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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我骗你的。」
几乎是没有任何喘息的空档,我又说道:「但是喻清回来了,对吗?」
那边沉默了。
我吸了口气,接着问:「他在你旁边吗?」
沉默,无尽的沉默。
直到我听见另一个声音响起,熟悉的让我几乎要掉下眼泪。
他说:「是我,喻清。」
太久了。
七年,真的太久了。
久到你我的世界人来人往,冬去春来,蓝白的校服泛了黄,厚厚的试卷也脆成了薄片。
可是七年又那么短,短到连让我忘记一个人的声音,都那么难。
刚刚还能理智分析祁言跟林子标反常状态的大脑,突然只剩下一片空白。
几乎是下一秒,我就挂掉了电话。
我用手肘撑着桌子,双手捂住脸,抑制不住的号啕大哭起来。
我以为再次相遇我一定会是光鲜亮丽的出场。
我收敛了年少的张狂,他也变成了更好的模样。
可是我发现只要面对喻清,我永远都是狼狈的,连跟他道声好的勇气都没有。
甚至在关于他的事情上,我的直觉永远都那么准确,就好像当年在晨会散了之后,上千人拥挤的操场上,我一眼就能发现他在哪。
我想见他,又不敢见他,更害怕他不愿见我。
我想问问他这么多年来过得好吗。
你好吗?
我盼着你好。
(28)
「连未之!连未之你给我开门!」
林子标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连——」
我转过了把手,拉开门。
林子标的脸仍残留着刚奔跑过的红晕。
他的手还抬在半空,睁大了眼睛看着我。
「你……哭过了?」
我没有回答,自顾自转身坐回了地上,把头仰起靠在沙发上。
他踢开扔在地上的易拉罐,走过来一把多走我手上夹着的烟。
「你是不是有病?」
我感觉自己的脑子晕沉沉的,眯着眼睛抬头看他。
「为什么你们都瞒我?」
「为什么什么事情我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林子标的脸在我面前恍惚着,仿佛与那个夏天的脸重合在了一起。
喻清学过钢琴,也拿了许多奖项,学校为此特意分了一个琴房给他。
平日里我喜欢靠在琴房的门沿边看他,外边的树木葱茏,阳光打在他的发尖上,像极了偶像剧里的场景。
有一次午觉醒来,我发现喻清跟林子标都不在教室,好奇之下我走到了琴房,却看见林子标垂着头坐在外边的长椅上。
他听着声抬头,见到我,表情变得有些慌张。
「你怎么来了?」
我拧开门把手就要进去,「找你们啊,喻清是不是在里边——」
「别——」
两道声音重叠在一起,可是来不及了。
一股呛鼻的味道扑面而来,里边的喻清也惊诧地转过了头。
他还是那么俊朗的少年,阳光的灿烂不减分毫——如果没看见他手中的烟。
林子标一手揽过我的肩,一手遮着我的眼睛把我拉了出去。
我跟着他乖乖走了出去,门关上的刹那,他放下了手,「你看见了?」
我轻轻点了点头。
我的视线盯着地面,有些疑惑,但更多的是无措,「为什么?」
林子标叹了口气,他说:「他只是太累了。」
我争先说道:「可是这样不好,如果我这么做——」
「那我肯定打断你的腿。」
林子标横了我一眼。
我盯着自己的鞋子,上边沾了些刚才匆匆跑过来时黏上的枯草。
林子标再次重复着:「他只是,太累了。」
后来想想,那时的喻清大概也在为自己身上背负的东西无措着。
因为他,哥哥死去,母亲患病,他心里的难过不比任何人少一分,可是家人不在身边,他的性格又不允许自己向他人诉苦。
于是只能选择这样的方式。
可那时的我却什么都不知道。
那时的我只感觉内心杂乱无比,我想喻清就是喻清,我不会因为他的一个坏习惯就不喜欢他。
那我为什么会这么不开心呢?
也许是因为,林子标知道了他的累,可是我却不知道,我甚至觉得喻清每天都过得很开心。
而我不喜欢这种最后知道的感觉。
彼时,把手轴转动的声音响起,喻清从里面走了出来。
身上闻不见刚才的烟味,只留下喻清身上固有的淡淡的皂角香。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说:「对不起啊。」
我拼命摇头,却想不出什么话来。
他又看了我一会,就向教学楼方向走去,我突然出声叫住他。
「喻清!」
「嗯?」他转过身来。
「如果以后你有什么不开心,可以跟我说……林子标也可以,只是不要做伤害自己身体的事情了。」
我好像看见喻清脸上那个始终挂着的淡淡的笑容顿住了,半晌,他说:「好。」
我相信喻清,比相信自己还要信他。
他说好,我就信,他说不会再瞒我,我也信。
于是我始终觉得自己是最了解他的人,直到林子标告诉我他家中情况的那个夜晚,直到全世界都知道喻清回国了,我却还要靠猜的时候。
我仍抬头看着眼前的人。
直到穿校服的林子标的模样,被眼前这个男人的身影盖住。
我伸手想要去抓,却发现自己什么都抓不到。
我笑了,我问他:「你是来,打断我的腿吗?」
说完这句话,我就昏睡了过去。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在我闭上眼睛的前一刻,似乎看见林子标也红了眼。
(29)
再醒来的时候,林子标已经离开了,满地的易拉罐被收好扔掉,屋子里整洁如初。
我躺在沙发上,捂着自己的脑袋坐起身来。
林子标清理了我的满地狼藉,还顺走了茶几上那几包烟。
却留下了一张字条。
上边只有寥寥几个丑字——「腿给你留着,别有下次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几个歪歪扭扭的字,我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
好心情停留在房门声响的那一刻。
我惊恐地看着门外,直到与提着一袋小笼包的林子标四目相对。
他很淡定,「醒了?」
我问:「你没走?」
他瞥了我一眼,「我要是走了,你半夜被反上来的酒噎死怎么办?」
无言以对。
他把包子放在茶几上,甩了甩手里的钥匙,「你应该还有备用的吧,这串我就先拿走了。」
我瞪起眼睛,「你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林子标突然歪起一边的嘴角笑了一下,他说:「连未之,我忍到现在才动手,已经很要脸了。」
我知道他在说什么,所以捞过了那袋包子就往嘴里塞。
他也知道我知道了他在说什么,所以继续说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