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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秀娥的表情说不上热情，只是淡淡的，问了余芫三人有没有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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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有大鲜鱼呢！”最小的那个孩子，用袖子抹了抹鼻子，指着那桌上大陶瓷盆里的鲜鱼喊道。
余安看了那孩子一眼，年纪跟余鱼儿差不太多，但是那两截棉袄袖子，可是光的很，上面一层层的鼻涕擦的，都干了，瞧着实在是……
余安实在说不出要孩子一起吃的话。
余鱼儿要吃的大鲜鱼，见有人惦记，自己当然不愿意，但是因为到底是亲戚，他也没说啥话，只是用眼睛瞟着那孩子。
“鱼儿，你不认识二姑了？”余芫笑着说道，又扯了扯那满袖子鼻涕的孩子，“这是二套，比你小三月的，以前在老家的时候，我可是跟你娘经常把你两放在炕上比长短呢，你小时候可是比二套长的小，如今日日的吃大鲜鱼，看出长得高来了！”
余鱼儿嘟囔了一声，“俺家可没日日的吃大鲜鱼，过年就这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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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来，余老二自然不能让孩子饿着，也就说道：“要不然先在这边垫吧些，然后再过去吃！”
余芫正要说话，高秀娥就说道：“人家老大那边都做好了，咱们再招呼，还以为咱们跟老家那边抢客人呢！”
余芫笑笑，“没事，就光孩子们吃，我不吃，一会儿我还得回去吃去！”
“哦，吃大鲜鱼了！”二套欢喜的喊了一声，使劲的吸了吸提溜出来的鼻涕。
余安实在是受不了，这样下去，她这顿饭也甭吃了，也就赶紧说道：“我给你们挑块好鱼肉！”
余安拿了筷子，给两人拧了一只大鱼尾巴放在另外一只大白瓷碗里，放在两人的面前，生怕那鼻涕虫的筷子伸到鱼汤里。
“二姐，你将好肉全都给他们了！”余鱼儿有些不甘心的小声嘟囔着。
村里人都喜欢吃鱼尾巴，因为鱼尾巴看着都是肉，不像鱼头，骨头多，其实鱼尾巴上面的刺是最多的，一不小心就能卡着，所以余安赶紧给余鱼儿拧了刺最好的鱼肚子，放在了他的碗里，又赶紧给他倒了一些鱼汤，低声说道：“鱼肚子好吃！”
“我要鱼籽！”一直没有说话的李大套，十三四岁的娃了，这会儿突然说道。
余安叹口气，只得狠狠心，将自己最爱吃的鱼仔给了李大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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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李二套一边吃一边擦鼻涕，鱼吃了几口，那筷子就朝着菠菜豆腐里的大肉块伸了过去。
余安赶紧说道：“我给你夹！”
她将碗里面的几块肉，全给夹给了李二套，反正一会儿他们还有红烧肉，别再惹着李二套自己伸筷子。
余芫满意的望着安安说道：“这就是安安？都这么大了？你说前几年我见她，还只是发呆，连招呼都不打，如今听说可能耐了，学习好不说还能赚大钱！”
余安这会儿可顾不上余芫夸她，她得看着李二套别将那筷子伸到他们一家人吃饭的碗里来。
高秀娥看着桌上的情形，也实在是忍不住了，也就问道：“他姑，我咋听着那边喊吃饭啊，是不是要开饭了？”
“我不过去吃，我不过去吃！”那个李二套一听说要去余老大家吃饭，立刻就闹腾了起来，“我要吃大鲜鱼！”
余芫说道：“行行行，你们先吃，我们不着急，我这重要的话还没跟你二舅说呢！”
高秀娥无奈，朝着余老二使眼色，余老二却只能装作瞧不见。
余芫在屋里摸着那板凳桌子的，夸了半天，最后说道：“二哥，这些年不见你真是发财了，听说给村里修路，一下子就好几千块钱的捐啊？”
余老二赶紧说道：“哪里有好几千，就六百块钱，这修路是大事！”
“就六百？哎呀，俺的好二哥啊，六百还叫少啊？你说说你有那么多钱捐给别人，俺这过得啥日子，你也瞧见了，你咋不给俺呢？”余芫半开玩笑似得说道。
“给你也得见你啊，前些年你就算是回来，不也是拉着孩子绕着俺家走？”高秀娥见余芫打算露出狐狸尾巴了，也就不再藏着掖着说道。
当年余老二一家在河堤杉子屋的时候，这余芫过年不是没有回来过，有一次在堤下面，高秀娥看的真真切切的，余芫带着两个孩子从堤上走，还指着他们的杉子屋说了什么，可是就是不肯进门去看一眼。
这虽说过年空着手进不了门，可是那时候，余芫不方便去，哪怕是让孩子去露一脸，高秀娥也会感激的！
余芫一下子涨红脸，“俺哪里能拉着孩子绕着你们走啊，俺不是不知道么，就过年回来这一天，叽叽喳喳的一屋子人，吃完饭就走，哪里知道这里面的事情！后来知道了，俺是嫁出去的闺女，也不能插手这些事情呢！”
余老二摆摆手说道：“没让你插手，事情都过去了，没啥好说的！”
余芫这才松了一口气，“二哥，你别怪俺，这些年俺过得不好，这回家来说话也没有分量呢，咱爹跟咱娘啥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余老二自然知道，不光这老余家，整个乡下都是这样，这女儿都不算人的，别人若是问你家有几口人，都答儿子的数量，老余家就是四个儿子，像余老二这种，之前没有余鱼儿的时候，那就是没孩子，没有儿子，所以一直被人瞧不起！
余老二摆摆手，“行了，你也赶紧回去吧，别让他们瞧见你过来，瞧见了又费口舌！”
余芫一怔，她这要说的话还没说呢，哪能走，她赶紧打开打来的包袱，从里面拿出两包点心四个白面饽饽来，说道：“二哥，俺今日就是带孩子来看看你，除了这……”
高秀娥赶紧上前说道：“他姑，你可别这么客气，快拿回去给娃吃吧！”
高秀娥上前将那东西全都给她收拾进包袱里。
292 成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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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嫌少，你这还有孩子呢，让孩子吃吧，我家有，心意领了！”高秀娥总觉着这余芫突然上门没啥好事，也实在不敢收她的东西。
余芫坚决的将东西放在了桌子上，“大过年的，俺不能空手来，没这道理！”
高秀娥叹口气，没法子，她只得去屋里拿了二十块钱，塞到两个娃娃的手里，“就当压岁钱了！”
在乡下，当时的压岁钱大多是一毛，五毛，多的也就一块钱，高秀娥一下子出手就是十块钱，两个孩子二十块，喜得那两个孩子不行，两人乖乖的将钱去给余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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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秀娥赶紧拦着，“两个妮子都大了，鱼儿也不要，你快留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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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鱼儿看了高秀娥一眼。
高秀娥实在是不想叨叨，也就让余鱼儿收着。
余芫又说到钱的事情，说余老二如今真的是发了，压岁钱也这么多，说完余老二有钱，又说自己穷，说如今村里都自己干了，去年这李大套的爹也想自己干，接了大队里的冲床，做活计，但是没有想到一个工人伤了手指头，要赔五千块钱。
“五千这么多？”余老二一听，跟着有些着急。
“是要的很多，那人没了两根手指头，一只手废了，你不给，他就天天的躺在你的机床上闹腾，这都半年了，不能干活，别人定下的活儿也跑了！”余芫满脸的愁苦。
高秀娥叹了一口气，她就知道几年都不走动的亲戚突然间上门准没好事！
这会儿那两个孩子已经吃完了鱼尾巴，又向那鱼身子伸筷子。
余安赶紧又拧了一块鱼身子放在了两人的大白瓷碗里。
余斐也很无奈，拿了一个大白瓷碗放在余安的面前说道，“你也先吃着吧，都要凉了！”
余安哪里吃得下，就怕待会儿余老二夫妇没得吃！
“大家都不容易！”余老二叹口气，望了高秀娥一眼，那意思，一定是想要接济一下余芫了！
“这种老赖就不能惯着，让公安来抓他！”高秀娥说道，“若是一味的纵容，只怕以后的人会有样学样，那还了得？”
余芫立刻说道：“哪里敢报警，我们自己私自接的活儿，万一被拉出去批斗不是得不偿失么！二哥二嫂，就五千块，你们平日里给村里修路随便一掏就是六百块的，咱们还是亲戚，你就借咱们五千块吧，是借的，以后能生产了，赚了钱一定还你们！”
余老二一听余芫要的是五千块，立刻摆摆手说道，“我哪里有五千块啊，这些年就是走街串巷赚点钱，又修了这个房子，如今手里最多也就几百块，五千块实在是没有！”
其实余老二说的是实话，这一年他都跟高秀娥在家里种地，萝卜丝子虽然卖了不到两千块钱，可是这是明年种地肥料、工具的用钱，他跟高秀娥商量了，还打算再承包几亩地，能帮余芫的，也就只有几百块的能力。
余芫一听这话就有些不乐意了，低声说道：“二哥，我都听人说了，说现在不光你有钱，安安还在外面弄了不少生意，这大家都买不到的暖壶、炉子，甚至那些时髦的皮箱、手表啥的，安安那里应有尽有，这五千块，不过几块手表钱，对俺家来说可是救命钱呢！”
余安本来不想理会余芫，毕竟是余老二的亲戚，他愿意借还是给，都余老二自己决定，但是这会儿听到余芫将手伸到她这里来，余安就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回身朝着余芫说道：“二姑，我还是个学生，哪里有什么钱？你别听那些人瞎传！”
余老二想了想，这余芫说的的确也可怜，也就望着余芫说道：“芫，这五千块这么多，咱们的确是没有，这样吧，我这里还有开春要买肥料的二百块钱，你先拿着，不用还了，就当是咱们做哥嫂的，帮你度过难关的！”
余老二要高秀娥去拿钱。
高秀娥坐着不动。
余老二没法子，自己去屋里拿出一沓子大团结来，塞到余芫的手里。
余芫没有客气，先拿了那二百块，却并不打算走，“二哥，不够呢，不拿出五千块来，那人不走，咱们干不了活，咱们一家人都没法子活啊！”
余安也觉着给个几百块就算了，毕竟是亲戚一场，这还是经过这一世感化才有的想法，若是前一世，她早就将这个只会哭穷的二姑还有流鼻涕的表弟踹了出去！
就在余安忍耐的时候，那李大套与李二套已经将鱼身子也吃完了，那李二套喊着还要吃。
余鱼儿一瞧就急了，一条鱼，一家人还没开吃的，就被他两吃的就剩下个鱼头了，还要吃……
余安也冷了脸，“没有了，这是我们要吃的饭，你们的饭在你们姥姥姥爷家！”
李二套一听这话，筷子一摔，就势就从凳子上落到了地上，开始撒泼起来，“娘，娘，二表姐不让我吃鱼，二表姐不让我吃鱼！”
余安气的牙痒痒，不让吃鱼，一条三四斤的大鱼就剩鱼头了，鱼身子都进狗肚子了？
余芫本来就嫌弃钱少，一听这话立刻上前，宝贝似得将自己的二儿子拉起来，再看看那碗里剩下的鱼头，不悦的说道：“安安，弟弟吃点鱼怎么了，反正你们日日的吃，俺们一年也吃不上一次，就不能给他吃点？”
余安冷笑，“你们一年到头吃不上鱼，关我们什么事情？当年我们一家人去杉子屋住的时候，别说是鱼，粗面都没有一口，也没见你上门给咱们送点！如今一条鱼已经让你两个儿子吃的只剩下鱼头了，我们一家人还没吃饭！你还不满意！早知道你不满意，一开始就应该一口也不给你两个儿子吃！”
余芫吓了一跳，她之前在老家那边听李翠兰说这余安牙尖嘴利跟变了个人似得，她还不相信，如今一见，更是吃惊，指着余安叫道：“你可真是成精了，竟然这么跟长辈说话！”
293 战火东引
余安忍不住翻了白眼，长辈，又来一个端长辈架子的！
高秀娥本就恼怒余老二自己做主给了余芫钱，如今一听这话就更不高兴了，她的女儿终于聪明了，这余芫还骂她成精，她上前作势就要从余芫手里将钱夺回来，“他二姑，我们帮不了你，你还是找别人吧！”
这钱到手了，余芫怎么可能再吐出来，二百块钱也是不少呢，能赶上城里工人三个月的工资了，她赶紧闪躲着藏，生怕再让高秀娥拿了去，又望向余老二喊道：“二哥，要不然你再给我几辆电动车吧，听说你都送了一辆车给村里，我可是你的亲妹妹，从小一起长大的，你给我几辆，我自己去卖钱！”
余安一听，这余芫是有备而来啊，把事情都打听的很是清楚，一定是老余家那些人挑拨的，她也就说道：“二姑，你光听着俺家发财了，你没听说爷爷、大伯还有三叔，他们也发财了？他们年前礼帽卖了上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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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你还真的不知道，听说这做礼帽的技术，是爷爷的祖上传下来的，如今这礼帽好卖的很，一顶好几块钱呢，为这，大伯跟三叔都打破头了！你是爷爷的女儿，说到这祖先的手艺赚了钱，是不是也能分一点？”余安继续说道。
余芫一听就着急了，这做帽子的技术，她是知道的，以前这老余家在民国的时候，是做过礼帽的，谁知道到了现在，这礼帽又流行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当年余芫嫁人的时候，余铁梁是没出嫁妆的，当时说要将这技术当做嫁妆送给余芫，余芫没稀得要，委委屈屈的嫁了人，到了李家到现在人家都嫌弃她没有嫁妆，却没有想到如今这礼帽值钱了，她赶紧回身拔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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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紧走！”余安瞪了李二套一眼，挥了挥手里的舀鱼汤的勺子。
李二套瘪瘪嘴，吭哧吭哧擦了一把鼻涕，看了看李大套。
李大套随手将余芫放在桌子上的两包点心抱着，拉着李二套跑了。
高秀娥望着被吃的一片狼藉的饭食，再想想自己那二百多块钱，好不容易好的心情，瞬间又低落了下来。
高秀娥进了屋，砰的一声就将屋门摔上了。
余老二看了看姐妹三个，摸了摸鼻子，去屋里哄人去了。
“哎！”余斐叹了一口气，开始收拾李家两兄弟祸祸的碗与筷子。
“放在锅里煮煮！”余安觉着恶心，“那孩子不停的流黄鼻涕，一边吃一边抹，可别有什么病！”
余斐点点头，先去将筷子碗洗了，再去煮煮消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