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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 大,宿舍楼前,天色渐晚。
迟鸢执拗地等待着卓岩,不肯离去。
有人围着她指指点点,她面无表情,只是仰头望着那扇窗口。
不知情的人只望着她背上的大风筝咂舌,还纷纷揣测什么行为艺术,却不知道那偌大的青鸾风筝,正是她筝坊「少当家」的象征,出门在外是一定要贴身携带的。
此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晚风吹过迟鸢的衣袂发梢,她眨了眨眼,依旧不愿离去,思绪却飘得很远……
卓岩食言了。
大一一整年他都没有回过古镇一次,也许是大学生活太精彩了,他抽不开身,更无暇顾及在江南等待他的迟鸢。
一年来,迟鸢的手艺愈发好了,她能扎出各种各样栩栩如生的纸鸢,客人源源不断,还有人从千里之外慕名来求,筝坊的生意也更上一层楼了。
但她时常发呆,会望向对面的当铺,想着卓岩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卓爷爷很过意不去,打电话左催右催,怎么都催不动孙儿后,他亲自登了筝坊的门,握住「孙媳妇」的手,饱含歉意而又慈爱有加:
「要不,阿鸢,你去大学里找那兔崽子?就说是爷爷发的话,要他速速滚回,回来你们就赶紧结婚,省得夜长梦多!」
可惜,迟鸢不远千里来到了卓岩的大学,卓岩却怎么也不肯跟她回去。
他还拖着迟鸢往校门外走,硬是要去机场给她买票回古镇,迟鸢犟脾气上来了,怎么也不肯,两人僵持下卓岩生气了,也不再管迟鸢,蹬蹬蹬跑回了宿舍楼,心烦意乱地蒙上被子就睡大觉。
迟鸢人生地不熟,背着风筝在宿舍楼下等卓岩,一等就等到了傍晚,乌云密布,山雨欲来风满楼。
校园里的学生们都开始四处躲雨,迟鸢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楼下,把青鸾风筝紧紧抱在怀里,生怕淋湿一点。
她咬紧唇,终是忍不住大声叫着:「卓岩,卓岩……」
电闪雷鸣中,一道身影从宿舍楼里跑了下来,迟鸢眼一亮,那打着伞奔到她眼前的少年,温文俊秀,目光真诚,却不是卓岩。
「同学你好,我叫易南星,是卓岩的室友,他,他叫你别等他了,赶紧回去……要不,要不我先给你找个地方住下?」
【5】
迟鸢住进了学校附近的一家酒店里,全程都是易南星安排的,就连钱都是他抢着付的。
「不要紧,卓岩都打好招呼了,回去就找他小子『报销』,你放心吧。」
少年笑得亲切,瞬间拉近了与迟鸢的距离,让迟鸢放松不少。
只是为什么卓岩能「打好招呼」,却不能亲自来安排呢?
当迟鸢在房间里问出来时,正要出门的易南星一顿,紧接着转过头,望向迟鸢漆黑的眼眸,有些尴尬与不忍:
「那个,其实卓岩还有句话要我转告你,他现在,现在有喜欢的女孩了,叫秦萌,是舞蹈学院的,你……明白了吗?」
害怕见面又生出太多牵扯,索性来个快刀斩乱麻,不希望忽然冒出的迟鸢破坏他如今安稳的生活……这些言下之意并不难懂,迟鸢当然通通都听明白了,她沉默了许久,最终在门边易南星忐忑的眼神中,眨了眨眼,冲他微微一笑。
「谢谢你,易南星同学。」
迟鸢开始成为 Z 大一道特殊的风景,因与众不同的惹眼,也引来不少「狂蜂浪蝶」,但全都被易南星不动神色地挡下了,他俨然成为了迟鸢的「护花使者」。
对此卓岩感动有加:「好兄弟,讲义气!」
易南星却一拳打在他肩头:「少来,你这样躲着人姑娘算个什么事?能不能负点责?」
卓岩故作夸张地揉肩膀:「大哥,这种责能负吗?负了就得回去『指腹为婚』,换你你干吗?」
易南星愣了一下,竟还真认真想了起来:「如果是迟鸢那样的,也可以啊……」
意外发生在一个平常的午后,卓岩一接到秦萌室友的电话,就立刻赶到了舞蹈室。
秦萌在练舞的过程中,不小心摔倒骨折了,而起因却是有人忽然在门边喊了她一句。
那个「罪魁祸首」不是别人,正是迟鸢。
她原意不过是想看看卓岩的「心上人」长什么模样,好不容易找到舞蹈室,却面对一屋子的姑娘分不清谁是谁,只得试探性地叫了「秦萌」的名字,这一叫,就出了祸事。
「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叫了她一声……」
面对匆匆赶来的卓岩,迟鸢脸色煞白,手足无措。
卓岩勃然大怒:「什么只是只是,人家好端端地在练舞,你忽然叫她做什么?」
他伸手一推,迟鸢猝不及防地向后跌去,还好紧随而来的易南星一把扶住了她,却还是听到「咔嚓」一声——
不是她摔到哪里了,而是她背上的青鸾纸鸢蹭断了一段骨节。
迟鸢脸色大变:「风筝,我的风筝坏了!」
卓岩却管不了那么多,看也不再看迟鸢,直接背起秦萌就往医务室里冲。
倒是易南星替迟鸢取下风筝,小心翼翼地检查,不住安抚她道:「别急别急,只是断了一小处,应该还能修好的……」
医务室外,当迟鸢与易南星赶到时,卓岩一下站起,怒不可遏,对着迟鸢就噼里啪啦一顿数落:「你知不知道萌萌马上就要参加比赛了?你去找她干什么,你害她在这个节骨眼上受伤,你知道她在里面哭得有多伤心吗?」
易南星赶紧护在了迟鸢面前:「你冷静点,这是个意外,迟鸢也不想的!」
卓岩怒吼:「不想?她还想些什么?我受够了躲躲藏藏的日子!」
他一把揪出脸色惨白的迟鸢,不顾她眼中闪烁的泪花,劈头盖脸地就下「逐客令」:
「我最后说一遍,迟鸢,你能不能别再打扰我的生活了?都什么年代了,别再跟我提『娃娃亲』那一套了,你赶紧给我回古镇去,我不想再看见你!」
【6】
即便卓岩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也依旧没有赶走执拗的迟鸢,她熬了一宿,总算修好了那珍贵的青鸾风筝。
修复的材料都是易南星找来的,少年跑了许多条街,大汗淋漓,费尽心思下才凑齐那些不常见的特殊材料。
他怕迟鸢伤心难过,陪在她身边给她打下手,一边帮着她修风筝,一边有意无意地问起她与卓岩在古镇生活的那些日子。
许是好奇,又许是一些微妙萌动的心思,他忍不住想知道他们的过往。
三月当铺,六月筝坊,青梅竹马,自小长大,古镇里的岁月静谧而美好,像一块凝固的琥珀,过往的一幕幕仿佛还发生在昨天般。
当听到卓岩选择上大学,迟鸢选择成为筝坊接班人,他们在那个清晨道别,终是分道扬镳的时候,迟鸢的眼眶红了。
她深吸口气,对着易南星轻轻一笑:「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傻?」
易南星望着眼前的女孩,明明是同龄人,她身上却有着一股独特的宁静与安然,仿佛自千年前而来,带着一种泛黄古朴的光影,散发着说不出的迷人味道。
「不,我觉得——」
易南星直视着迟鸢的双眸,认真说出了五个字:「是他不懂你。」
迟鸢一愣,易南星情不自禁靠近了些,清冽的嗓音含着温柔的善意:「说来也很巧,我舅爷爷就是一个文物修复师,确切地说,是一个壁画修复师。」
「他走过许多地方,修复过许多珍贵的文化遗产,有时候在窑洞里一待就是大半年,他日复一日地做着那些枯燥艰辛的修复工作,连自己身体也顾不上,你说他傻吗?」
「他不觉得,他只是不想让那些刻在墙上的千古文明遗失掉,他走南闯北,埋首苦干,不图个人回报,只求将那一份份珍贵的古文化延续下去。」
暖黄的灯光照在迟鸢清隽的面容上,易南星定定地望着她的眸子,一字一句道:
「这世上就是一些人,坚持做着别人看起来十分『愚蠢』的事情,哪怕奉献自己的一辈子也在所不惜,旁人可以不理解,但却不能妄加评判,更不能嗤之以鼻地说上一句『傻』,你说对吗?」
水雾弥漫了视线,还从来没有人对迟鸢说过这些话,那些年难解的心结,似乎就在这样的安抚中悄无声息地化开了。
「谢谢你,易南星同学。」
她第二次对他这样道谢了,少年却扬起唇角,笑容干净而清澈:「叫我南星就好了,名字也是我舅爷爷取的,南边最亮的一颗星星,你说他是不是在黑漆漆的窑洞里待久了,想往我身上多安点光啊?」
迟鸢成功被逗笑,心头愈发温暖了,眼前的少年仿佛身上真的有光一般,照亮和驱散她所有的阴霾。
「你这么亮堂,那我日后也要多借点光才行了,毕竟,这可是你舅爷爷的一番心意啊。」
向来恬静的迟鸢也难得调侃起来,两人相视而笑,有什么无声流淌着,柔软而熨帖,填满了心扉。
【7】
第二日一早,迟鸢收拾好心情,在易南星的陪同下,再一次去医务室探望秦萌,却没有想到,竟恰好听到里面传来她与卓岩的对话——
「其实,我室友都说,她们觉得你那位同乡妹妹,人有点奇怪……一直对你死缠烂打不说,还特意跑来找我,在我练一个高难度动作的时候,忽然叫了我一声,这才害我受惊摔倒了,她们都觉得哪有那么凑巧啊,说不定她就是故意的,我让她们都别瞎猜了,但心里也总觉得挺别扭的……」
不大不小的声音一字不漏地传到了门外,迟鸢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旁边的易南星连忙开口:「少听她们瞎嚼舌根,清者自清,你自己问心无愧就好了。」
他还想说些什么时,里头已传来卓岩的声音:「萌萌,你室友她们肯定想多了,这应该就是个意外,迟鸢也不想的……」
「或许吧,反正不管是不是意外,我的腿都受伤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好起来……」
秦萌的情绪仿佛很低落,又抽泣了起来,卓岩自然赶紧安慰她:「你放心,你养伤的这段日子里,我就是你的拐杖,我哪里也不去,每天就守着你,直到你康复为止,你一定能赶上比赛的,不要急,有我陪着你!」
里头的秦萌总算破涕为笑,却又想到什么般,犹豫道:「不过,还有件事,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昨天受伤后,你那位同乡妹妹不是被你赶出去了嘛,她后面去了我的宿舍,留了一盒药膏给我的室友,托她们交给我,但是……」
「但是什么?」
秦萌欲言又止,在卓岩的催促下才终于吞吞吐吐道:「但是,我室友们查了一下,发现那个药膏是个很吓人的牌子,激素严重超标,以前还上过新闻呢,害了不少人,许多受害者皮肤都溃烂了呢……」
门外的迟鸢脸色陡变,易南星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当下就想推开门。
「她在这胡说八道些什么呢,昨天我跟你一起去送药的,那药明明就是你们古镇的老中医亲手制作的,哪有什么牌子啊,盒子上一个字都没写呢,还上新闻呢,真能编啊,她在这演什么宫心计呢?」
所谓激素超标的「毒药」,其实就是纯中药熬成的一盒药膏,古镇上的孩子有个什么跌倒扭伤,全都是用这个,迟鸢和卓岩小时候也用过这药膏,效果非常好,所以迟鸢才会想给秦萌送去,希望她早点好起来,不要耽误了比赛。
谁能想到秦萌会撒出这样荒唐的谎,来「诬陷」迟鸢呢?
门外,迟鸢拉住了易南星,摇摇头,似乎想听听卓岩的回答。
房里沉默了一会儿,卓岩才像是皱着眉头道:「你室友们会不会查错了啊?」
他离开古镇太久了,一时根本没想起从前用过的中药膏,只下意识地认为是秦萌的室友们弄错了。
「不会的!」秦萌却急了,一下委屈了起来,「她们都是关心我,绝对不可能查错的,那药膏牌子清清楚楚的,网上一搜就出来了,卓岩,你难道不相信我吗?」
迟鸢霎时握紧了手,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她从没有那样紧张地等待过一个答案。
很快,屋里便传来卓岩信誓旦旦的声音:「萌萌你别急,我信你,我当然信你!」
似是一口气刹那间泄掉了般,迟鸢茫然地眨了眨眼,指甲深深陷进了手心里,她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倒是易南星,再也忍不住,正想推开房门时,却被迟鸢一把拉住了。
少女双眸起了一层水雾,她摇摇头,嘴巴动了动,只无声地说了句:「我们走吧。」
不需要解释,不需要对质,多年青梅竹马的情谊,倘若这点信任都没有,那她还在苦苦坚持的,到底是什么呢?
迟鸢与易南星走了,来去无声,如远远飞走的风筝般,也便没能听到门后传来的那一句——
「不过我想,这肯定是个误会,哪怕这药膏牌子真的有问题,也不是迟鸢故意的,她就是不懂这些,被药店老板忽悠了,买了这激素药膏来……萌萌,你别往心里去啊。」
顿了顿,卓岩语气坚定道:「我跟迟鸢从小一起长大,她的性子我再熟悉不过,她就是个一根筋的傻丫头,再单纯不过了,绝对不会有什么害人之心的。」
仿佛没料到卓岩是这样的反应,秦萌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讪讪道:「你就这么确定吗?知人知面不知心,世上哪有那么多言之凿凿的事情呢。」
「是,我确定,我信她。」
病床前,卓岩忽然站起了身,窗外的阳光洒在他眉眼间,俊秀而毅然,仿佛又回到了古镇上的那个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