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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凝视着他,夜风乍起,他始终不曾抬头,站得像一尊石像,唯有衣袂在风中微微翻动着。
心痛得厉害,但此刻不是撒娇犯浑的时候,我不再看他,扭头上了马车。
入宫后,我戴上了面纱和斗笠,在侍者的搀扶下下车。
顾斯衡就立在我身旁,不曾上前搭手,更不敢看我,我入殿后,他便寻了个不容易被人注意到的角落,静静候着。
这时候大殿里正在舞乐,李重厌一身牙白衣衫,显眼极了,瞧见我进来,便站起身,恭恭敬敬道:「坊间盛传长公主姿容绝艳,在下向往已久,不知今日,可否一睹长公主真容?」
我听见李重厌的声音就犯恶心,捏着声道:「本宫突发恶疾,生了一脸的疹子,不便见人。」
李重厌顿了一顿,道:「原来如此,是在下唐突了,不过……」
他抬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了过来:「长公主的声音,真是宛如黄莺出谷,动人心扉啊,在下听声音便知,坊间传闻,定然不假。」
我心下一惊,细细瞧他的眼神,便知,他认出我了。
这李重厌真是个妖怪。
我便不再掩饰声音,轻笑一声,在他的审视下落了座。
既然认出来了,也就没什么好顾虑的,只要场面别太难看,就够了。李重厌自己做过什么,他心里有数,我心里也有数,那天下药的事,我会找他算账,但不是现在。
自入了殿,除了李重厌,还有一人极为显眼,那便是时珩。
他向来懒散,没几分储君的模样,今日宴客,难得穿得正经,英姿勃发的,倒有些不像他。
我隔着纱帘与他对视了一眼,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我和他的事虽并非什么秘密,但在公开场合,还是很收敛的,要不然的话,群臣天天都要跳脚,麻烦得紧。
皇兄怀里拥着美人,乐呵呵地喝酒,说些场面话,没一会儿,他又问李重厌:「二皇子人才出众,不知,婚配了没有?」
大概全天下的长辈都爱问这种话,皇兄虽贵为天子,但人年纪大了,脑子里也只有这些东西。
李重厌颔首道:「不曾。」
皇兄来了劲,亮着眼问他:「那可有心仪之人?若二皇子不嫌弃,朕可以为你做个媒。」
李重厌转了转酒杯,低头笑笑:「外臣确有心仪之人,只不过,以外臣的身份,恐怕配不上了。」
皇兄摆手道:「诶,这是什么话,二皇子是万里挑一的才俊,岂有你配不上的道理?你倒说说看,是谁?」
李重厌闻言,忽然看了我一眼,轻吸一口气,缓缓站起来,躬身道:「外臣心仪之人,正是陛下的胞妹,长公主殿下。」
狗东西。
李重厌话音刚落,殿上的气氛就突然变得十分微妙,许久不曾抬头的时珩阴沉沉地掀开眼皮瞧他,既有探寻的意味,又有几分杀气。
我眼神冷了冷,忍住了拍桌骂出声的冲动。
李重厌说这种话,肯定不会是真想娶我,而是有什么别的目的,拉拢也罢,戏谑也罢,都够恶心人的,我早晚杀了他。
我不动声色地偷瞧了一眼殿外,顾斯衡虽站在不起眼的位置,却还是被我一眼捕捉到了身影。
他低着头,一动不动的,但手却紧紧握着剑柄,用力得指节都发白了。
他是在意的,我心中宽慰了一些。
殿内,皇兄傻了小半天,才哈哈笑道:「这个,长公主的婚事,要问她本人才作数哟。」
李重厌扭头看着我,动作倒恭敬,但掩在笑意下的眼神,何其轻佻。
我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酒,道:「能入二皇子的眼,本宫真是受宠若惊,二皇子才貌出众,本宫有什么道理拒绝呢。」
说这话的时候,两双眼睛同时向我看来,看得我头皮发紧。
我连忙补充道:「只不过,我已有心上人,你我怕是没有缘分。」
李重厌挑挑眉,问道:「不知长公主的心上人,是什么模样,在下好奇得紧。」
「这倒不便提起了,二皇子总会知道的。」
我搪塞了过去,那两道灼灼目光便也都收回了。
李重厌一副十分遗憾的模样,倒了杯酒敬我,之后便不再提及此事。
宴席持续了一整夜,李重厌蔫蔫地趴在桌上,皇兄也醉得说不清楚话了,才结束这场盛会。
8
离开时,皇宫正被晨雾笼罩着,天色昏沉,不见白日。
我总觉得气氛有些诡异,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所有人都醉了,歪歪斜斜地离宫,或高声谈笑,或提壶而歌,分明是一幅太平盛世的画卷。
我也喝了几口酒, 头昏脑涨的,难想太多,昏昏沉沉地上了马车。
在回府的路上,掀开车帘往外看,顾斯衡正骑着马,跟在旁边。
街道才刚刚从睡梦里醒过来,路上行人极少,数百步方才遇见一两个,显得空旷冷寂。
我借着酒劲,朝顾斯衡喊道:「阿衡,上车来。」
这一声,喊得其他侍从纷纷惊恐地垂下了脑袋,生怕自己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顾斯衡看了我一眼,垂眸道:「公主,臣须得警惕四周,保证你的安全,不能下马。」
我耍起了浑:「你不来我就跳下去!」
他抬眼瞧着我,满脸的无奈,又走了一小段,见我仍固执地望着他,只好下马,进了马车。
不等车帘落下,我便扑了上去,紧紧抱住他的腰。
「公主,你醉了。」他蹙眉,想要掰开我的手。
我委委屈屈,抓得更紧了:「没醉,我想抱抱你。」
「公主,不可。」
「啊疼!」我胡乱叫着。
他收了力,手搭在我的手背上,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抬着泪蒙蒙的眼睛望着他,伤心道:「阿衡不疼我,不喜欢我了,连抱也不要我抱。」
他不回话,撇开眼睛,不敢看我。
「阿衡,你是在乎我的,对不对?今日李重厌说心仪我的时候,你都差点要拔刀了。」
「我没有。」他嘴硬道。
「没有吗?那我嫁给李重厌好不好?阿衡,你看着我,你说,你肯不肯让我嫁给李重厌?」
他身子僵着,脸色苍白极了。
我松开他,赌气道:「你不说话,那我明儿就去找皇兄,让他赐婚,反正大周也没人在乎我,我嫁哪儿不是嫁。」
「不要!」他反手抓住我,眼睛泛红,因为疲惫,也因为难过。
「望白,不要嫁李重厌。」
他许久不曾唤我的名字了,上一次,还是在他受伤之前呢。
那时候他意气风发的,从不觉得低谁一等,与我之间,也并无尊卑之别,那时候的我们多好啊。
我心一酸,又问:「不嫁他,那,你娶我吗?」
他静静瞧我半晌,垂下眼眸,掩盖了目中的痛苦,涩声道:「臣,不敢。」
我急了,抓住他的手问:「你有什么不敢的?阿衡,明明你也喜欢我,为什么就是不肯接受我呢?」
他攥了攥拳,道:「臣说过了,臣没有这个福气。」
「什么没有福气,你就是嫌弃我!」
我推开他,哭了起来,故意哭得凄凄惨惨的,哽咽道:「我,我名声不好,我作风也不好,你嫌弃我出卖自己,嫌弃我不自爱。」
他急道:「我没有!」
「你有,你只是不敢说罢了,别说是你,我自己都厌恶我自己!」
「公主!」
他抓住我的手,心疼地瞧着我,忍了许久,咬牙将我抱进了怀里。
「这么多年,我怎么会不知道你所谋的是什么,怎么会不知道你的苦,你何必说这种话来激我,何必往我心里头插刀子!」
我心里酸涩得很,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抬头望着他说:「那你证明给我看,阿衡,你说你不厌恶我,那你娶我好不好?你证明给我看,好不好?」
他肩膀微微颤抖,苍白地摇头:「我并非良配。」
「你是!阿衡,你不娶我,我便要嫁给旁人了,你不怕我被人欺负吗?你不怕我过得不开心,郁郁一生?」
他苦笑:「不管是谁,总比我好,公主,我会永远守着你、护着你的,我一辈子做你的侍卫,好不好?哪怕有一天你遇见你的良人,我也会,护着你们……」
「我不要!我不要别人,我没有别的良人!我求你了,阿衡,我喜欢你,若没有你,我活不下来,阿衡,若嫁给除你以外的人,我活不成的,你救救我。」
我抽泣着,望着他的眼睛,像溺水之人,求救般地抓紧他,求他可怜可怜我,救我上岸。
可他看着我,痛苦,犹豫,眼泪控制不住地落了下来,最后,却狠心地推开了我。
他说:「公主,你放过我吧。」
「阿衡!」
他掰开我死死抓住他的手,决然转身,跳下了马车。
我扑倒在马车里,无力地趴着,眼泪浸湿了半截衣袖。
他不肯,他始终是不肯,即便我说过一万次我不介意他变成什么样,他仍是不肯。
他一直就没能接受变成那样的自己。
9
我趴了许久,脚都麻了。
天光大亮,寒鸦扑腾乱叫,叫得本就寂寥的街巷莫名瘆人。
离公主府大概不远了,我咽下满腔的难过,擦擦眼睛,想要爬起来整理仪容,才撑手,忽然听见后方传来一声声的呼叫。
「快!抓贼啊!」
我心头一凛,本能地抄起放在一旁的匕首。
马车骤然停了下来,我掀开车帘看,却见一队人马从后方跑来,竟是宫里的御林军。
领头那人眼熟得很,像是在哪里见过。
「出什么事了?」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