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馨提醒:系统正在全面升级。您可以访问最新站点。谢谢!
郭衡连忙点头称是,「皇兄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贵妃啊,朕记得你幼时便是在平阳长大的?」
我起身行礼,「难为陛下记得,臣妾祖籍平阳,幼时随曾祖父母住在平阳。」
郭衢缓步走下高台,众臣纷纷跪拜,他一步一步走到石头边。
「平阳是个好地方,人杰地灵。邵阁老有功,为朕教导出像贵妃这样替朕分忧的贤助。」
「臣妾不敢。」
「都跪着做什么,都起来都起来。」他似乎想了片刻又道,「先帝登基之时,邵阁老便是辅佐大臣,功在社稷,如今邵卿也多为朕分忧,实在辛苦了。」竟是上前扶起了父亲,我心中不安,捏住衣袖不语。
「县主今日可是带着孙女进宫了?朕瞧着倒是面生。」
我猛地抬起头向下席望去,距离太远看不真切,只看得出像是那日母亲带来的女孩。
「回陛下,娘娘进宫后臣妇有时思念,便将家中的女孩儿接到身边陪臣妇解闷,季娘乖巧,臣妇此次进宫便带了她来。」
郭衢沉吟道:「县主很会教养女孩儿,贵妃婉顺当有县主之功。多大了?」
「回陛下,十三了。」
「嗯。该到说亲的年纪了,贵妃为朕诞育龙嗣,操持宫务,朕一直都想赏赐贵妃。邵卿为朕烦劳,也当奖赏。不如就赐这孩子二品县主吧,封号就让礼部来拟。」
我望向郭舜明,他轻轻摇了摇头。
我闭了闭眼,重新挂起笑容,「得陛下封赏,是这孩子的福气,只是,县主之位多为宗室之女或功臣之后,这孩子怕是承不住陛下如此厚爱。」
郭衢重新走回高台,一手扶起我,手掌抚于我的手背之上,「贵妃何必替那孩子妄自菲薄,贵妃和邵家有功,这个县主她当得起。」
我知他意已决,不便再多说,只得和邵家众人跪拜谢恩。
郭衢今晚突然的封赏来得突然,我感觉危机在一步步逼近,我的直觉告诉我郭衢在收网。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郭衢赏的甜枣不吃不行。今日可以赏邵家一个二品县主,抬了身份,明日再赏一个太子妃之位,也无人有异议,后日罚没邵家,自然来得顺手。
待我回到玉堂殿时,手早已冰凉,左手虎口更被自己掐出了一道深深的血印。青萝见状,忙让人去传太医为我包扎,我挥手拦下。
「一点小伤不必召太医,免得惊动陛下。」
宴庆结束后,郭衢便去了蒋婕妤的清凉殿。今日重赏了邵家,他自是要去再怜惜一番幼子的。
「娘娘,东宫递了口信来,子时清晖殿。」
我伸手取下发髻上华丽的钗环,黄铜镜在烛光下晕出模糊的光影,我看不清自己的表情,「知道了,你去准备一下吧。」
沿着上次的路径,我再一次踏进清晖殿,郭舜明却是站在方桌之前悬肘写字。
「今日之事贵妃不必担忧,孤自有分寸。」
笔锋渐收,纸上赫然是个「沈」字。
「殿下何意?」
「蒋婕妤只是暂时抚育思予,沈美人尚在,沈家不会束手就擒。皇子是沈家的,不是蒋家的。」
我伸出左手接过郭舜明递来的纸张,看见左手还未包扎的血痕,我心下一讪,欲换手拿纸。郭舜明却是伸手就要触碰我的伤口,我立马松开了手,那「沈」字纸落在了墨砚之上,迅速晕开了一团墨迹。
「贵妃受伤了?」
「无碍,有劳殿下关怀。从沈家入手有破局之法?」
郭舜明的视线从我的左手移开,落在那团墨迹上,「沈美人虽是庶女,却是沈勋爱妾所出,武定伯的爵位是世袭,等他儿子承袭时,又要再降一等。沈勋又如何没有再复武定公时荣耀的心思呢?」
「身负显赫战功或对社稷有功方可封爵。武定伯一无战功二无政绩,如何封侯称公?」
「母后虽已薨逝,父皇登基后依照祖例封外祖父为承恩公。」
「沈美人育有皇子,父皇登基虽只封嫔,但贵妃您也未曾封后。这皇后之位,沈美人未必不想争一争。」
「若是沈美人不争气,武定伯世子沈建绪还有两个待字闺中的女儿,孤的太子妃还未正式定下,再不济可效仿她们那位庶出姑姑的路子,只求良娣之位。」
我望着桌上蜡烛跳动的火光,看来郭衢此前对沈美人的惩罚就是隐晦的提醒,对我的维护也只是恰到好处的利用罢了。
「殿下是让本宫解了沈美人的禁足?」
郭舜明拿起宫人摆放在烛边的黄铜剪,剪断了蜡烛的烛芯,只余一缕青烟,随茶烟盘旋而去。
「本宫会让思予回到沈美人身边,只是复位…」
「青州大旱,沈勋次子沈建坤得一谋士,神机妙算,遏制缓解了灾情,想必折子这两天就会送到父皇案上。」
「那人如此才学,竟只愿屈居沈建坤这个千乘县县令之下,太子殿下的人果然与众不同。」
「贵妃聪颖,和聪明人合作向来事半功倍。」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对郭舜明而言,沈家本就留不得,我心里也明白,与虎谋皮,最多不过保邵家几百口性命罢了,繁华不过身外之物,总比丢了性命的强。
「天寒,娘娘还是赶快回屋歇着吧。」
天寒总要冻一冻心肠,心肠硬了,便也能浓妆艳抹登台唱戏了。
6
四月将至,皇城之中处处皆是春景,给太子选妃也被悄悄提上了日程。
为显低调,郭衢以我的名义在御花园南侧的披香殿筹办百花宴,宴请各家闺秀,名为赏花,实为相看。又在北侧的蓬莱殿设寻英宴,青年才俊济济一堂,颇有大牵红线的架势。
比起心思各异的老臣,郭衢接连提拔的都是根基尚浅、朝乾夕惕的年轻人,又有意扶持在京中沉寂已久尚有爵位或是落魄世家的子弟,新旧贵族之间的矛盾在郭衢的有意引导下,竟有愈演愈烈的态势。
我带着邵如季到披香殿时,沈嫔、蒋婕妤、魏美人和杨才人已经坐在大殿一侧,门口太监们高声通传,「静贵妃娘娘到。」
乌泱泱一屋子的人都屈膝行礼,娇滴滴的声音和在一起,震得我耳朵嗡嗡直响。
「都起来吧。今日赏花,都不必拘束。」
沈嫔斜倚着小几,「先前陛下万寿节晚宴之时,臣妾无福得见惠和县主,今日县主跟在娘娘身边,臣妾瞧着,侄女肖姑这话果然不错。」
万寿节后礼部给如季拟了封号,郭衢择了「惠和」二字,赞其柔质慧中,感念邵家与他君臣和勉。一时之间,邵家在京城风头无两。
两个月前思予生辰,我便向郭衢提议解了沈美人的禁足,郭衢大手一挥,表示这些小事不必向他禀报。待沈建坤不仅遏制灾情,亦安抚流民的消息传遍朝野时,郭衢便下旨超擢沈建坤为青州知州,并复了沈美人的位份。
因此,这次百花宴我特意与郭衢商议,既是赏花,那就把宫里的姐妹都请来一起热闹热闹。
戏台搭好,伶人总要安排好,才能唱一出完整的戏。
殿内衣香鬓影,殿外花香满园,人已入局,静待开棋。
「听说武定伯府的姑娘也来了?」
两个穿绯色罗裙和烟紫罗裙的女子走到殿中央,「静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果然好相貌。」
蒋婕妤见我夸奖二沈的相貌,便说道:「沈三姑娘姿色过人,听闻周世子上巳节遥遥一望便已倾心。」
「周世子?可是襄阳侯世子?」魏美人问道,「都说这位周世子是芝兰玉树一般的人,如此可是天赐良缘了。」
「蒋婕妤说笑了,市井流言也不怕污了贵妃娘娘的耳朵。」沈嫔面露不虞,「魏美人有空听那起子小人嚼舌根,还不如多花花心思留住陛下。」
我看几人又要吵起来,只觉得心中烦闷,「好了,如今春色正好,也不必都拘在这殿里,皆可自行去御花园中赏景。」
我来到偏殿,只让青萝和画影留下。
「娘娘放心,奴婢必寸步不离县主左右。」画影会些拳脚功夫,今日这场戏邵家不能登场,她看着邵如季,我才能安心。
待画影离去后,青萝才开口,「一切已准备妥当,娘娘可就在这偏殿等着?」
「去观竹阁吧。」
观竹阁是御花园北角的一座小楼,周围遍栽凤凰竹,竹影挲挲,是静心的好去处。
今日两宴齐办,郭衢又亲临蓬莱殿,禁卫军是天子近卫,自披香殿至御花园的路上,便不时就看到一队禁卫军佩剑而过。
刚一盏茶的工夫,观竹阁后方的小侧门却被人打开。我只觉奇怪,便往侧门而去,却看到神色异常的郭舜明。
我还来不及奇怪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就被他一把攥住了右手,用力一扯,我毫无防备地被他拉进怀里。
我一时恍惚,他的手已撇开我鬓角的一缕碎发,「乐安……」
我顾不得心中疑虑,奋力推开他的桎梏,他似有不支,一手扶着柱子,才不至于跌倒在地。
我想起桌上一直未喝的西湖龙井,几步并作一步,端起茶盏泼在郭舜明脸上。
「殿下现在可还清醒?」
他定定地望着我,伸手拂去脸上沾着的茶叶,「我很清醒,多谢贵妃。」
我想起他方才的神态,只觉荒唐,「殿下着了道,合该往陛下面前求个公道。」
他向我拱手后,便从侧门离去。浑身的力气仿佛一下卸了个干净,我忙让青萝扶我坐下。我并非懵懂少女,刚刚郭舜明已然逾矩,却不以为意,纵我心中惊涛骇浪,面上却不能表现出分毫。
再回披香殿时,却见蒋婕妤在殿外张望,见我来了立马迎了上来。
「娘娘,出事儿了。」
「刚刚蓬莱殿传来消息,太子殿下遇刺了。」
我刚想示意她继续往下说,郭衢身边的崔海就来了。
「贵妃娘娘,陛下宣您和沈嫔娘娘宣室殿见驾。」
我状似无意问起:「崔公公可知这是发生了何事?」
崔海面上条条沟壑丝毫不动,只赔笑道:「奴才只是前来传旨,这陛下的心思,奴才哪里敢揣测。两位娘娘还是快请吧。」
还未到宣室殿前,就见宫女太监们都远远站在殿外,我敛下心中情绪,一步一步踏上宣室殿的石阶。
殿门前一个穿着明光铠着禁卫军服饰的男子,见到我们一行人往殿前而来,手却是握住了身侧的佩剑。
崔海见状上前笑道:「纪将军,陛下旨意,宣静贵妃娘娘和沈嫔娘娘觐见。」
「贵妃娘娘莫怪,纪将军一直驻守漠北,此前未曾进宫,陛下惜才,纪将军刚调任禁卫军统领。」
「臣纪昶参见静贵妃娘娘、沈嫔娘娘。」
「无妨,」我看他似乎有些窘迫,「纪将军职责是为保护陛下,守卫宫城,不必介怀。」
我和沈嫔踏进宣室殿,郭衢坐在龙椅上,殿中跪着两个女子,哭得梨花带雨。
「曼华?宛华?你们怎么……」沈嫔惊呼出声,我走到跟前才发现正是沈家的两位姑娘沈曼华和沈宛华。
「请陛下恕罪,她们初次进宫,若是有言行不当之处,冲撞了陛下,还望陛下恕罪。」
郭衢听完却冷哼一声,拿起桌上的砚台就往沈嫔身上砸去,因为沈嫔就跪在桌前不远处,砚台竟是硬生生把沈嫔的额头砸出了个血窟窿。一时沈嫔头上血流如注,血水泪水混着脸上的妆容,看着十分可怖。沈嫔当即就晕了过去,沈曼华和沈宛华吓得都止住了哭声。
郭衢看着晕在底下的女人,眼神里只剩厌恶,高声呼了崔海进来,崔海看见倒在地上的沈嫔,叫了两个小太监把她抬了出去。
我看着地砖上的暗红色血迹,只觉得反胃,皇权之下,红颜、财富、权力都是枷锁,今日枕边人惜你如珍宝,明日就厌你如袍上无端蹭染的污渍尘土,不知道这宣室殿里、那龙椅上,代代算计的血泪又能否擦拭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