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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爸妈都已经跟她断绝关系了,她又能奢望一个外人替她做什么?更何况这个外人还是贺寒川的亲妈。
赵瑜视线从绷带挪到向晚紧攥着的床单上,难得有心情复杂的时候。
她有一堆话想说,想跟这个喜欢的晚辈说一下她的难处,但话到嘴边,最后只问了一句,“两年前留下的旧伤,还能治好吗?”
“……不能。”说‘能’除了让伯母在她跟贺寒川之间为难外,没有任何作用。
赵瑜一眼便看出了向晚那一瞬间的迟疑,她把玩着手机上外壳上的饰品,神色变幻,半晌后说道:“晚晚长大了。”
“人总归要长大的。”向晚扯了扯唇,想笑,可是心底却一片苦涩。
两年前她生日的那一晚,贺寒川亲手把她从天堂拽到了地狱,她在死亡和活着之间艰难地选择了两年,哪儿能不长大?
“鸡汤趁热喝,凉了就不好喝了。”赵瑜把鸡汤往向晚的方向推了推,“腿伤能治就治,其他的你不用担心,我来跟寒川说。”
砰!
门突然被推开了,江母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我不同意!向晚把清然害成这个样子,就算她的腿可以治,我也绝不允许任何医生给她治疗!”
江家有底气说这句话。
江戚峰跟在江母身后走了进来,俊脸上一片不愉,只是在看到向晚苍白的脸色和缠满绷带的腿时,这分不悦染上了隐晦的心疼。
“小林什么时候有了听墙角的习惯?”赵瑜拿着手帕,给向晚擦了擦嘴角,“这个习惯可不好。”
听此,江母的恼怒中多了几分尴尬,面色一会儿红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如调色盘般精彩。
“伯母说笑了,我跟妈来找向晚,恰巧听到了您说的话,并非有意听墙角。”江戚峰上前一步说道。
赵瑜收回手帕,笑了笑,“那就好。这家里啊,有一个品行不好的人还能说是意外,要是都品行不好,那就是家教问题了。”
“赵姐这是在说清然品行不好?!”自己捧在手心的宝贝女儿被人这么点名批评,江母咽不下这口气。
江戚峰眉头皱了皱,面色也不大好看。
“我刚才有说到清然吗?”赵瑜一脸讶然,“小林啊,你别对号入座,我就是随便感慨一句,没别的意思。”
江母咬碎牙往肚里吞,“是我想多了。”
“嗯,以后少看些宫斗剧什么的,容易想多。”赵瑜说道。
江母被噎得脸上一阵红一阵青,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也怪不得我妈多想,实在是伯母这句‘随意感慨’指向性太强了。”江戚峰弯了弯唇角,可琥珀色的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
赵瑜把鬓角的碎发撩到耳后,“多亏戚峰提醒,我想得少,不代表别人想得少,以后说话还是注意点好。”
说完,她扭头看着向晚说道:“晚晚啊,你说话时也多想想,想不好就少说几句,别让自己的无意之言成为别人大做文章的把柄,记住了吗?”
向晚在江母喷火的目光中点了下头,认真道:“嗯,记住了。”
“赵姐,你到底是站在哪边的?”赵瑜气得大喘气,儿子给她使眼色,她也全当没看到,“清然才是你未来儿媳妇,你该站在她这边,而不是帮向晚这个杀人犯!”
向晚皱了皱眉,林伯母出身书香世家,嫁的也是长居富豪榜前二十的江家,结果活了几十年还是不会说话做事看脸色,跟她女儿完全是两个极端。
“我妈脾气直,向来有什么说什么,伯母别见怪。”江戚峰略带歉意地说道。
“我跟小林认识这么多年,还是了解她的,不过几句话而已,我不会生气的。”赵瑜浅浅笑了笑,眼角鱼尾纹荡漾。
江戚峰,“谢伯母见谅。”
“戚峰太客气了。”赵瑜跟他说了一句,才看向江母,语重心长地说道:“小林啊,儿女都是父母心头肉,你心疼清然,肯定也有人心疼晚晚。”
“我们做长辈的,要是跟晚辈们斤斤计较,今天站这个,明天站那个的,这不是让人看笑话吗?”
她说得大义凛然,江母被她这些话噎得憋屈,但又不知该如何反驳。
向晚放下鸡汤,轻声说道:“伯母看着我长大,见我身有残疾难免有恻隐之心,这才劝我看腿伤,绝没有偏袒我一说。要是江小姐的腿能治好,伯母也是乐见其成的。”
这次出狱后伯母处处偏袒她,她都看在眼里,伯母对她好,她自然也不愿意看到伯母为难。
“我们晚晚啊,真的是长大了。”赵瑜眸光闪了闪,叹了口气,摸了下她的头。
江母重重哼了一声,没再继续治腿这个话题,而是瞪着向晚兴师问罪,“我问你,向宇去找清然麻烦,是不是你撺掇的?”
向晚抿着唇没出声,说‘是’,林伯母会加倍为难她,说‘不是’,林伯母会把这笔账算在哥哥头上。前有狼后有虎,索性沉默。
“清然心善,差点被你撞死也没【创建和谐家园】你,只是让你坐了两年牢,你却一而再地想要害她!”江母走到病床边,做过精心美甲的手用力戳着向晚额头,“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向晚的额头立刻红了一大片,却没挣扎。
见此,江戚峰眉峰紧蹙,下意识上前一步,但很快又退了回去,别开头不再看两人。
“这就是林阿姨的教养?”恰在此时,打完电话的贺寒川推门走了进来。
见他进来,江母眼底闪过一抹惊讶,目光从他身上挪到了赵瑜身上,隐隐带着愤怒,“赵姐,你和寒川一起吃完饭过来的?”
“寒川,你怎么这么晚来了?”赵瑜也是一脸惊讶。
贺寒川面不改色,“公司的事情刚忙完,就过来了。”他扫了眼向晚额头上异常明显的红,“傻了?不会躲?”
“没傻。”但是没法躲。
江清然伤她伤得再厉害,至少顶着一个‘不小心’的名头,可哥哥却是明目张胆地往江清然身上泼,她‘理亏’。
贺寒川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挪开了目光。
“他们说他们的,你喝你的,鸡汤再不喝可就凉了。”赵瑜重新盛了一小碗鸡汤,递到了向晚手里。
向晚说了声谢谢,小口喝着。
乌鸡汤很鲜、香味浓郁,可她却食之无味。如果可以,她更希望来病房看她照顾她在外人面前保护她的是爸妈,而不是伯母。
“你跟你妈一样,都站向晚那边?”江母的声音由于过度拔高而显得有些尖利,“清然因为你被向晚伤了一条腿,你是不是忘了?”
贺寒川坐到一旁的陪护床上,轻飘飘地避开了她的质问,“好像初中生都不会说站谁那边这样幼稚的话了。”
“贺总没学过尊重长辈吗?”江戚峰琥珀色的眸中染上一抹暗色。
贺寒川扯了扯唇,“林阿姨不知道爱护晚辈吗?”
病房很宽敞,但几人间的针锋相对暗潮涌动却让向晚觉得空间逼仄,连空气都变得黏稠,每呼一口气都异常艰难。
“好了,这还有病人呢,你们这是做什么?”赵瑜无奈地叹了口气,扫了眼江戚峰和江母空荡荡的双手,“小林和戚峰不是来看晚晚的吧?”
不等两人回答,她便接着说道:“应该不是,看望病人没有两手空空的。”
“我们过来,只是想给清然讨一个公道。”江戚峰先江母一步说道:“向宇无缘无故伤了清然,我和我妈想知道这是他的本心,还是被不良人士利用了。”
说到‘不良人士’时,他看了眼向晚。
“真是无缘无故吗?我怎么看晚晚伤得比清然严重些?”赵瑜啧了一声,“晚晚腿上那个伤,我看着都觉得疼。”
听此,江母怒上心头,呵斥道:“赵姐这是在质疑我们说的话?”
“没有的事,我只是好奇,随口问一句,你别误会。”赵瑜无奈地笑了笑,“听说清然不小心把热水洒到了向晚身上,还是一壶水,真是够不小心的。”
话音刚落,江戚峰手机响了,他接通电话,皱着眉嗯了两声,然后扭头跟江母说道:“清然说不怪向宇和向晚,况且她不小心伤向晚伤得更重些,让我们给向晚道个歉后回家。”
赵瑜轻笑了一声,这话还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呢。
“人家拉屎都拉到她头上了,她还在替人家说话呢!”江母恨铁不成钢,转身指着贺寒川说道:“寒川,阿姨就问你一句,向宇向晚把清然害成这样子,你为什么要撤诉?”
撤诉了?向晚松了口气,她已经坐过牢了,要是哥哥也去坐牢,哪怕只有几天,还不知道别人会怎么说向家。
贺寒川笑了,“向宇砸了我的会所,向家给了我g市那块地当做赔偿;向宇烫伤了清然的手背,但清然烫伤了向晚整条腿,无论有意还是无意,双方都是扯平的,我为什么不能撤诉?”
好话坏话全被他说尽了,江母一时哑然。
“都说江少为人正直,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不知道这件事江少怎么看?”贺寒川目光落在江戚峰身上。
江戚峰微微皱了皱眉,瞥了眼向晚腿上的绷带,跟江母说道:“妈,我们走吧。”
“怎么连你也站向晚那边?!”江母怒不可遏,精致的妆容都掩盖不了她发青的脸色。
江戚峰,“先是清然烫了向晚的腿,才有向宇往她身上泼水的事儿,这件事也不能怪向宇向晚他们。”
江母指着他的鼻尖,气得半天没说出话,然后瞪了向晚一眼,愤愤出了门,把病房门摔得震天响。
“先告辞了。”江戚峰看了一眼向晚苍白的脸,想说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说,拉门离开了。
赵瑜盯着紧闭的房门,感慨了一句,“小林能生出来这么优秀的儿女,真是好福气啊。”
“大概把上辈子积攒的福气都用了。”贺寒川轻哼了一声,眼尾染着淡淡的讥讽。
赵瑜笑骂了他一句,说道:“你一个当晚辈的,就有点当晚辈的样子,别对长辈评头论足。”
贺寒川扯了扯唇,没说话。
“一大群人在这儿,吵得你也没法休息。这样吧,天也不晚了,我先跟寒川回去,改天再来看你。”赵瑜起身说道。
向晚说了句好的,想要起身送她,却被她按住了,“你还输着液,腿上还有伤,就别瞎折腾了,我也不是什么外人。”
她又叮嘱了向晚几句,才跟贺寒川一起离开。
夜色迷离,树木透过车窗,在贺寒川棱角分明的俊脸上投下婆娑树影。
“今晚的事,我替晚晚跟你说声谢谢。”赵瑜坐在他身旁,嘴角微翘,心情看起来很不错。
“您怕是误会了。”宾利启动,树影如影片一般在贺寒川脸上播放,遮住了他眼底的神色,“我撤诉与向晚无关。”
赵瑜微挑了下眉梢,“哦?”
“梦会所的损失和向家在g市新规划区那块地相比,不值一提,我不可能为清然放弃这么大一块蛋糕。”贺寒川说道。
“原来这样啊。”和刚才相比,赵瑜的声音略低了些,“你很理智,不是个合格的爱人,但是个优秀的商人。”
贺寒川嗯了一声,没再说话,手指和黑色方向盘交相辉映,在夜色中美好得过分。
车中一片沉默。
半晌后,赵瑜扭头看着他说道:“你打断了晚晚的腿,送她进监狱,还不让向家的人认她。这两年,她受了这么多苦,就算你有天大的气,也该消了。”
贺寒川目视前方,眸色晦暗不明,只是抓着方向盘的手微微用力,指尖因用力而有些泛白。
赵瑜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他的回答,坐正身子看向前方,夜色中,她长长的叹气声隐隐带着几分无奈。
病房内,贺寒川他们走了没多久,江戚峰便返回来了。
向晚躺在床上淡淡扫了他一眼,不想理会他,闭上眼睛装睡。
“腿……很疼吗?”江戚峰走到床边,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心脏处不受控制地抽疼。
向晚睁开眼睛,神色淡漠,“劳江先生挂记,没两年前打断腿时疼,我受得住。要是您没别的事情就请离开吧,要是江夫人过来,认为我勾引您,我不好解释。”
她对他像个陌生人一般,甚至还比对陌生人多了几分恶意和厌恶。
江戚峰皱了皱眉,“没有别人在这儿,你不用喊我江先生。”
向晚冷笑了一声,没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