比方说孩子不用专门管，到点儿就回家了，像赵婶这样的邻居也是可遇不可求的，但是不方便的地方有很多。
交通不方便，通讯不及时，最重要的一点儿就是观念上的差异，苏玉兰没想过要融入大桥村民的生活中，她只想过好自己的生活，但是这个社会并不是你不犯人，人就不犯你的，村里总是有一些人会跳出来对她指手画脚，这种处处被人干涉的感觉让人心里不爽快。
所以苏玉兰才会想到县城开女装店，现在想来从村里搬出来最大的问题就是孩子们的生活问题，这个问题不管是到县城还是在燕市都是一样存在的，如果真要开店的话，何必要开在平吉县城呢，燕市才是更好的选择，这里的人口更多，人流量更大，人们的消费水平也高，燕市才是开店的上上之选。
但是开店又被货源的问题给绊住了，苏玉兰现在只有李晓梅一个帮手，自己出不了远门，李晓梅一个大姑娘家连平吉县都没出过，让她去五羊城进货，苏玉兰连想都不敢想。
苏玉兰现在正在做的童装夹克，这里的摊位上也还在批发，这样的夹克她在集上最低卖九块，百货大楼是十四块多，这的批发价是七块到七块五，当然她问的价格可能不是最终成交价，百货大楼需要的供货量大进货价格也许还能再便宜。
这样一对比苏玉兰的卖价跟这里的批发价之间竟然也才只有两块多的差价，那她和晓梅每个月浪费在赶集卖衣服的上的时间就显得有些不划算了。
如果这种代卖模式可以的话，那她的衣服是不是也可以放到这里来搞批发呢，虽然一件差上两块钱，但是这里的销量大啊，年前那样的旺季并不是日常，现在只李晓梅自己两三天做的都卖不完屯了起来，如果可以加大产量，隔几天往这里送一次，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顾青也是第一次来批发市场，这里的一切她都觉得特别新奇，虽然说这里什么样的人都看，看起来乱糟糟的，还会有些让人闻起来不是那么舒服的味道，但是顾青本就不是个娇气人，再加上跟苏玉兰聊的还算投机，又是给朱睿帮忙，大致转了一圈之后，苏玉兰觉得差不多可以了，已经浪费了两个人很多时间了，但是顾青却还很有兴致，
“考察市场嘛！就得多看看，准备工作做得足，打仗赢面才会更大，斌子，你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赵晓斌敢说“没有”嘛！老婆说的当然全是对的!
不过他也看出来了苏玉兰的顾虑，于是出言打趣到，
“就再看看吧，这次就当是你帮帮我，如果青青今天转不够，明天还得拉着我过来。”
说完话还做了个拱手作揖的动作，惹得顾青和苏玉兰都笑了起来，这两口子都是好心，虽然是受了朱睿所托，但是两个人能这么尽心，苏玉兰在心里特别感激。
一直转到十一点半，三个人才从市场里出来，赵晓斌把车开到了一个饭店门口，要了个包间，点了几个家常菜。
虽然苏玉兰看起来没有什么乡土气息，但是毕竟是第一次来市里，赵晓斌考虑的周到，怕苏玉兰会不自在，特意选了个普通又地道的小饭店，都是北方的家常菜，也不用担心苏玉兰会吃不惯。
这时候苏玉兰的心思却完全不在吃饭上，孩子半天没有吃，那里涨的特别难受，现在的批发市场又不像后世那样有独立的卫生间可以用，忍到现在苏玉兰已经开始有些痛了，贴身的衣服也感觉有点儿潮乎乎的。
苏玉兰要去卫生间，顾青也跟着去了，一是怕苏玉兰找不到地方，二是她看出了苏玉兰的不对劲，虽然不是很确定，但是她也是给孩子喂过母乳的，联想到上次帮买婴儿用品的事儿，也猜了个**不离十，都是当了母亲的女人，这些事儿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儿。
顾青在卫生间门口帮苏玉兰看着，以前一直守着孩子，从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苏玉兰并不知道怎么样的手法才是正确的，忙了一头汗总算是挤了一些出来，好歹舒服些，没有那么胀痛了。
趁着顾青上厕所的空，苏玉兰赶紧跑到前台去把账结了，人家两口子陪了她一上午已经够可以的了，这顿饭说什么也得自己请才行，她这次出来没打算进货，身上钱虽说带的不是特别多，但是请吃一顿饭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回去车站的路上，苏玉兰又麻烦赵晓斌送他去了趟百货大楼，这年头出趟远门不容易，虽然苏玉兰着急回家，但是她也不想让强强和涛涛失望，这两个小家伙知道她来市里了，下午肯定巴巴在家里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