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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凌署愤愤地往我手中塞了两张百两面额的银票,憋屈道,「我就这点私房钱了。」
我「哦」了一声,不紧不慢地掰着手指数数,「池塘边的绿树下埋着一个瓷罐子,你爹书房第二排柜子里不知何时多了一轴画卷,还有后院的恭房里......」
「老鸨!」马凌署大喊一声打断我的话,冷汗涔涔,随即对老鸨使了个眼色,老鸨立马心领神会,叫几个人把男主从笼子里拎出来,带到我面前。
「姑奶奶,春宵一刻值千金啊。」马凌署对我挤眉弄眼。
我盯着眼前一身艳红衣衫,半露香肩纤腰,看起来娇艳可人的男主没说话,只觉得口干舌燥,心脏如擂鼓一般跳动。
怎么办?
这样的场景下,要怎么开口才能让男主相信,我不是一个只馋他身子的轻佻放荡之人?
「我知道你叫林子瑄,我叫宁桑简,是......」
刚开口,就瞟见林子瑄眼底迅速闪过一丝深浓的厌恶,而后他马上撇开视线,额头和手背都暴起了根根青筋,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我心里一颤,顿时噎住,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林子瑄仍然死死咬着下唇,伤口越来越深,凝聚成血珠,一滴一滴往下砸,像是要砸进我心里。
我默了默,拿起袖子伸手过去想帮他擦拭伤口,没想到却把他吓了一跳。
他误以为我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他做些什么,激动得眼睛圆睁,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紧握的手小心压制着却仍在微微地颤抖,
「不知羞耻的守财奴!你得到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
我怔住。
一时间竟是在想,如果站在这里的是女主,他也会那么抗拒地对她吼出这句话吗?
应该是不会吧。
小说里写得很清楚,女主一掷千金救下男主,男主也一眼认出她就是小时候那个青梅,两人一路甜甜蜜蜜,互相扶持,几乎没什么大虐点。
也正因如此,后期女主怀疑猜忌男主,两人猝不及防就 be 了,才让无数读者捶胸顿足,直嚷嚷着要给作者寄刀片。
没错,我就是嚷得最欢,说刀片不够还要把老子那把青龙偃月刀一并寄过去那个。
打住!
这种事情不能想。
如今救他的人是我,是女主自己放弃了他,我和他之间还有很长的时间,不是吗?
「呸!我姑奶奶这是看得起你,你别给脸不要脸!」马凌署啐了一口唾沫,看我一眼,扬手便想给林子瑄一巴掌。
林子瑄眼眶通红,不甘示弱地瞪着他。
我心里一紧,正欲出声阻止,马凌署半空中的手却停住了。
他视线在我和林子瑄之间来回扫了一遍,轻轻啧了一声,似乎明白了什么。
【创建和谐家园】巴巴道,「马凌署,他只是......」
「姑奶奶!」马凌署将我拉到一旁,附在我耳边小声说道,「我同你说,要想得到一个男人的心,必须先得到他的人!」
我眨眨眼,被这句话炸得脑瓜子嗡嗡作响,连后面他说了什么也听不清了,待回过神,只瞧见马凌署眼露精光,信誓旦旦地提议道,
「今晚,你就先把他的人得到手!」
4
黑沉沉的夜,不见一丝月光。
一辆镶金砌玉的马车正自街头缓缓行车,黑色的车轮碾过地面,「辘辘」声响彻空旷的街道,盖过了车厢里那若有若无的挣扎声和闷哼声。
挣扎声是林子瑄发出来的。
他此刻被五花大绑地捆在马车上,嘴里塞了棉布,根本喊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他恨恨地瞪着眼,四肢并用地挣扎,却也只是做无用功。
而闷哼声的主人......
不是我,
是马凌署。
马凌署嘴里咬着卷成丝的帕子,脸痛得发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下来,半晌之后,闷哼声渐渐减弱,丝丝地抽着凉气,
「姑奶奶,轻点,人家好疼。」
我为他擦药的手顿住,唇角微微抽搐,旋即一巴掌呼在他脑门上,「活该疼死你。」
他号叫一声,哭丧着脸,「那我也不知道他耳朵那么灵啊!」
方才他贼兮兮说完那句话后,林子瑄不知怎么听到了,立马跟发疯了似的挣开拉着他的几个人,随即便一股子冲过来,抓着他的胳膊不要命地狠狠咬了下去。
要知道,男主的爆发力你无法想象。
下一秒,鬼哭狼号声响彻整个馆子。
提及伤心事,马凌署扭头看向对面正顽强挣扎的男主大人,咬牙切齿,「狗耳朵。」
而后又看了眼自己血肉模糊的手臂,牙磨得更响了,「狗牙齿。」
我眉一挑,加重了手上涂药的动作。
马凌署倒吸口气,撇撇嘴,不时委屈地偷看我,像是被抛弃的小孩似的,最后对着坚持挣扎事业不动摇的男主羡慕又嫉妒地小声嘀咕,「狗男人。」
我忍着笑,视线不经意间落在那人身上。
林子瑄终于知道挣扎无用,也不闹了,见我看他,冷哼一声,干脆闭上眼,眼不见为净。
我笑容怔在脸上,转过去板着脸对马凌署道,「谁叫你整日颠三倒四没个正经,如今我还只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甚至还未及笄,方才那混账话你也说得出口!」
「可是......」
「可是什么,我宁桑简自幼饱读圣贤书,知书达理,又自小得益于父亲的言传身教,谨守礼节,安静文雅......」
「你放屁!」马凌署听不下去了,「小时候跟我一起逃课爬树掏鸟蛋的是——」
我斜眼,甩了一个威胁的眼刀过去,藏在袖子下的手指偷偷比了个五。
马凌署脸色一僵。
他藏在家中各地的私房钱刚好是五百两。
马凌署立刻转换态度,清了清嗓子,刻意拔高音量,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
「我姑奶奶从小尊师敬长,勤俭持家,乐善好施,还经常扶老奶奶过马路,这样一身正气铮铮铁骨的女子,又怎会做出强迫男子的事情来!」
我点头,与他一唱一和,「我宁桑简只行好事,从不强迫别人。」
闭着眼睛的林子瑄听到这话,睫毛微微颤动。
我心里咯噔一下,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有种成败在此一举的感觉。暗暗吸了口气,走过去将林子瑄嘴里的棉布拿了出来。
林子瑄眼皮微动,终于睁开了眼睛,不喜不悲地望着我。
见他还是不肯说话,嘴角还挂着猩红的血迹,我忍不住伸手想用袖子帮他抹掉,他却猛地一颤,眼底的厌恶又蔓延开来。
「我只是想帮你擦掉......」
他把头扭过去,明显的抗拒。
我微微一顿,抿唇,从怀里拿出一方干净的青色帕子,将他的下巴转过来,细细地,不容拒绝地擦拭着他嘴角血迹。
「林子瑄,我拍下你,纯粹是因为不忍一个原本惊才绝艳的人物沦落至此,并不想真的把你怎么样,待你伤势痊愈后,你想去哪里便去哪里,我绝不干涉。」
说完我闭上嘴,只一双眸子定定地看着他,安静如鸡。
林子瑄皱着眉,似乎在判断我话中的可信度。
时间仿佛凝滞在这一刻。
半晌,林子瑄喉结滚动,默了默,低沉沙哑地吐出两个字,「真的?」
不知怎么,明明就是平常的两个字,我却听得眼眶一热。
我仰起头,故作轻松道,
「当然。况且我们宁家家风严谨,就算我想对你怎么样,我父亲也不会允许的!」
林子瑄深深看我一眼,没有说话,眼底的深思多了几分异样的情绪。
之后,我将林子瑄身上的绳子解了,他也没再做出什么反抗逃走的举动。
我终于松了口气。
只要先把人留住,感情可以慢慢培养。
可我终究还是高兴得太早。
回到宁家后,我爹一看到我便焦急地迎了上来,「桑桑啊,你今日怎的这么晚才回来,真真是担心死爹爹了!肚子饿不饿,爹爹让厨房把晚膳再热一遍,一会儿就有的吃了!」
我顿时就有些愧疚。
我娘生我时伤了元气,没多久就撒手人寰,我爹悲痛欲绝,消沉了好几年,连对着年幼的我也是退避三尺。
后来我大哥只好领着我冲到我爹房间,说我是我娘拼了性命才生出来的,不该遭此冷落,叫他好好看一眼我。
那时我刚穿过来,第一次见到这副身体的父亲。
这个年近古稀的老人满脸颓废,软塌塌地跪坐在地上,周遭全是东倒西歪的酒瓶子。
我爹见到我,愣了几秒,扶着椅子起身,又伸手去理自己领子的衣襟,却发现怎么也理不好,只能像个小孩子一般手足无措地呆呆望着我。
我鼻子一酸,叫了他一声「爹」,再不说话了,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他愣住,眼眶瞬间红了。
自那以后,我爹真的是宠我入骨,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月亮都摘下来给我,说是要把那几年缺失的遗憾都补回来。
我爹如此宠我,那我便以贴心懂事回报他。
因此平日里我和马凌署再怎么干些上房揭瓦调皮捣蛋的事,我在我爹面前却是一个聪慧文静、懂事乖巧的女儿。
今日我偷偷溜出去,并未告知我爹,本意只想凑个热闹,见识一下小说里描写的「一身白衣,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的男主究竟是何等模样。
原以为看一眼便完事,没承想我看一眼便完了。
他一身红衣,如火般灼灼的眉眼,直接烫热了我的心。
竟是比白衣还令人惊艳。
虽然,我也没见过他白衣的模样。
「太爷爷!我也那么晚回来,你怎的就不担心我,哼,就知道偏心姑奶奶!」
马凌署伸手将自己的胳膊袖子撸起来,露出里面白色绷带包扎好的伤口,「看,涂斗都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