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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雨下得真的太大了,此刻他右边的裤腿已经被裹满了泥沙,血水模糊地粘在断肢的截断面上,看上去触目又惊心。
衣末视线快速移向了别处,心脏没来由地紧了紧。
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可她却鬼使神差般地走了过去,在他的注视之下,默默扶起了他的手臂。
他们开始一起逃亡。
因为此处地域靠海,海风极大,雨停之后,山间的浓雾很快便被吹散开来,除去丛林里的枝叶之外,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阻挡视线。
衣末开始渐渐心急了起来,她现在带着一个人,要再想像之前那般左逃右窜已是不可能,如今他们的行踪算是彻底暴露了,不消多时,必会被后面的人所追赶上。
衣末很快便喘起了粗气,脚步也跟着乱了。她的双手搭在沈辞的手臂上,沈辞很快便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在她第二次差点摔倒的时候,他反手扶住了她,说:“你怎么了?”
衣末大口喘气看着他,摇了摇头,重新扶着他开始往前走。
“哎,等等。”沈辞再次叫停了她,没等女人抬手比划,他便指着前面的树丛,有意引导,说:“你看前面,树木的枝叶长得很密,说明雨水和阳光多,是山林的东南面。”
衣末眨了眨眼。
沈辞又指了另外一个方向,说:“你再看这边。”
衣末跟着看了。她很聪明,这回不等沈辞说下去,便搀着他往那个方向快速奔了过去。
之后的那段路,倒也是危险得紧。衣末的担心很快应验,浓雾消散之后,他们很快便撞见了前来搜山的人。
她真是心眼都被吓到了嗓子里,有那么一两次,她与那些西装革领的追捕者们几乎都要面对面了,可奇怪的是,他们都像瞎了一样,头刚刚转过来,看过一眼,却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一般,就那样眼瞎一般地转了回去。
衣末觉得他们撞邪了。
如此一步又一步,竟也被两人走到了山脚。衣末看着沈辞,劫后余生一般地冲他笑。沈辞跟着笑,笑着笑着,又见女人脸上的神情凝住,眼神开始呆滞地盯着前方看。
女人脸上如死灰一般,沈辞不解回头,顺着她的视线望了过去。
那是一条盘山公路,公路的另一面,是茫茫无际的大海。
衣末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看着那片大海,良久,想到什么,又快速蹲下身,开始查看沈辞断肢的伤势。
沈辞不自然地别开身,低头想将女人扶起,却见她抬起头,再次对着他咧嘴笑。
她对他做了一个手势: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最后中指和食指交替向前,爬往半山别墅的方向。
他突然就看懂了。
她想送他回去。
沈辞沉默了下来,然后摇了摇头。
衣末蹙眉,拉过他的手,在他手心里写道:【你腿上的伤势很重,需要尽快治疗。】
沈辞没有动,看着女人,问:“你不想逃了?”
衣末快速写道:【逃。但保命要紧,我先把你送回去,以后我再逃。】
沈辞不说话了,衣末以为他默认了自己的提议,想要拉着他往回走。
沈辞暗了暗神,在女人拉他的那一秒,他也做了一个决定。
他反手牵住了她,女人诧异回头的时候,他笑着对她说:“我说过了,我跟你一起逃。就这一次,以后没机会了。”
就让他任性这一次,没有恩怨、仇恨,好好地活一次。
那一刻,天地之间都是那么地静谧,雨停了,风也停了,海浪是那么的温柔,一下又一下,轻轻地抚平着疲惫的心。
衣末突然就又犹豫了,重新返回半山别墅,其实她并没有十分的把握。那个人太深不可测了,她没见过他,却被他囚禁在那里两月有余,人人都对他毕恭毕敬,都唤他一声爷,还有那传说中的上任哑女……她只知道他之前不会杀她,甚至想要讨好她,可现在她骗了他,再次回去,一切都成了未知之数。
女人出神地想着,有几缕头发散在身前,粘上她的嘴角也无知无觉。
沈辞不喜言辞,身旁的女人又出奇地乖巧安静。他不放心地侧头去看,刚好瞧见她这番模样。
衣衫褴褛,头发凌乱,可纵使如此,那双眼睛依旧是灵动的,还有她那一身与她孱弱外表一点也不匹配的蛮力……
哑巴配瘸子,刚刚好。
想到这里,沈辞不自觉又勾了唇,就在此时,原先低头任由他牵着的人突然抬起头,四目相对,他胸膛起伏了下,飞快偏头看向了别处。
衣末并不懂他的闪躲是为何意,舔舔唇,还是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
“嗯?”沈辞这次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望向她。
衣末垂下长睫,在他掌心写着字:【我们现在要去哪儿?】
她的指尖一笔一划触碰着他的掌心,力道用的不大,却出奇的暖和,出奇的痒。
沈辞的手指也跟着颤了起来,完全没有看清女人写的是什么,直到她将动作停下,又开始斜头盯着他看,他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憋了半天,还是那个字:“嗯?”
衣末无法,只得将原来的问话重写一遍。
沈辞这回才看清楚,被衣末写过的手掌握紧,而后又拘谨地垂下,说:“去码头。”
【码头?】衣末这次用了唇语。
沈辞浅笑,朝女人的方向微弯侧身,指着前面的一段路说道:“嗯,码头上有离开这里的船,走过那个拐弯口就可以看到了。”
衣末顺着他的手指往前看了看,待到看清,惊喜之色跃然于脸,不过很快她又蔫了气,悻悻然比划说:【会不会是坏人的船?】
沈辞其实并不懂手语,却猜出了女人的疑虑,他看着她说:“你待会跟着我,船夫不会为难你,我……”顿了两秒,沈辞才继续说道:“我认得他们。”
衣末了然地点头,没再多问其他的问题。她知道再耽搁下去,情形只会越来越不利,于是她快速打着手势,说道:【那我们快点过去。】
她说着就要往前,沈辞却站在原地没动。
【怎么了?】她回头望向沈辞,以为有什么变故,跟着紧张了起来。
沈辞垂下长睫,静了静,原先紧握着的拳头忽的伸出,摊开在女人的面前,意思不言而喻。
“听不懂。”
衣末:【……】
衣末低眉看向那只手掌,复又抬头望向男人,她足足愣了三秒,才有一丝反应。
她安静地砸了砸舌,而后和之前见死不救一样,她绕过他,独自一人,往前走得干干脆脆。
第8章 叙情 “你先洗。”沈辞想也没想说道。……
其实沈辞撒了谎。
半山别墅所处的地理位置是一座岛,其四面都是海,岛上之人和陆地往来的通行方式只有两种:游艇和直升机。
半山别墅是沈家位于东海的一处休假会所,由沈淮瑾生前所建,后面沈家一门突遭变故,沈淮瑾亡故,这处房产自然而然由唯一幸存的沈家大少爷,也就是沈辞继承。而后十一年,除去沈氏老宅,沈辞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这半山别墅里,韬光养晦,培养出了一大批的亲信为己所用。因此半山别墅现今的规模很大,光是常驻之人便有二百有余,而游艇的配置则由最初的四艘逐步扩充成了现今的十八艘,每一艘游艇之上都配备了专门的船长负责打理和运行,并且为了安全起见,船长每半年就会替换一次,除了负责这一块事务的魏进,岛上没有一人能够认清这十八名船长。
包括沈辞。
沈辞称自己认识船夫,忍着腿痛,开始带衣末一起前往游艇停着的码头出逃。那时雨已经停了,加上他们走的是柏油盘山公路,因此并不难行。
他们很快就看到了游艇,沈辞轻车熟路,领着衣末走向了最靠近他们的一艘。
他们踏上了游艇,鞋底碰在甲板上,发出蹬蹬两声,立马便有一穿着制服的人从游艇内钻出,手里拿着警棍,腰间别着通讯器,确认所来之人的身份。
衣末真的怕极了,那人一出来,她便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躲在了沈辞的身后。
沈辞微微侧头,看了身后的女人一眼,随后很快,视线便落回了船长的身上。
他认不清这十八艘游艇的船长没错,但这座岛上的人,却没有一个不认识他。
船长看清来人之后,果然大惊失色,正欲低头称唤,沈辞先一步开口,说:“今天带人出门负责采购,雨天路滑,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弄得满身狼狈,还请李师傅担待。”
平白无故被安了个姓氏,船长愣然地张了张唇。不过到底平日里训练有素,船长很快便镇定下来。之前魏进有过嘱咐,不见主子不得开船,此番主子就站在眼前,虽然不明白他为何要隐瞒身份,但话语间的意思却听懂了。
船长没再多言一句,点头表示得令,等到沈辞和衣末走进船舱坐定之后,便开动了游艇。
游艇的速度很快,没出一个小时,船便靠了岸。
船舱之内,微盹的女人几乎是在船停的那一刻便唰地一下睁开了双眼。她看了眼身旁的男人,见男人也醒了过来,便站起身,朝不远处的船长走了过去。
沈辞坐着没动,眼神却跟着女人。
他看见女人取下颈间的项链,比划几下之后,将项链递给了船夫。
“这……”船夫不敢接,透过女人,将视线望了过来。
沈辞微不可查地黯了黯神,突然便忆起前些时日,半山别墅传给他的好消息——
衣姑娘笑了;
衣姑娘出门散心了;
衣姑娘愿意打扮自己了……
原来这桩桩件件,都是她投给他的烟雾.弹,是她在为自己的逃跑大计所设下的障眼法。
沈辞呵笑一声,人撑着拐杖承力,慢慢站起了身。
他径直走到女人跟前,垂眼看了眼她手中捧着的那条曾经自己送给她的项链,而后将自己左手腕的手表解下,一把拍在了船长的掌心。
他自始至终未发一言,给了船长手表当做路费,人便率先踉跄着离开了船舱。
衣末看看男人的身影,又看看船长手里的手表,内心掂量一瞬,想要用项链去换那手表,而这时,船长却将手表一收,对她做了个请的动作。
她无计,只得抿抿唇,又将那被船长攥紧的手表看了一眼,颇感吃亏地下了船。
都说“有钱行千里,无钱万事哀”,这话一点没错。
下船之后,衣末和沈辞身上一个钢镚都没有,他们没有办法吃饭,没有办法乘车,也没有办法买药处理身上的伤口。
衣末本想找一家当铺把项链当了换成钱,可她身边的男人却死活不肯——不说话,蹙着眉,一直跟着她,只要她往当铺的方向走,他便把她拽着,就像她要当的,是他家的传家宝一样!
衣末欲哭无泪,有那么几个瞬间,甚至动了和他就此别过的心思,可看着他的腿伤,到底没有硬下心肠。她没有办法,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一个可能愿意接济他们的地方。
她带着男人,去了当地的福利院。
福利院很小,院长接待了他们。院长姓陈,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烫着一头碎波浪。听到衣末说自己是宁城福利院的工作人员,陈院长很惊喜,跟问她说:“宁城福利院的院长我认识,葛老师,我们一起参加过很多培训和聚会,他老人家现在身体怎么样,还硬朗吧?”
衣末笑着回应:【嗯,一切都好,和以前一样。】
“听说他再过两年就退休了,新任的院长候补人和我是本家,也姓陈,叫陈……陈……”
陈院长一时想不起来,衣末提醒比划了下:【陈平安。】
“对,陈平安!哎呀那小伙子真是出息啊,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国家残联副主席,以后再努把力,前途不可【创建和谐家园】啊哈哈哈。”
陈院长似乎对陈平安特别感兴趣,拉着衣末套了好一段时间的近乎,直到衣末捂手打了个哈欠,才恍然大悟地说:“哦,不好意思,你瞧我这人,打开了话匣子就停不下来,你们爬山累了吧,我刚让人去准备了两身干净的衣服,你们先洗个澡换上吧,以后爬山要当心些,这摔得哟~”
说罢,陈院长伸手触了触衣末被刮花的胳膊。
衣末肉眼可见地红了脸,此前她谎称他们这般狼狈是爬山爬的,为了防止穿帮,拿到衣服之后她便赶紧跟着那送衣服来的人去往了福利院的澡堂。
沈辞自然是跟在她的身后,就怕被丢下一样。
等到到了澡堂,两个人才发现,这福利院真的太小太小了,小得连澡堂都只有一个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