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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B】逆臣》-第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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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位戎马一生、为儿孙筹谋半生的老人,在临死前走了一步棋。

      我看不透,也无力再猜。

      我坐在马车里,一身缟素,抱着阿陵嚎啕大哭。

      阿陵揽住我肩膀,声音沙哑:「阿姐,你还有我。」

      模糊泪眼里,我看见我的小阿陵,收敛了往日的悠闲散漫,神情哀伤而郑重。

      忠勇侯府里,不断有纸钱灰烬飘出。

      马车停下,我跌跌撞撞往里走,遇见的每一个人都对我说:「公主节哀。」

      我仓皇地点头,拨开挡路的人。

      通往正堂的回廊,怎么就这么长?

      我撞到了谁,撂下抱歉就继续往前走。

      那人却拉住了我的胳膊。

      是林惊风。

      他说:「公主节哀。」

      从十一月到三月,我听了无数句节哀。

      我说:「我不想听到这两个字。」

      林惊风沉默着,我甩开他的手大步往前。

      我看不见身后的他,究竟是怎样的表情。

      8

      蜡烛燃尽。

      换一支。

      又燃尽。

      又换一支。

      白色的烛泪层层叠叠,吊唁的宾客来来去去。

      等到残月爬上天穹的时候,人也都散尽了。

      我的双腿已经没有了知觉,佩柔搀我起来的时候,我双膝一软,差点重新跪下。

      林惊风扶住了我。

      我没有力气,站也站不稳。

      林惊风皱了皱眉,将我打横抱起,大步往外走去。

      「公主,」他仿佛隐忍了怒气,「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是最重要的?」

      他深潭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再不是写满拒绝,而是写满在乎。

      月色很美,美到蛊惑人心。

      一定是因为我太疲倦了吧,疲倦到忘记如何做一个高贵的公主,所以我才会在此刻伸出手,抱住了林惊风的脖颈。

      这一刻,我是谢灵,不是身负重担的阿姐。

      我放纵自己抱住我的心上人,在他怀里失声痛哭。

      「林惊风,」我抽泣,「我记得你以前很讨厌我。」

      他承认了:「是。」

      我继续抽泣:「你以前不要我的剑穗,说我不配。」

      他迟疑了会儿:「我仿佛不是这样说的。」

      我把鼻涕眼泪蹭到他衣襟,哽咽:「我不管,你就是这么说的!」

      他纵容我,轻轻地笑,语调温柔:「好好好,我就是这样说的。」

      我眼圈和鼻尖通红,瞪他:「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说我会很难过?」

      他凝视我,轻轻说:「对不起。」

      我拿手背擦眼泪,平静地说:「你不用说对不起,其实我现在能理解你了。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突然看到一个一出生就拥有一切的人,是会羡慕乃至嫉妒的。」

      林惊风目光暗了暗,要说话,我不让。

      我继续说:「我母妃还在的时候跟我说过,人这一辈子的祸福是有数的,有多大福气,就要吃多大苦头。我已经享完了我该享的福,开始去吃我该吃的苦了。林惊风,你还讨厌我吗?你还嫉妒我吗?」

      话音到了最后,已经破碎断续。

      不许哭,阿灵,不许哭。

      林惊风打断我:「公主,别说了。」

      他的目光里是不忍,是心疼。

      我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林惊风,我的母妃走了,我的外公也走了。最疼爱我的人,他们都走了。」

      林惊风沉默了许久,才轻声说:「公主,你还有我。」

      我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他亦低头看向我,目光深邃,一字一句,是永不背叛的誓言。

      「臣愿追随公主,此生不渝。」

      忠勇侯府跌打损伤药最多,林惊风取药油在手心捂热,轻轻贴上我膝盖。

      我嘶了一声,不自觉将膝盖往后缩。

      他攥住我脚腕,似笑非笑:「现在知道痛了?」

      下一秒陡然就严厉:「痛也得忍住!」

      我委委屈屈地看他,他又软和了腔调:「不上药的话,你明天没法走路了。」

      我就耍无赖:「那你抱我。」

      他头也不抬地说:「抱不动。」

      我气急要踢他,脚被他反握在手心。

      然后他的手指虚虚环着我的脚踝,像在量尺寸,好久,他叹气:「公主,真就只剩一把骨头了啊。」

      我别扭地想把脚收回来,他却不让,继续为我上药。

      浓重的草药气息里,我听见他轻声说:「公主,你这么消瘦,有人会心疼。」

      9

      阿麒学会说的第一个词,不是父皇,而是阿姐。

      他笑得天真无邪,而我和阿陵却胆战心惊。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父皇已经两鬓斑白。

      他抱起阿麒,又看向我,笑了:「做什么这么害怕?小孩儿嘛,谁和他亲,他就记得谁。阿灵,你把阿麒看顾得很好。」

      我十五岁这年的秋天,父皇为我赐下封号,明宜。

      我成为了唯一一个享有封号的公主。

      明者,慧也。

      宜者,顺也。

      大家心里有数,这封号明面上赏的是我,实际在意的是阿麒。

      我,是因为照顾阿麒得宜,才获得了这独一无二的尊荣。

      不久,宫中又有了喜事。

      宋嫔诞下了七皇子。

      按照时间推算的话,她是在景和十九年怀上七皇子的。

      我去见过七皇子,我伸手逗弄他的时候,宋嫔紧张至极。

      我奇怪地问:「还是初秋,宋嫔是衣裳穿多了么,怎么额头上都是冷汗?」

      她愣了一愣,讪讪:「我月子里怕冷,是穿得多了些。」

      我垂下眼睫,没说话。

      宋嫔立刻唤宫女把七皇子抱下去。

      我笑意淡淡,意有所指:「宋嫔似乎很怕我对七皇子做什么似的,是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吗?」

      七皇子一离开,宋嫔就恢复了往日的温婉,柔声道:「我第一次做母亲,生怕孩子出一丁点差池,还望公主不要见怪。」

      我笑:「做母亲的人,兴许都是如此。」

      宋嫔看着我温柔地笑:「等到了公主做母亲的那一天,公主就明白了。」

      我也笑,思绪却飘忽。

      等我做母亲吗?

      那会是什么时候呢?

      我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呢?

      孩子的父亲又会是什么样呢?

      不知怎么,我眼前竟浮现出一个人影来。

      一身黑,肩上是梨花白,寒潭般的眼睛一贯是冷凝锋利,唯独望向我的时候,寒冰消融,云散日出。

      宋嫔轻轻笑了:「公主怎么脸红了?」

      我咳嗽两声,若无其事道:「我的衣裳也穿得多了。」

      我回到宫中,阿麒正在学步。

      我悄悄绕到柱子后面偷看。

      小豆丁大概能走七步,每次到了第八步的时候,就会摔一跤。

      偏他倔,跌跤了不哭也不闹,要宫女扶他起来,他再走一次歪歪扭扭的直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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