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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晓梅先去洗了洗手，轻轻的摸着裁剪好的布料，倒有些不敢下手了，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把这么贵的料子给弄错了。
直到苏玉兰切肉切的累了进屋一看，那些料子整整齐齐的还摆在炕上呢，李晓梅正在忙着手中的活，
“二嫂，还是你来做吧，我不敢下手！”
到底还是年纪小呢，苏玉兰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车衣服的时候，坐在缝纫机前也是局促不安的，深呼吸了好几次，就差焚香祷告一番了。
李晓梅一干起活儿来就停不下来，苏玉兰让她休息她都不肯停手，缝纫机前坐久了也是很累人的，尤其是要一直低着头，苏玉兰真怕小姑子把颈椎给累出点儿毛病来，把她赶去厨房切肉了。
三十多斤肉要都切完也是个不小的工程，苏玉兰一开始也没想着要灌这么多腊肠，后来一想公婆那边要送点过去，苏春红家得有一份，还有赵婶和卖布的付广才大哥也要送点，按照农村的风俗习惯，她今年过年是不能回娘家的，但是年前得回年家去看看，这么一算，每家分点儿，三十斤多斤肉灌完还不算多呢！
北方人没有那么能吃辣，苏玉兰准备了两种调料，一种五香的，一种微辣的，切好的肉放进大盆里，再把调料都拌进去，腌上一晚上，明天就可以灌了，肠衣买的时候苏玉兰多出了两毛钱让卖肉的师傅给清理好了，回到家用盐渍上就行了。
别人家都在准备过年，谁家的猪能出栏了年前要杀，都有人提前过去打了招呼预定几斤肉，要做衣服的也都开始往家里扯布了。
小李军现在每天都不愿意回家，白天在外面玩，看到别人家里准备这儿，准备那儿的，小李军就羡慕的不行，以前他家也是这样，每年他的新衣服他娘也是早早就给做好的，各种吃的也少不了，但是现在......
李建华和高敏芝已经很久都不说话，每次吃饭的时候李建华都不进屋，等他们娘仨吃完了，李建华才去厨房吃一口。
李建华心里过不去那个坎，难道过了这么多年高敏芝从来都没有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吗？
怎么就能看着她大哥把自己爹娘给偷了都不拦一下呢，就算拦不住，也该跟他说一声，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让他从老三嘴里听说这件事，本身就是高敏芝不对，她不知道这个女人为什么现在能这么相安无事的跟他这么耗着，大概是终于知道娘家人靠不住了吧！
不过就这么着也行，他是不能离婚的，离婚会对他的工作有影响，他现在还没转正，一旦离婚，很有可能工作都会保不住，而且经过上次高敏芝回娘家的那一段，李建华也长了教训，家里确实离不开高敏芝，尤其是两个孩子，就这么过一天算一天吧！
李建华一直不肯低头，让高敏芝觉得十几年的夫妻情分竟然都比不上三百块钱，她以前一直觉得李建华跟村里的汉子不一样，他是文化人，他们两个是有感情的，但是现在......高敏芝已经不再做相亲相爱，举案齐眉的春秋大梦了，总有一天，她要让李建华看看是自己重要，还是钱重要！
苏玉兰这样的都能挣到钱，她为什么不行？
这一阵高敏芝一直都在琢磨挣钱的法子，也到集上去偷偷转过好几次，离年近了，集上的人多了起来，各种买卖也都红火了起来，但是高敏芝转了几次就发现，集上还就数玉兰卖衣服赚的最多。
那些卖糖果点心的，虽然买的人也挺多，但是她没有进货渠道，而且几毛钱一斤的东西就算卖的再多又能赚多少，做十来个人的买卖可能都抵不上卖一件衣服挣的钱多。
尤其是知道苏玉兰用的布料是从残布摊上买的以后，高敏芝就对这门生意更加认可了，既然不同意让她过去帮忙，那她就自己干，反正她家里就有缝纫机，这些活儿她自己也能做得了。
现在摆在眼前的就只是样板的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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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婆婆说晓梅那丫头现在不光会做缝纫活儿连裁剪的活儿都能干了，一个小丫头片子以前根本就没有碰过针线都能干成的事儿，她难道还能干不了？
高敏芝留了心，知道这次老三打傻奎的事儿是苏玉兰搞定的，现在婆婆肯定是偏帮老二家的，就没去找婆婆帮忙，只不过时不时就过去转转，问问李晓梅什么时候回家。
原本李晓梅是不经常回家的，她跟她娘不对付，不见了也想，但是见了面她娘也没好话给她，李晓梅经常好几天都不回一次家，每次回趟家再到了二嫂院里都要跟苏玉兰抱怨一番。
这一对也算的上是欢喜冤家母女了，苏玉兰上一世没了爸爸，知道失去至亲的滋味，所以尽管李晓梅不怎么愿意，她还是劝李晓梅尽量多回去看看，二嫂的话李晓梅还是愿意听的，所以现在是每次过完集晚上都回去吃顿饭，苏玉兰有时候也从集上买些肉之类的吃食让她带回去。
知道了什么时候能在公婆院里碰上李晓梅，高敏芝就也不再往这儿跑了。
她还要做些其他的准备，李晓梅再回来吃饭要到腊月十五了，也就是说离过年一共只剩下四个集了，年前衣服是卖的最好的，这两天她一定要把别的东西都准备好，只要从李晓梅手里把样板骗出来马上开工。
......
到了腊月十五这一天，高敏芝上午先买了些香火之类的东西到邻村的香道哪里去上了香，然后又全付武装好之后，来到了集上，把做衣服需要的一些零碎东西都买了，就找了个路边坐了下来，只要苏玉兰和李晓梅一收摊，她就得赶紧去买布。
虽然家底都被大哥骗走了，但是手里剩下的十几块钱买这些东西还是足够的，而且上个月李建华发了工资以后她手里又多了十来块，本钱足，高敏芝对这件事又是势在必得，所以买东西的时候也不心疼钱，每样都买的不少，下午挑布的时候也挑了不少。
万事具备，只欠东风了，晚上高敏芝早早吃了饭，带着小李军就去了公婆院里。
李晓梅正在厨房做饭呢，窝头是现成的，只要煮一锅粥，再炒点儿白菜就行。
军军进屋了，高敏芝却钻进了厨房，也没说别的，坐下来就帮着添火，随口又拉了两句家常，虽然李晓梅对大嫂心中不喜，但终归是一家人，也没有小姑子给嫂子吊脸子看的道理。
不过这样无事献殷勤也不是大嫂平常的风格，李晓梅加了几分防备，谁知道大嫂会不会又打上什么主意了呢！
由于高敏芝和军军在，晚饭改在屋里吃，他们三个人吃着饭，高敏芝坐在炕沿上时不时搭几句闲话，军军靠着高敏芝的腿老老实实的站着，这段时间家里气压太低，连军军这么小的孩子都感受到了，时间一长，这孩子也少了些往日的活泼劲，更何况今天娘是给他安排了任务的，军军有点儿紧张，他怕自己说不好会惹娘生气。
高敏芝自顾自的说了几句，拿手轻轻的拍了拍小李军的背，小李军收到信号，马上就开口了，
“奶，强强和涛涛过年都有新衣裳，就我还没有呢，我也要跟涛涛一样的新褂子，你给我买一件吧。”
王月娥一边往嘴里扒着饭，听到大孙子要新衣裳穿，这还不简单？
老二媳妇儿那有的是新衣裳，给他一件儿不就得了，在她心里军军，强强和涛涛一样，都是她亲孙子，而且以前由于老大每月都往家里交钱她对军军还要更偏爱一些，大孙子提出要件新衣裳，这根本儿就不算什么事儿。
“晓梅，你吃完饭就去你二嫂那给军军拿一件！”
李晓梅白了她娘一眼，又看了眼高敏芝，原来大嫂是冲着新衣裳来的。
一件衣服的事儿她也不是不能答应，只是如果她擅自做主了，那不是把二嫂饶过去了吗？
李晓梅想的明白，这事儿不管她娘和大嫂怎么说，她都不能管。
高敏芝装模作样的拍了军军一巴掌，
“跟你奶要什么新衣裳，娘不是说了给你做吗？”
“你做的不好看，我就要跟涛涛一样的！”
高敏芝就是装装样子，手上根本就没有使劲，军军撅着个嘴巴，一副委屈巴巴要哭的样子。
王月娥大口吸溜了几口把碗里的粥都喝完了，放下碗筷，把军军拉到了自己跟前，
“一件衣裳的事儿，你打孩子做什么。”
“家里就是卖衣服的，自己家孩子还能没新衣服穿？军军你等着，明儿奶上你二婶那去给你拿。”
虽然老二媳妇儿现在么以前那么好拿捏了，但是一件衣裳，王月娥觉得她这个婆婆还不至于这点主都做不了。
李晓梅看着她娘大包大揽的样，心里不痛快，二嫂的衣服凭什么她娘想给谁就给谁，如果以前大嫂对二嫂好些也就算了，偏偏以前大嫂处处算计二嫂，军军哪年没有新衣服穿，可强强和涛涛呢，军军的旧衣服都没有给过一件给涛涛穿，凭什么要二嫂拿新衣服给军军。
李晓梅放下碗筷就要走，她都想好了，到了二嫂家把做好的成衣都藏起来，让她娘明天去了一件都找不到。
谁知李晓梅刚站起来，就被高敏芝给喊住了，
“晓梅，嫂子跟你商量个事儿啊！”
虽然心里不高兴，不过大嫂都喊她了，她也不能扭头就走，
“啥事？”
高敏芝把李晓梅拉到炕沿上坐下，
“军军这孩子被我惯坏了，就知道瞎胡闹，你二嫂的衣服是要拿去卖的，要是这个要一件那个给一件，买卖还怎么做！你说大嫂说的在理不？”
大嫂啥时候变得这么通透了？说这些话给她听又是打算做什么？李晓梅对高敏芝充满了防备心，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被她给套进去了。
“军军要新衣裳，布我都买好了，可是我笨手笨脚的也裁不成那样的，你抽个空去家里帮我裁裁，裁好了我自己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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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说裁衣服这事儿二嫂在行，她只会按着样儿裁，只是大嫂跟二嫂之间有嫌隙，让大嫂找二嫂帮忙，可能性不大。
这个忙李晓梅觉得还是可以帮，只要拿着样儿过去帮着裁一下，裁好了就回来，根本用不了多少时间，如果她不答应，大嫂真去找二嫂了，不是给二嫂添堵吗？
见李晓梅同意了，高敏芝的神色一下子轻快了起来，
“就明天吧，行不？早点给这小兔崽子做出来也省得他一天到晚叨叨！”
......
到了腊月十八，高敏芝早上早早的就起了床，把做好的衣服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边，确定没有问题了，才叠的整整齐齐的用包袱包了起来。
王云霞挨打和在集上出丑的事儿早在村里传开了，高敏芝可没王云霞那么拉哈，她的活儿做的很细致，保证买衣服的顾客挑不出一点儿毛病来。
这两天她每天晚上熬大半宿加班加点的干，就是想多做出几件来，赶在年前能多挣点儿钱，让李建华也看看，就算不靠他她也是能把日子过好的。
再者高敏芝也存了比较的心，苏玉兰都能做成的事儿，她要做就一定要做的更好，才能像以前那样处处把老二家压一头。
不过高敏芝也没有过分自信，有了王云霞的前车之鉴，她一直等到苏玉兰和李晓梅出门了，估摸这俩人摊都摆好了，才出的门，反正集上有的是空地方，去晚了也不怕没位子。
付广才卖布的摊在正拐角的地方，苏玉兰挨着摆在他的南边，算是在南北街上，高敏芝把自己的包袱铺在了东西街的东头，如果那姑嫂俩个不专门往这边走，根本就不会发现她。
她才不会傻到把摊儿紧挨着苏玉兰摆，苏玉兰都卖了这么长时间了，肯定是有很多老顾客的，把摊儿摆一起不是明摆着让别人把自己和那女人比较吗？
一个新来的想跟老摊比，这么蠢的事儿大概也只有王云霞那么二的人才能做得出来吧！
只要今天能顺顺当当把带来的这些衣服都卖了，就算被她们知道了又能怎样？买卖又不只是她一个人能做，谁能赚到钱是谁的本事？
......
苏玉兰和李晓梅确实也没时间去关注别的，年前一共就剩下四个集了，才九点多集上就已经人来人往的了，人多了自然就比较忙，不过卖货率却没以前那么高了。
不年不节的时候，农村人一般不往县城跑，偶尔进趟城也是缺什么找什么，没人会闲的来集上瞎逛，他们不是没时间，而是没有闲钱。
县城里讲究脸面的也不会来集上转，来集上买东西的主要是工厂里的工人们和一些家庭主妇。
过日子是需要精打细算的，集上的东西比百货大楼便宜不少呢，虽说种类不是很全，但是只要是在集上能买到的，就绝对不能多花冤枉钱去百货大楼买。
这些人买东西也是有针对性的，他们虽说不是多么富裕，但是月月有钱拿是有一定购买力的，顶多就是讲讲价儿多找点便宜，一般情况下只要她们肯跟你讲价，最后都是会成交的。
但是农村人就不一样了，这些衣服摆在这他们看着也好看，孩子们肯定也喜欢，但是他们手里没有闲钱啊，手头一共就那么几块钱还要算计着买肉、买面，衣服再好看，你给他便宜的再多，他到最后也只是过过嘴瘾买的可能性并不大。
有人问有人看，不管什么样的人，两个人都要热情的招呼着。
到十一点儿多的时候带出来的衣服已经卖的尺码不全了，就剩下几件，也要碰到尺码合适的顾客才行，终于可以歇口气了。
不多时过来一位顾客要找件110码的小夹克，正好还有一件，苏玉兰便把衣服递给这位顾客看，这位顾客衣服刚接到手里，又过来了一位，一番询问下来，也要找110码的。
就剩一件了，先来的这位正看着呢，也没说不要，苏玉兰只好跟后面这位把情况说了一下，让她先等一下，或者下个集给她预留一件出来。
然而后来这位竟然自顾自的掏出钱来往苏玉兰手里塞，
“谁先交钱，就是谁的，这件衣服我买了。”
这话听上去是没毛病，但是做生意总得讲究个先来后到，如果前面这位不要，这件衣服自然要卖给后面这个顾客，但是先来的这位还没说话呢，苏玉兰怎么好接后面这位的钱，只能让了一下，耐心的劝这位顾客再等一下。
没想到这位顾客根本就不想等，绕过衣架来到苏玉兰跟前拿着钱硬往苏玉兰怀里塞。
有人往跟前凑，苏玉兰下意识的往后倒退了两步，她现在身子笨重，腿脚实在是不够灵活，脚下一个不留神绊了一下，身子一下子朝后面倒了下来。
“啊！”的一声惊呼，苏玉兰两只手本能的朝四周抓去，可周围既没有墙壁又没有桌椅，就连李晓梅也离她有点儿距离，苏玉兰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可她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向后倒的身体。
听到喊声，李晓梅赶紧往二嫂身边冲了过去，就在苏玉兰要倒地的那一瞬间，拽住了她一只胳膊，可苏玉兰重心太向下了，李晓梅力气又不够大，这一拽也仅仅只是起了个缓冲作用，苏玉兰虽然一直手撑住了地，但身子还是摔到了地上。
“二嫂，没事吧，二嫂？”
李晓梅一颗心揪的紧紧的，她虽然还是个大姑娘，可大嫂生了两个孩子，二嫂也已经生了两个，她都已经见识了四个孩子的诞生，也知道这个时候孕妇是不禁摔的。
往苏玉兰怀里塞钱的这位顾客也有点害怕，她是生育过的，知道这个时候摔一跤意味着什么，刚才就属她离苏玉兰最近，她也是一时呆住了，都没反应过来要拉苏玉兰一把。
就只是想给孩子买件衣服而已，她可不想惹上什么麻烦事，
“大妹子，你......你没事吧，我可没推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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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苏玉兰托着肚子半躺在地上，脸色煞白，肚皮一阵一阵的发紧，肚子里也感觉一翻一翻的，上身被李晓梅扶着，她一动都不敢动，心里从未有过的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