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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暄却并没有睡着。
他今儿天刚亮的时候便翻墙出来了,昨夜也几乎一宿没合眼,按说这会儿应当困得不行,却不知为何,一闭眼,竟是异常清醒。
总是莫名其妙的,想起那个青色的身影。
上回他有些无理取闹了,也不知那人有没有放在心上。
想到这里,陆暄有些烦闷地翻了个身,脑子里的身影不断重叠,将他的思绪拉回到了上月的某个雨后。
上月末考试之前,苏世诚借着两日的假期让崇志堂的监生们上苏家补了半日的课程。
崇志堂的监生是国子监六堂之中基础最薄弱的,多是官宦子弟,不必科考便能入仕为官,平日里也无甚约束,只要不生事儿、每月考核能及格,其余的一概不管。
偏生苏世诚就喜欢较那个劲,硬要逼着他们跟其他科考生一样,陆暄自然是不乐意的。
于是到苏家不出半个时辰,他便借口出恭,跑了。
陆暄第一次去苏府不怎认路,不小心误入了苏家的后花园,那有一片特别大的池塘,荷叶还没长出来,水面上空空荡荡,加上刚下过一场雨,雾蒙蒙的,一眼望去如水墨画一般,目光未能及处,皆是留白。
只有近处的池塘边上泊了一叶小舟,将人的视线引了去。
便见,那小舟上还有个一个青衣素发的身影仰躺着,纤细白皙的手垂在外头,露出大半截手腕,腕上还绑了根红绳,衬得那肌肤更似雪一般,又似是点睛之笔,为这寂静朦胧的水墨画添了几分生气。
陆暄的视线被那根红绳吸引了去,怔愣半晌,方才挪开视线。
非礼勿视。
他本意是想问路,却又不想惊扰了这画中之人的雅致,便想着悄悄离开。
然而听到动静,那人还是醒了。
垂在舟边的手晃了两下,纤纤玉指顺势勾住那根红绳,稍稍一提,竟从水底下带出个白色的小瓷瓶。
陆暄这才知道,那红绳的另一端是连在瓶子上的,大概是怕瓶子掉到池子里去,才系了根红绳绑在手腕上。
将瓷瓶勾出来后,那人便从小舟上坐起,另一只手轻按着眉心,一双清冷中又带了几分醉意的眼便望了过来。
片刻后,她才赤着足上了岸。
裙角沾了水,湿哒哒地垂在她脚踝边,随着她的动作一荡一荡的,青白相间,陆暄一时忘了自己正在逃学的路上。
等回过神来时,那半醉半醒的人已经携了一阵淡淡的酒气站在他面前,手里拿着酒瓶,语气不善地问他——
“哪里来的贼?”
那大概是陆暄第一回 ,那般近距离地见到苏婵。
后来顾及到姑娘名声,陆暄从未与外人提起过此事,可心里总止不住去想,偏这姑娘人前人后几副面孔,叫他一时分辨不清,那日的模样,究竟是她本来的性情,还是醉酒后失了态。
以及,为何那之后又跟没发生过似的,却总是用容易让人误会的眼神看他。
陆暄百思不得其解,迷迷糊糊想了半天,才终于有了困意。
中间琴师又换了一首曲子弹,比前面那首更轻快一些,却莫名叫人更加舒心,陆暄在平和温柔的琴音中渐渐入睡。
而这时的秦四海,看着屏风那边正抚琴的身影,觉得有些陌生。
细细辨了半天之后,他突然瞪大了双眼。
第16章 解围
陆暄这一觉睡得踏实,醒后犹觉不足,打着哈欠问:“老秦,这屋里点的什么香这么助眠?你回头帮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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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暄看到五官跟抽筋了似的秦四海,一脸茫然,“怎么了你这是?又被人打了?”
秦四海:“……”
这时,屏风后头传来了答案:“是崖柏香。”
声音轻柔而又熟悉。
陆暄一怔,循声望过去,便见屏风后的那人已经起身站在琴旁,温声道:“世子既已经歇息好了,便早些回去上课吧。”
她今日穿了一身碧色半臂长裙,搭了件月白色的披帛绕于肩臂,头上难得地多了几支珠钗,相较以往,少了几分自在从容却多了优雅与矜贵,显然经过了精心的打扮,像是有贵客要见。
陆暄懵怔片刻,揉了揉惺忪的眼,四下张望过后又叫人去外边瞧了瞧,确认此处是拂音阁没错。
“你来这做什么?”
许是刚醒,陆暄声音有些哑,带着几分不满,“还有,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拂音阁是京城名乐坊,也是京城贵胄和文人雅士喜爱聚集之处,虽不比一般的烟花地,但对于苏婵这样的女子而言,无故出现在此处自然有伤风化。
苏婵笑了声,却不作答,重复:“世子,该回去上课了。”
见陆暄不为所动,她又道:“近日朝廷督学,整肃国子监风气,世子若被人发现在此处玩耍,恐怕是要被责罚的。”
这事儿陆暄当然也知情。
本来按照监规,每月除了放假的那两日,其余时间他都应当呆在国子监,哪怕出门半日,都要上报请假,得到准许了才可出行。
只是因着陆暄是皇帝亲自下令塞进去的,对他的管束才松动了些,加上他身份尊贵,平日里只要不闹出事情来,监丞与祭酒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加上陛下无子,陆氏到这一代,眼下就陆暄这么一个儿郎。
若陆暄真像常人那般,做个规规矩矩、刻苦念书的监生,怕是陛下就容不下他了。
但这话他无法与外人说,更别提苏婵是个姑娘,压根就不能理解他如今的处境。
想到这里,陆暄莫名有些烦闷,随口应了句:“罚便罚吧,本也是同你无关的事情,犯不着你冒这么大险到这来提醒我。”
语气多少带了点冲,一旁的秦四海拉了他一下,打着圆场:“世子平日老爱数落我也就罢了,怎么同姑娘说话也这般不耐烦?”
说着,又凑到陆暄旁边压低了声音:“人姑娘也是好心,你语气能不能稍微好一点?”
陆暄后知后觉,“我语气很差?”
“啊,那倒也没有,”秦四海顿了顿,掩着唇默默补完后半句:“只是你这脸看起来,像那姑娘欠你黄金似的。”
陆暄:“……”
“世子,”屏风那头沉默许久,突然又出声,陆暄心中不由一紧,却听那姑娘缓缓问道:“你这是在同我闹脾气?”
听了这话,陆暄又想起了那日在国子监的“争执”,他莫名有些气短,又不想示弱,便递了个眼神给秦四海。
似他一贯不懂得和人打交道,尤其是姑娘,秦四海在这方面比他懂多了。
然而,收到求助信号的秦四海却耸耸肩,作出一副“得罪人了你自己看着办”的表情,不做声。
陆暄:“……”
便是这时,乐坊里的拂烟姑娘匆忙进来,也来不及细察如今的气氛,急忙道:“世子、秦公子,国子监来人了。”
“来便来了,世子来这儿又不是一两回……”
秦四海本来无所谓,几乎脱口而出,想了想又觉得不对,便看向拂烟,“来的不会是那几个朝廷派下来的新学正吧?”
“是。”
“他们进来了?”
拂烟点头,明显有些担心。
闻言,陆暄也回过头,眉头微不可见地拢起。
往日国子监也派人出来过,但也不过是走个过场,抓几个闹事的监生,从未在无事发生的情况下直接进门来拿人的。
“是纠察司调派来的徐惊复徐大人,”苏婵从屏风后头出来,淡淡补充:“此人可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世子若在此处跟他碰上,小事也要变大事。”
“那怎么办?”
苏婵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陆暄,同身后的云知说:“你带世子从后院出去,去马车里等我。”
“姑娘,那你呢?”
苏婵刚要说话,便听陆暄喊了她的名字,打断她:“我不用你这样帮我。”
他们所处的房间在二层,这会儿已经听到有人上楼的声音了。
秦四海急了,催促:“这时候你闹什么别扭?先不说这事儿闹大不闹大,让王爷知道了你又要挨打。”
拂烟也劝道:“是啊世子,眼下先避开再说,就听苏姑娘的吧。”
陆暄没动,薄唇微抿,目光定定地落在苏婵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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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至于为了自个儿避祸,让一个姑娘在后头替他收拾烂摊子。
便也不顾秦四海和拂烟的劝阻,转身准备出去。
“世子!”
身后苏婵提高音量叫住他,语气掩着几分急促,又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异样的:“听话。”
像是哄劝小孩儿一般,“去马车里等着,行吗?”
陆暄顿住脚步,似乎还是不愿苏婵来为他的任性善后,但又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一时只余了难堪。
他板着脸掩饰,默不作声地站在原地。
苏婵这才些微松了口气,上前温声宽慰:“放心,不会有事。”
……
马车空间不大,但异常干净。
陆暄揣着手端坐在里面,背挺得笔直,头微微低着,在那闭目养神。
鼻息间的香气与方才在那屋里的一样,味道极淡,苏婵刚说这是崖柏香,想来应当是她常用的香料了,不然不会让人随身带着。
可怪的是,方才在拂音阁闻这香时叫人身心愉悦,如今仍是闻着这香,陆暄却是烦躁得很。
闭目不过片刻,他便睁开一只眼问守在车门外的云知:“你家姑娘出来没有啊?”
这已经是出来后,他第四次问这个问题了。
外面云知翻了个白眼,语气不善:“没。”
她都快急死了,还哪里有那个心思去好言好语地哄着里头那位爷。
“你平时同你家姑娘也这样说话?”
陆暄听出云知的不高兴来,也不恼火,这会儿心急也是白搭,他便按捺着性子同云知说起了话,不然他怕自己一冲动,又冲回去了。
云知也是个闲不住的,听了陆暄这话,轻哼了声,“我家姑娘平日可没世子瞧着这般好脾气。”
“噢,原来你家姑娘脾气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