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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昶把我举起来,我就快要够到那颗红果子了,身子却一轻,我闭上眼,向下坠去。
睁眼却是在祖父的书房外,仲元青穿着一身铠甲,眉如墨画,笑着对我说:「我要去西境了。」院子里的树上落下的残叶,西沉的太阳,画面开始斑驳。
眼神一晃,却是他穿着一身素袍,将头发用发带束在脑后,脸色惨白,眼睛像一口古井,波澜不惊。
我想开口喊他,却嗓子酸涩,发不出声音。
又一转,我站在清晖殿前的空地上,宫人们从我身边走过,她们步履匆匆,手里端着的铜盆里血水的腥气让人反胃。
郭衢坐在一把椅子上,皱着眉头,听着殿里女人凄厉的尖叫。
有个侍卫模样的人飞步进来,贴在他耳边说了什么,郭衢脸色一变,没有等下去,转头离去。
我盯着殿内亮起的光点,有些恍惚。一个妇人跑出来,满手的鲜血,撞了我个踉跄,血迹沾在了我的衣袖上。
妇人满目惶然,大喊道:「太子妃娘娘血崩了。」
殿里的女人像突然迸发了力量,尖叫声刺破了苍穹。
「殿下!」
她的殿下没有回应,她毫无尊严地在一摊血泊中停止了呼吸。
我好像听到很多人在我耳边讲话,我身边的景色也在一点一点消失。
「乐安,多言数穷,不如守中。邵家的子孙应当延续祖辈的荣光。」
「不过是麻雀飞上枝头,也变不成凤凰,我的女儿才配坐在凤位上。」
「我便是如今苟延残喘,也会护你周全。」
「属下会成全姑娘。」
「贵妃很好。」
「静母妃别来无恙。」
……
那一张张面孔,或怒或笑,或喜或嗔,我只觉胸口闷痛,分不清此时何年何月,分不清我到底是谁。
我醒来的时候身体无力,想要撑起身子,却又重重摔回床上。
小窗透出几缕阳光,应该还是白日。
我想开口喊人,却发现喉咙沙哑,提不起声音。
外面似乎有人听见了动静,开了门进来,却是其希。
因为陶景姝的原因,我只把其希带着身边教养,并不像寻常小宫女一般,要她操心劳作。可现在看她原来圆润的脸庞消瘦了不少,人也添了几分颓色。
我忍着喉间的不适,问她:「本宫是怎么了?」
她见我费力想要坐起来,连忙拿了几个枕头让我靠在身后,看着我时眼里却又忍不住流下几行泪来。
「娘娘中了毒,昏睡了四月有余了。」
喉头漾上一阵痒意,我忍不住咳嗽起来,拿开捂住嘴的手,却是一片红色。
其希看了,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心中担心思颐,便问她思颐可还好。万幸思颐在陶景姝哪里,我放下了心。
「青萝呢?」
其希目光闪躲,说话也磕巴起来,「青萝…青萝姐姐…去给娘娘煎药了…」
我哪里能看不出她神色有异,「有什么说不得的,要你撒谎骗我。」
她跪在地上,满脸凄凉,「娘娘,奴婢是为了您好。」
我压下心中疑虑,正色道:「你若不说,便换个人进来说吧。」
「娘娘……殿里没别人了……」
「什么叫没别人了?」
其希将头深深地埋下去,怆然道:「她们说青萝姐姐给娘娘下毒,陛下就下令把青萝姐姐打死了,画影姐姐也被拖去了掖幽庭,宫人们都被遣散了,只留了奴婢一个人……」
我觉得耳朵像被人蒙上了一层薄布,隐隐约约听不清楚,「你说什么?」
其希见我神色恍惚,只拉着我的手说:「陛下不许玉堂殿有人进出,但还是会有太医给娘娘医治的。」
「是不是邵家也出事了。」
其希愣住了,呆呆地看着我。
「不然他何必圈禁我,又打杀我身边的宫女。」
我这才注意到,以往这座熟悉的宫殿,空荡荡的,没有一丝人气。
「邵尚书藏匿先帝废太子之子,陛下大怒,罚没邵家,邵尚书和县主娘娘在狱中自尽了!」
我只觉荒谬,「先帝的废太子早就死了,哪里来的儿子?」
其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眼泪止不住地流。我胸口就像塞了一团棉花,需要大口大口地呼吸。眼睛也有些疼,大概是想流泪又流不出来的缘故。
「是我辜负了祖父的期望,到底是想留的都留不住。」
我有些困了。
我再醒来的时候,不远处坐着一道明黄色的身影。
郭衢见我醒来,开口淡淡说道:「贵妃醒了。」
我用两肘撑着身子慢慢往上挪,斜靠在床头,「陛下怎么来了?」
「听崔海说你白日醒来了一次,处理完政务便来看看你。」
明明还是夏日,我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却还是觉得浑身都寒津津的。
「臣妾想问陛下,臣妾身边的婢女呢?」
郭衢定定地看着我,「她们服侍你不用心,我会让崔海选一批懂事的过来服侍你。」
过了一会儿,郭衢见我不开口,又问道:「你不问朕你父亲的事吗?」
我盯着地砖斑驳的纹路,眼前一片模糊,「那陛下要告诉臣妾吗?」
「你父亲一时犯了错,但朕不会迁怒于你,你还是朕的贵妃。」
我心中一阵阵的恶心,却要装作诚惶诚恐的模样,「陛下宽宏大量。」
郭衢别过头不再看我,「有姑母在,朕也不会迁怒邵氏一族和赵家,没有牵扯其中的,朕自不会动他们。」
外祖母的三个孩子都死了,换来他一句不会迁怒,我攥紧身下的床单,恨不得抠出一个洞来。
「臣妾有些乏了,陛下请回吧。」
我掖紧被子的缝隙,关住呜咽的空气。
我在床上昏睡得太久,四肢绵软无力,下床走路都有些困难。郭衢将我软禁在玉堂殿,我便日日扶着殿里的墙壁,一步一步地练习。
他那日回去后,拨来了一批宫女。她们每天按部就班完成任务,就像木头人一样,生怕行差踏错。
我知道这批人里必然有郭衢安排好监视我的人,所以我只求相安无事,面子上过得去,就当不知道这件事。
我让其希回到陶景姝身边去,我现在独木难支,宫里怕也是没有比这玉堂殿更难的去处了。
其希不肯,我身边只剩她,我中毒昏迷的四个多月,发生了许多事情,我与宫外也断了联系。唯有通过她,借由相对自由的陶景姝,与宫外联络。
因为思颐由陶景姝照料,我便让其希多去朱镜殿,郭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未让人阻拦,方便了我与陶景姝之间消息传递。
夜深人静时,其希见守夜的宫女们都远远站在廊下,便悄悄走到我床前,递给我一封信,「这是仲侯爷托姐姐交给娘娘的。」
我望着信封上熟悉的火漆印,叹了口气,「多谢你和你姐姐了。」
「娘娘于奴婢,于奴婢姐姐,于阿渊都有大恩,其希无以为报。」
我不是一个好人,没有那么多无处安放的善良。我也将人命放上棋盘,也在你来我往间算计人心,我的手也曾经沾上鲜血,我为她们提供庇护,也不过是因为长姐的嘱托,和一点同病相怜的感慨。
当初长姐陷入绝境,也是如同父亲母亲一般不愿求生吗?
我用簪子刮开火漆,拿出信纸,纸上笔走龙蛇三个大字。
胡羡春。
我不能走出玉堂殿,便让其希拿了团垫放在廊上。中了毒后,我自己也能感觉到身体大不如前,便是夏日也穿着厚实的衣服,不敢多吹风,骨子里总觉得有寒气透过。
宫墙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还有刀枪剑戟的声音,有几个宫女忍不住往外望去。
「其希,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其希还未走到宫门口,就见一个禁卫军模样的人带着一小队人进来。宫女太监们吓作一团,两股战战。
其希见他们就要过来,上前拦住领头的人,「大胆,不知道这里是玉堂殿吗?」
那人面无表情,拱手行礼道:「陛下遇刺,臣禁卫军统领王隽,奉太子殿下之命保护静贵妃娘娘。」
「陛下遇刺?」
王隽面色不变,「娘娘不必担心,殿下已经拿下刺客。」
「既然刺客已经拿下,本宫这里也就不必劳烦王统领了。」
王隽却是一挥手,一小队人沿玉堂殿的宫墙分位站好,「刺客虽已拿下,为防刺客另有同谋,贵妃娘娘还是谨慎为上。」
郭舜明既然可以正大光明地让禁卫军围住玉堂殿,想必郭衢是真的遇刺了。
动兮静所伏,静兮动所倚。在不明事实之前,以静制动以应万变。
我颔首道:「既如此,就劳烦王统领了。」
王隽再一行礼后,站到了宫门前。
郭衢遇刺,禁卫军统领却被调来玉堂殿保护我。我想起郭舜明漫不经心的话语,不禁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16
王隽守在玉堂殿外的第二天,陶景姝就找上了门。
「这玉堂殿是什么禁地,进不得吗?」
王隽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太子殿下有令,贵妃娘娘需要静养。」
陶景姝显然没想到王隽如此难缠,说了半天都让他挡了回去。其希见状想上前。我拦住她,让她扶着我走出去。
「陛下遇刺,太子殿下却把本宫的玉堂殿围起来。这刺客是在本宫这里吗?」
王隽见我迈出殿门,恭敬行礼。
「还是说王统领觉得本宫就是刺客的同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