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馨提醒:系统正在全面升级。您可以访问最新站点。谢谢!
凌嘉许似乎是被我戳中了要害,眉头拧着,却在努力舒展,紧咬着牙根。
他听了我这么多话又不还嘴,我自讨没趣地起身往回走,「罢了,我今日也不是来说教的,你好自为之吧。」
半路上我回头看了一眼,他依旧站在那,面对着月亮,那是我第一次见他低下了头。
8.
不到第三日,营帐外就响起了一阵嘈杂声,过了一会儿,有星走进来,有些急地对我说:「江城回来了。」
我正练字的手顿了顿,随即应答:「知道了。」
「你不去看看他吗?」有星大概觉得我的反应很反常,坐在了我身旁关心道,「不舒服吗?」
「没有,你刚刚不是去看过他了吗,我就不去了。」我依旧垂首练字,没有多余的反应。
夏有星在一旁看了一会儿,随即又凑近轻声与我说:「他受了很重的伤。」
她一句话就让我出了神,但手上的动作还是没停,尽管纸上的字已经越写越不像字。
夏有星嘴角一扬又开口,「断了条腿呢!」
闻言我一个手抖把笔摁在了纸上,点出了一大片完美的墨渍。一旁的小丫头看我这副窘态,忍不住笑出了声,我立即反应过来,抓着纸揉成一团,然后扭头瞪她,「你诓我!」
她吐了吐舌头,我整理好桌子继续练字,「我知道他伤得不会重到哪去,江城善用兵,他手上的那些兵力,即使被围困也能坚持至少五天。」
「哦,说起这个……」夏有星神秘地靠了过来,「我一直很好奇,江城不曾与你书信,你是如何在这三年里,知道他那么多事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心里哪一处被戳到了似的,不知如何反驳。
她看我没有反应,但手却停下了,又继续道:「难怪每次江城来信,江淳都要带着去你房中。」
「那是因为!」我捏紧了手里的笔,急急地寻找借口,「因为江城是我爹的门生,我爹的用兵路数和枪法诀窍大多是他自创的,能学得来的本就没几个人,好不容易有了个门生,我自然要替他多看着。」
夏有星噘了噘嘴,像是又要反驳我,我连忙半推半赶地让她出去了。开玩笑,你再和我聊一会儿,家底都要被你套出来了。
芝芝告诉我江城回来时确实受了伤,腰上左肩上都被砍了一刀,却还是自己骑着马回来的。
我听了之后又回想起以往的江城,他一直都是这样,只要死不了,就不想给身边的人添麻烦。
当初他让人贩子拐跑,被我一路跟踪救出来的时候,就算怕得已经哭鼻子了,还是一边抹着自己的鼻涕眼泪一边说:「对不起芳芳,还要麻烦你来救我,好在你没受伤。」言罢还给自己打气似的握着拳头,「我没事的,我一点也不怕。」
真蠢。小时候得我救,长大了还得我来救。
江城处理好伤口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来寻我,但被我堵在了门外,不想见他。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晚饭时又来了一遍,后来每天都要来问两次,每一次我的回答也都一样:不见。
连续三天后,夏有星实在忍不住就问我:「芳芳,你为何不想见他?」
我轻描淡写答道:「我为何要见他?江淳让我来是稳定军心顺便做做饭的,又不是来见江城的。」
她明显不吃这套,捉过我两只手,把我转过来和她对视,「我不信,明明几天前你还着急地去主军帐为救他想办法,你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我受不住她直直的目光,垂下了头,良久后轻轻叹了口气,「有星,我大概是……对江城动心了。」
夏有星的眼睛随即又瞪大了许多,惊呼道:「啊?!」
我连忙示意她小声点,她反应过来捂住了自己的嘴。我有些拘谨地继续道:「我活了二十几年,第一次因为一个人连续三天睡不好觉,茶饭不思。」
「那,那你为什么不想见他呀?」夏有星轻声问道。
我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我现在是皇后,就算以后你回来了,我也是皇帝后宫的妃子,我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就该早点掐灭。」
夏有星抿了抿嘴角,想要安慰我却不知道说什么。可我不需要安慰,从我答应嫁给江淳那天起,我就做好了这种事会发生的准备。
就在我俩都沉默的时候,芝芝从外闯了进来,「不好了娘娘,军医那边传来消息,将军左肩的伤势恶化,手臂怕是保不住了!」
9
我来不及分辨消息的真假,眼眶便瞬间酸涩,下一秒就挣开有星的手飞奔了出去。
可当我闯进主军帐时,却看到江城正与副将侃侃而谈,他扭头瞧见我后,笑得十分开心,连忙起身向我走了过来,待帐中人都退下后才开口,「芳芳,你终于肯见我啦。」
看他这副模样,刚刚芝芝传的话分明就是在诓我。
我心中憋恼,皱眉咬牙看着他,他似乎是察觉到我有些生气,立刻讨好道:「我太想见你了,可你一直将我拒之门外,我才出此下策。」
「江城!」我沉声喊了他的大名,他当即收起了嬉皮笑脸的样子,变得有些无措。我深吸了一口气,抬掌就向他肩上的伤口劈了过去,但还是狠不下心,在离伤口几寸的地方停下了手。
他沉着脸不敢言语,就连我向他伤口动手时都没有躲闪。
我收回手怨愤地看着他,他的目光十分柔软,还伴着愧疚和委屈,像一只受伤却不敢出声的小狼。
我移开了视线,瞥到了榻边他刚刚换下的浸着血的纱布。
三天了,伤口还在出血吗?我正出神地想着,看见江城的手微微抬了抬,又垂了下去,我嘴角一瘪转身就走。
出门时撞到了凌嘉许,他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后,看我的样子和平时不太一样,想要问点什么,但最终没有开口。
我没心思去想他的事,敷衍地挥了挥手,就一头扎回了自己的住处。
10
我回去后,有星连忙迎了过来,
「怎么样了?」我在桌上捡了一支笔摔在地上,愤愤道,「他骗我的!我过去的时候,他还在和李副将聊天!」
有星闻言像是料到了一样轻笑出声,我嗔怒地拍了她一下,「笑什么!」
「昨儿我逗你的时候,你还信誓旦旦地说你了解他,受的伤肯定不会重到哪去,结果今天还不是什么都信。」她依旧笑着。
我还来得及驳她,芝芝又掀起帐帘一角,「娘娘,陈副将求见。」
「陈取?他见我做什么?」我转着眼珠子没想出个理由,最后还是努力平复了心情,端正坐好,「让他进来吧。」
「参见皇后娘娘。」
陈取行了大礼,我从未受过这么正经的对待,愣了一下才让他起来,「寻我何事。」
「属下,呃……属下……」陈取支支吾吾的,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我有些不耐,「你一个大男人的,有什么话是说不出口的?」
闻言他耳根子瞬红,声音小了许多,「这本兵书,属下有多处不懂,不知,不知皇后娘娘,能否开解一二。」
我一听就乐了,「我不是不懂军政吗,寻我做什么。」
陈取连忙解释,「当日是属下愚钝,对娘娘无礼了,后与军师交谈,才了解娘娘高谋。」
「那你为何不去找将军,副将抑或军师?」难得被人求问,有种被奉承的感觉,我端起茶盏装模作样地呷着茶。
陈取又合拳拱了拱,「将军带伤在身,军务繁忙,属下不敢叨扰将军。其他两位副将从小兵一路爬上来的,不识字,也从没看过兵书。我去问凌军师,军师说……说他不及娘娘,让我来寻您。」
「凌嘉许?凌嘉许和你说他不如我?」我像听着了什么惊天大事,竖起了耳朵,「他不会又是在阴阳怪气吧?」
陈取面色一僵,又仔细回想了一下,「军师言辞恳切,不像。」
除了江城、江淳,我可从没有见凌嘉许承认过谁比自己优秀,看来我那晚教训他的那些话,他都听进去了。
「凌嘉许的承认可比天书都难拿。」我心情愉悦许多,让芝芝过去把他的兵书拿了过来,「我便给你看看吧。」
陈取在兵法上可以说是一点就通,完全就是这块材料,我不用多费口舌他就都明白了,又行了次礼,才拿着兵书退下。
刚刚入夜,芝芝出去转了一圈,回来与我说,陈取被江城差去营外巡逻了。
幼稚。我捏着眉间闭目养了会儿神,心却静不下来,最后还是起身出去散步。
这几天总是不自觉地往那个小土坡上走,今日还没走近,就看见江城坐在那喝酒,我安静看了一会儿,转身想走,却被他出声喊住,「芳芳。」
我脚步顿了顿,正犹豫要不要停下时,他又起身走近牵住了我的手腕。我心下一惊连忙一挣,他抓得不紧,我轻轻一甩便得以脱手。
江城这几日虽与我亲近,但从未如此无礼。我心中慌了一下抬头看他,如水月色洒在他的侧脸上,将他醉酒透红的面颊映得清楚。
「你伤还未愈,怎么喝成这样。」我想扶他,但还是退了两步。
江城低头盯着自己的手瞧了半天,随后有些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是我唐突了,本想喝点酒疏解愁闷,但愁绪太多,喝着喝着便有些糊涂了。」
「愁绪太多?是军中又有了什么事?」
「不是,」江城垂着头不敢看我,声音也掺了几分小心翼翼,「白日我惹了你不高兴,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一时没话回他,良久才叹了口气,「江城,你若真出了什么事,我如何跟江淳交代,如何跟太后交代。」
他试探地抬起头,微微笑着答:「不会的,我知道你肯定能救我。」
「你为何这么相信我,凌嘉许那家伙万一不听我的,你可就栽到那了。」我越说越急,让口水呛到咳了几声。
「小心点说,急什么,下次你出来散步还是带着芝芝吧。」江城皱着眉头瞧我,待我缓了过来才继续道,「凌嘉许往日是有些自视甚高,不过事情主次还是掂得清的,况且这几日,我看他也改了不少。」
「是吗?」我抬眉一笑,有些得意,「前几日,我教训了他一顿,看来还有些作用。」
「教训他?如何教训的?」
江城闻言来了兴趣,我便把那天和凌嘉许说的话给他重复了一遍,他听了笑得幸灾乐祸,「也就你敢这么说他。」
「他当年不给我爹半分薄面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现在。」我仰着脸,随后浅吸了一口气转而问他,「江城,你可找到那只老鼠了?」
他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已经收押,明天就按军法处理了。」
「你知道军中为什么会生老鼠?」我望向他,看他摇头又叹了口气,「你一心只关注如何才能打胜仗,如何才能和敌将斗智斗勇,别的你概不关心。」
「我问了凌嘉许,一个月前你在阳河征了兵,可只在征兵时记下了姓名和大概的住址,过后也没有去探查。怎么,你觉得蛮夷都是傻子,你在阳河张贴征兵告示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做事?」
江城眉头稍稍皱了起来,有些被训斥的不满,但又无从反驳。
「我来时也途经阳河,虽说是个不大的小城,但好歹也是边关最易守难攻的城池,你却放着城楼不守,偏在城外扎营。」我话说一半,他就张嘴想要反驳我,又被我噎了回去,「你别想找借口啊,我还不知道你,你就是嫌麻烦不想与百姓们接触。可我从阳河一路过来,城中百姓提起你都过于敬重,而显得十分疏离。若日后你退守城中,如何让他们和你同心守城啊。」
「只要我不退守,便不用思考这问题了啊。」江城理所当然地驳我。
我弹了他一个脑瓜崩,「要是我爹在场,定又要拿竹棍敲你。行兵打仗怎么能不做最坏的打算,就算你打了三年胜仗,保不齐明日就被打回城里了。」
「你当年打的第一场仗,不也是败了后被百姓冒险开了城门出城接回来的吗?」我一心想着教训他,却不小心说漏了嘴。
他表情又松了些,笑着侃我,「虽说我兵败的消息被传回京是理所当然,但芳芳如何知道得这么细?我可未与你书信啊。」
「我……」我咽了咽唾沫才磕巴回答,「是江淳非要告诉我的。」
嗯,江淳,偶尔也替兄弟两肋插刀一下吧。
江城笑着,轻轻说了一句:「芳芳,你比我更适合做将军啊。」
他轻飘飘一句话,却如同千斤的石头砸在了我心口上,我闷声道:「我不过同我爹学了些皮毛,哪够得上当将军,你可别拿我玩笑了。」
「我是说正经的,」江城打断了我的话,「还好你不是男子,不然真要让你抢了饭碗了。」
我没有回话,许久后他不知怎的,又突然笑出了声,喃喃道:「对。还好,你不是男子。」
11
我太阳穴突突地跳着,江城的话一直在我耳边回响,我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就总忍不住动歪心思。
不可如此。我想着,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外面冷得很,我就回去了。你……你好好养伤,别再这么多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