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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冷冷冷,叔叔帮我暖暖。」
他扫了我一眼,却松开手,转身走向桌边:「冷就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我委委屈屈地走过去。
他视若无睹,倒了杯热气腾腾的茶递给我。
我坐了下来,接过茶,喝了一口,偷偷瞧他,发现他在看我,于是仰起脸,笑眯眯地说:「好喝。」
「白开水有什么好喝的。」
「因为是叔叔倒的水,所以好喝。」
说完,乌力罕摇摇头,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
他笑了!他好久没跟我笑了!
我好高兴,放下茶杯,挽住他胳膊,脑袋轻轻靠在他身上。
他僵了一下,但这次没有把我推开。
「怎么了?」他问。
我用脑袋轻轻蹭蹭他,问他:「仗打完了,叔叔以后想做什么?」
他沉默半晌,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抬头望着他,说:「叔叔,我想离开京城,你陪我去好不好?」
「离开京城?」
「嗯。」
我低下头,惆怅道:「叔叔,我好累,不想当这个长公主了,想偷偷懒,行吗?你陪着我,我们去山好水好的地方,盖个小院子种种花,养养鸡,好不好?」
我伸出手指,沾了一点水,在桌上画小房子,小院子。
又画了一大一小两个火柴人。
「我会的不多,但也总不至于饿死的,以后,我种菜,织布,叔叔你就打打猎,我们自给自足。
「我都想好了,阳光好的时候我们就出去干活,下雨的时候,咱们就在屋里睡一整天,你不待见我也没关系,我不缠着你,你若有喜欢的女子,就娶了她,做我婶婶,我在你家旁边盖一个小房子……」
我伸手,又画了一个小房子。
我说了很多,这些话一半是哄他,另一半,也带着某种真心,他要是真的愿意和我离开京城,对他对我,对整个大周都有好处。
乌力罕一声没吭,安静极了。
我有点担心,他不愿意吗?
我抬头看他,一滴水恰好落在我额头,我惊了一惊,视线往上,才发现乌力罕的眼眶早就湿了。
我从没见过他掉眼泪,这还是第一次。
我紧张地捏捏他的手,问他:「怎么了叔叔,你,不喜欢吗?」
他凝视着我,蹙眉笑了一下,忍住泪,反握住我的手:「没有,我很喜欢。」
我松了口气。
但下一刻,他却忽然说道:「可是,叔叔不能陪你。」
「为什么?」我又紧张起来,他的眼神不会骗人,怎么会不肯呢?
我望着他,急切地想知道答案。
许久,才听见他开口,他说:「因为叔叔活不久了。」
我有一瞬间的茫然,脑子忽然转不动了,我没有想到等到的是这样的答案,什么叫活不久了?我不明白。
「叔叔,你胡说什么呢?」
「这是真的,望白。」他说得很认真。
轰地一下,我像是被雷击中一样,脑中一片空白,紧接着,慌张和恐惧瞬间淹没了我。
「胡说吧?怎么可能呢?」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这么害怕,我猛地站起来,甩开他的手道:「一点都不好笑!」
「望白,你冷静点。」
他深深地呼吸几下,抬手拉开衣襟,我不想看,但那惨状却自动钻进眼睛。他的胸膛中间,有一个黑黑的小孔,以小孔为中心,黑紫的皮肤一直蔓延,侵蚀了整个胸膛。
他有点哽咽,说道:「望白,我中了李重厌的毒箭,活不了太久了,能撑这么久,已经是极限。」
我在那一瞬间,突然哭了起来,脑海里一团乱麻,理了半天,抽噎着说:「我,我给你找大夫治,我把宫里的御医都给你找来。」
「没用的,望白,我早就找他们看过了。」
我为什么不知道?他偷偷找大夫看,我怎么会一点都不知道?我想起来了,他好像,回京的那天就咳嗽过,很轻,我也没有放在心上。
对了,他一直不让我靠近他,也是因为这个吧?想通之后,我忽然觉得自己是个傻子,可恶又可恨的傻子。
我崩溃了,不愿意相信这一切都是事实,明明一直忌惮他,可是一想到我真的要失去他了,铺天盖地的无助就掐住了我的脖子,让我难以呼吸。
我像个孩子一样无理取闹,砸烂了桌上的茶具,嘶喊着:「你骗人!你骗人!」
「望白,你冷静点。」他向我走近,试图和我好好说话。
「明天,我就要回漠北了,这是我在你身边的最后一晚,今晚,我带你上屋顶看星星,好不好?」
「谁要看什么烂星星!」我抽泣着,捡起手边的茶杯向他砸过去:「骗子!」
他没躲,那茶杯砸在他额角,肿起了一片,我愣了一下,转身向门外跑去。
有人跟了上来,都被我骂走,最后只有蓝祁,默默地跟着我,我在冷冷的月光下,从城西走到城北,风很大,眼泪却怎么吹也吹不干。
蓝祁沉默着一言不发,既不打断我,也不离开,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侍卫。
我暴走了小半个时辰,又冲进天牢,找到了关押李重厌的地牢。
他被抽去了手筋脚筋,用铁链锁着,半悬在狱中,我就站在离他三丈远的地方,拿着弓箭,连射了他十七箭。
我不能杀他,所以一箭也没中,只有某几支擦破了他的皮肤。
他被折磨得昏迷过去,连我的愤怒都不能回应,于是我更加愤怒,无处发泄,跪在地上痛哭。
直到精疲力竭,蓝祁背我回府。
后半夜,我躺在床上失眠,觉得自己好累好累。
乌力罕走进我的房间,坐在床边,轻轻摸着我的脑袋,说:「叔叔明天就走了,真的不理我了吗?」
我狠狠翻了个身,用被子把自己全身都裹了起来。
他坐了很久,然后叹了口气,走了。
第二天,我醒来以后,第一反应就是后悔,后悔昨晚没有理他,后悔砸了他,于是连忙跳下床,冲到他的房间看,空的,他真的走了。
我急忙跑去马厩牵了一匹快马,跑出了门,却不知道往哪边去。
「公主,他们往北门去了。」
是蓝祁,他也骑着马跟出来了,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调转马头往北门跑,很快就追上了他们。
乌力罕才刚出城门,驾着七八辆马车,带着几百个士兵,往北方走。
我挥起马鞭追上去,拦在了队伍前头。
车夫认出了我,通报道:「大王,是长公主。」
大王?我好久没听到别人这样叫他,都快要忘记,他本就是北漠的王。
乌力罕掀开车帘,看见我,轻咳了一下,问道:「望白,你怎么来了?」
我跳下马,跑过去,抓住车栏恳切地望着他:「叔叔,我来送你,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他轻轻笑了一下,说:「别胡闹。」
「我没胡闹,我还没有去过叔叔的家乡呢,你带我去看看吧,好不好啊?求你了!」
他看着我,像是要拒绝的样子,我连忙扒住木栏杆往车上爬。
「你小心别磕到了!」他犹豫片刻,叹了口气,伸手将我拉了上去。
我好想抱抱他呀,可是不行,他胸口会疼,我只能抱住他的手臂,像块麦芽糖一样粘住他。
「叔叔,别赶我走,求求你。」
他瞧着我,许久,无奈地摇摇头。
「你什么也没带就出来了?」
「有叔叔,我什么也不需要。」
「望白,你真是,让我拿你怎么办才好……」
20
我就这样赖上了乌力罕,陪着他一路往北走。
他的病越来越重了,在马车上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睡觉,我牵着他的手,不停地跟他说话,我真怕啊,真怕他突然睡过去,再也醒不过来。
他才三十五岁,还那么年轻呢,他应该成为一个传奇,而不是这样默默无闻,英年早逝。我每次一想到这些,就止不住地难过。
好在他总是能醒过来,看着眼泪汪汪的我,无奈地摸摸我的头,说:「怎么又哭鼻子了,现在眼泪掉光了,等我真死了,还哭得出来吗?」
我听他这么说,大声哭了:「我求求你,别说这种话了!」
他把我弄哭了,又赶紧哄,刚哄好,又浅笑着说:「其实能有个人为我哭,我也挺高兴的。」
于是我又哭了。
赶往漠北的一个月里,几乎每天都是这样度过的。
我们抵达漠北时,是一个晴朗的下午,太阳低低地悬着,离地平线只有一巴掌的距离。
他本来在睡觉,不知道怎么,突然醒了过来,掀开车帘看了一眼,说:「望白,你看,是花海。」
「嗯嗯我看到啦!」
夕阳下,白的,粉的,茫茫的一大片花海,看不见尽头,淡淡的香味随风飘进马车里,沁得人快打瞌睡了。
「停车。」
乌力罕忽然下令,于是车夫拉了缰绳,我们在花海旁停了下来。
「望白,我们下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