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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压住心里翻涌而上的酸涩,差人去取了些精巧的木雕给仪妃,让她带回去给仲珏玩儿。
仪妃看着木雕,颇有些惊艳地问我是从哪儿寻来的这些东西。
「这双巧手刻的。」我笑着指了指站在一旁的方其安:「之前我答应仲珏要送他一些别出心裁的机巧玩具,总不好食言。」
方其安这双手实在太巧,前两天我看他在刻鸽子,不到一刻钟他就刻好了,活灵活现的,叫我赞叹了好一会儿。
仪妃收下了木雕,谢过我后就也离开了。
我见仪妃离了筑兰宫,才勾了勾手,示意方其安过来。
「你帮了本宫的忙,可想要什么赏赐?」我看着走近了的方其安,问道。
我本以为他会要些赏银,不曾想他直接扑通跪了下去,求我替他找一个人。
「在宫里找人?」
「是。」方其安冲我重重地磕了个头,额头与砖石相撞,激起一声闷响。
我被他这郑重的模样惊了一下,叫他先起身再说。
方其安利落地站了起来,将他所寻之人的名字告诉了我。
是个女子,说是宫女。
后宫里宫女众多,但好歹都是记录在册的,若想找,于我而言也不算难事。
我爽快地答应了方其安,换来他感激一笑。
我望着方其安就要从眼里溢出来的欢喜和额头上的红痕,忽觉这人也忒实在了些。
「日后磕头可别嗑得这么重了,跟击鼓似的。」
方其安似乎有些赧然,这下子就不止额头红了,而是整张脸都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
这般枯燥的日子,似乎也有了些趣味儿。
我让人按着方其安说的名字去查宫女名录,可新帝刚登基不久,宫内本就事务冗杂,各种名册堆积在一起,所以好几天过去了也没个准信儿。
但有了期冀总是好的,方其安盼着不久后就能找到人,最近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
青蕴身为筑兰宫的掌事大宫女,见了免不得要说他几句,让他稳重些。
方其安垂着头被青蕴低声训斥时,我就坐在旁边自顾自地饮茶,却不料下一刻青蕴就转身盯上了我。
「娘娘,太医说过多少次了,您额上有伤,不能喝浓茶……」青蕴苦口婆心地劝我放下茶杯。
看着青蕴语重心长的模样,我乖乖将茶杯放回了桌上,随后指了指自己的额角:「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只剩了淡淡的印记,若是敷上脂粉,就看也看不出来了。
青蕴瞧了一眼我的额头,忽地一拍掌,叫方其安去赶紧将药膏取过来,已是正午,该涂药了。
方其安愣愣抬头,我同他对视一眼,竟一时没憋住,同时无奈地笑了起来。
有青蕴在,当真是一点疤痕也不会留下了。
只是我同青蕴也清楚,既然伤好了,就该去拜见皇后了。
第二日去宁阳宫前,青蕴照旧替我梳妆,只是她心里似乎憋了一口气,恨不得将妆台上的珠翠都替我戴上,好让我去宁阳宫里艳压群芳。
青蕴熟稔地替我挽发,人却沉默不语。
我知道她在为了我而难过。
「好青蕴,你若再给我簪上几个簪子,我这头可就压得抬不起来了。」我看着铜镜中映出的人影,脑袋上就跟开了个首饰铺似的。
去见正宫皇后,总不好太过张扬的。
青蕴抿了抿嘴,还是听了我的话,替我卸下了许多珠钗,最后又跟着我一同去了宁阳宫。
3.
孟丹卿无疑是绝美的,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坐在那儿不言不语,也占尽了这世间大半风流。
我看着她的脸,竟是怔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向她行礼。
我错开与孟丹卿相撞的互相审视的目光,转而垂首盯向了自己的足尖。
她比我想象中还要耀眼几分,繁复厚重的皇后常服也盖不住她骨子里透出来的明媚。
只是她似乎在极力收敛着,在四面宫墙与众人的目光中,一点点敛去自己的自在。
左右没什么事,大家也只是来行个礼问个安,闲谈上几句也就散了。
孟丹卿坐在主位上,话不多,旁人你来我往地说话时,她只笑着听。
我端着茶盏消磨时间,在青蕴的注视下我也不敢多饮,只想着待会儿回了筑兰宫一定要好好和青蕴说一下,总不能因为一小块伤,便让我一辈子不饮茶不吃辣了吧。
只是我没想到,在众人散去打算各回各宫时,孟丹卿竟开口将我留下了。
她唤我容贵妃时,我正想要离开,听见她的声音我还愣了一下。
我循声转身,正对上她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
在她的示意下,我又坐了回去,等到人都走光了,我才斟酌着开口,问她让我留下是有何事。
我在脑子里闪过了数十种与孟丹卿见面时,她给我一记下马威,给自己立威的画面。
可她什么也没做,只是让人拿了一把七弦琴送给我。
「本宫听说,容贵妃好琴,这把琴是本宫十六岁那年,在山野一老先生手中所得,听说这是把绝世好琴,可本宫琴艺不精,留下也是暴殄天物,所以想送给容贵妃。」
我好琴,是真的。
这是把绝世的好琴,也是真的。
「无功不受禄,皇后娘娘的好意……」
「你拿着吧。」我的场面话还没说完,就被孟丹卿给打断了:「本宫说送你,就是送你了。」
我被噎了一下。
于是我轻瞥了一眼青蕴,发觉她表情复杂,显然也是被噎了一下。
在我的默许下,青蕴接过了琴,本来只是来请安,如今却莫名其妙得了个赏赐。
在青蕴接过琴后,我就起身屈膝打算行礼谢恩,谁料膝盖刚弯,孟丹卿就又截断了我。
「别跪了。」
「啊?」我不明所以地抬头轻啊了一声,这一大早,我当真是被这位皇后吓到了许多次。
「本宫……本宫乏了,容贵妃回去吧,不必行礼了。」
话音刚落,孟丹卿就站起来,转身直接回了后殿,仓促到她身旁的宫女都没来得及扶她。
「青蕴。」我看了一眼孟丹卿着急的背影,扭头问旁边同样茫然的青蕴:「我脸上的疤痕,是没遮住吗?」
青蕴仔细看了看,又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抱着琴告诉我遮住了,一点痕迹也没有。
疤痕既遮住了,看起来也不可怖,那她跑什么?
我与青蕴大眼瞪小眼,左思右想也没想通,最后秉承着走一步看一步的想法,打道回了筑兰宫。
回宫后青蕴虽将琴放在了桌案上,却还是觉着后宫暗箭难防,担心这把琴里有古怪,指不定就被下了什么药。
「她已经是皇后,何必害我,而且就算她想要害我,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地送我东西吧。」
我坐在案旁,一手支着下巴,一手轻拨了下琴弦。
琴声旷远,指尖仿若还留了余韵。
我陡然想起方才孟丹卿所说,这琴是她十六岁时寻得的。
孟丹卿十六岁时在山野中寻访鸿儒,踏过天下山川,而我十六岁那年已经嫁进了东宫,从此再未离开过京都。
我与她本是这世上最不相干的两个人,如今却也生出了千丝万缕的关联。
若是以前得了这样的好琴,我定是会爱不释手欣喜若狂的,可如今听着这溅玉般的琴声,我心底竟有些烦躁。
此般心境不适合抚琴,我收回了手,让青蕴将琴拿去妥善放好。
青蕴看出我心不在焉,便说近几日都是好天气,央着我去外面走走,免得人都憋闷坏了。
耐不住青蕴央求,我只好遂了她的好意,可我的脚还没踏出宫门,就有人急匆匆来报,说我前几天派人去查的那个宫女找到了。
来报的人口条利索,前因后果说了一大通,最后归结起来就只剩了两个字——
「死了。」
那个宫女因打碎了一只御赐的玉如意,在先帝病重那段时间,就被某位太妃下令杖毙了,死后无人敛葬,如今是连尸身被拖出去扔在何处也不知道了。
知道这个消息后,我与青蕴俱是一惊,青蕴更是脸色直接泛了白。
想起方其安那张笑脸,我的心突然缩了缩,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他这个消息。
4.
方其安现下不在筑兰宫中,他回来的时候怀里还抱了一截不知从哪里寻来的木材。
以往他刻东西,都是随便寻摸一截木头,这次找了这么好的木料,也不知是要刻什么。
等他放下东西后,我就让青蕴将他叫来了内殿。
方其安傻呵呵地望着我,目色干净得像两汪泉水。
「你托本宫找的人,现在有她的消息了……」我沉吟了一下,将方才听来的消息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方其安。
方其安的神色逐渐由喜转悲,我说一句,他的神色就悲戚一分,等到我斟酌着说完时,他的表情已经如遭雷击,人也完全讷住了。
他在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纵然眼眶里悬了泪也不让自己哭出来,只是垂在身侧的手一直颤抖着,哪怕握成了拳头也控制不住。
「方其安。」我有些担心地叫了他一声。
他回了神,冲我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哽咽着说:「多谢……多谢娘娘,奴才知道了,奴才告退。」
话音刚落,他就仓皇转身,逃命似的跑了出去。
「青蕴,叫两个人看着他,别跟得太紧,也别让他出什么事儿。」我连忙吩咐旁边的青蕴,青蕴道了声是,也跟着出了殿门。
方其安这一跑,一中午都不见他的人影。
青蕴来回话说方其安一个人跑出去寻了个偏僻的墙根,蹲在墙根下大哭了一通,现在眼睛都还是肿的。
「也不知道那宫女是他什么人。」青蕴一边给我扇风一边低声念叨。
「日后别说这件事了。」我说道。
斯人已去,这话叫活着的人听见了难免伤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