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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之舟脚步顿住,迟疑了会儿,深吸口气,抬步踏入。
赵奶奶指着沙发,又说了句什么。孟之舟没听懂,但通过她的肢体语言,知道是让她坐。
孟之舟坐下。
赵逸凯开心地走到孟之舟身边,充当称职的小主人,问孟之舟:“孟老师,你想吃零食吗?我有零食,可以分你吃。”
“老师不吃零食,你吃吧。”孟之舟揉揉赵逸凯的小脑袋,同时观察四周,问,“你爸爸妈妈呢,怎么没看到。”
“他们有事,没在家,得过会儿,才会回来。”逸凯道。
“没在家?”赵奶奶给孟之舟端来了水,孟之舟说声谢谢,赶忙接过。
“对呀。”赵逸凯伸手拿桌上的水果,“奶奶刚才不是跟你说了。”
孟之舟想起进小区时,赵奶奶是说了一串话,恍然:“哦,你奶奶原来是在说这个。我没听懂。”
“孟老师,你听不懂我奶奶说话?”他一拍胸口道,“你怎么不早说,我可以给你翻译呀。”说着话,眼睛自豪地挑了挑。
赵奶奶瞪一眼孙子,对他说了句话,又转向孟之舟,说了一长串,而后,进了厨房。
孟之舟依旧听不懂。
赵逸凯翻译道:“奶奶让我别闹你。然后说,她要去做饭了,让你也留下一起吃饭。”
“不,我就不吃了。”孟之舟道。
“奶奶,孟老师不在我们家吃饭。”赵逸凯朝厨房喊,听完奶奶的回喊,对孟之舟道,“奶奶说不行,你一定得在我家吃饭。”
逸凯话音刚落,响起了开门声。
“肯定是爸爸妈妈。”赵逸凯跃起,朝门口奔去,喊,“爸爸,妈妈,孟老师来我们家了。”
门打开,首先进门的是一位皮肤黝黑的高大男人,他盈盈笑着,弯身抱起奔过来的儿子,用和外表并不相符的温柔声音道:“孟老师。就是你经常挂在嘴边的那位孟老师吗?”
赵逸凯点头:“对。”
男人往屋里走,看向孟之舟,腼腆地笑了笑:“孟老师,你好。”他捏捏儿子胖乎乎的脸蛋,说,“小凯常提起你,今天我总算看到真人。”
孟之舟看着关系似乎分外和谐的父子二人,忽然恍惚,愣了会儿神,才道:“你好。”
赵妈妈紧随其后走进来,边放下手里的东西,边跟孟之舟打招呼:“孟老师,你怎么来了。我要早知道你来,应该在路上买些熟菜回来,招待你。”
“我来家访,问几个问题就走了。不用招待我。”孟之舟道。
“孟老师,你可真负责。”赵妈妈走过来,在孟之舟身旁坐下,“想问什么,尽管问。”
孟之舟却塞住。
她头脑一热就来了,并没想过,来了之后,该怎么切入话题。
直接问吗?可男人在旁边,直接问,似乎不太妥当。
“我们能不能单独聊聊。”她道。
赵妈妈先是愣了下,而后回答:“没问题。”
她带孟之舟走进卧室,关上门。
孟之舟用尽量低的声音道:“我发现逸凯胳膊,有好几处伤。他说是跟爸爸玩,伤的。我有点担心,逸凯爸爸会不会有……”
说到此处梗住,“家暴行为”这几个字说不出口,条件反射般,体内涌起恶寒,引起一阵战栗。
这时,赵妈妈却笑了。
“你说逸凯的胳膊呀。说起这个,我才要生气呢。”她语气是嗔,脸上带笑,有种娇嗔的意味。她拉孟之舟在床沿坐下,眼睛往门外斜了一眼,“我老公他,先前一直在外面打工,这段时间不是回来了嘛,准备以后在家里发展,不出去了。孩子特别开心,久不见爸爸,总要缠着爸爸玩。我也挺开心的,多个人帮忙分担照顾孩子,我也能多点自己的私人时间。
可你不知道,我一眼没看,他爸居然在那儿教孩子什么咏春拳,还跟孩子对打。他没怎么带过孩子,粗线条一个大男人,下手没轻没重,孩子胳膊都青了,他也没发觉,气得我呀,让他睡了好几天的地板。”
……
孟之舟一颗飘忽的心,重重地往下一沉。
原来是这样……
孟之舟没在赵家吃饭,心头的疑虑解开,她便离开。
站在电梯中,跟出来送她的一家三口,微笑着挥手说再见。
电梯门合闭,孟之舟脱力般靠在电梯壁,闭了下眼,又睁开,一滴泪从眼眶淌落,她垂头,呓语般低喃:“没有不好的事发生,只是我想多。太好了,太好了。”
唇角缓缓勾起,勾成一抹安慰的笑。
天已黑沉,天边有星亮起。
离开逸凯家的小区,孟之舟往前走着。蓦然抬眸,看到了天边的星。
定住脚步,怔怔地看。
看着看着,她忽然想见贺祁第,很想很想。
拿出手机,打电话给他,略喑哑的声音,在夜间的春风中微颤:“贺祁第,我想去找你。”
贺祁第回答:“想过来就过来吧,我等你。”
就这样,孟之舟坐上了去往安城的列车,上车前,打电话告诉妈妈,自己去看望贺祁第,明天回家。
孟妈妈知道孟之舟在和祁第谈恋爱,秉承的是任由女儿自己做主的开放态度,不过有些话,做母亲的还是要提醒女儿,又不好意思说得太直白,只能委婉告诉女儿:“要注意,嗯……保护自己。”
孟之舟以为妈妈是怕她路上会遇到什么危险,让她保护自己,说了声知道,挂断电话。
快十点钟,终于到站。
贺祁第来接她。
车门打开,孟之舟刚要抬步,呆住,眼睛怔忡地看向半仰在座椅中的贺祁第。
今天的他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西装,西装领口,露出一截白衬衫,衬衫最上的扣子被解开两粒,原本该系住衬衫领的领带,此刻也散开,闲闲地搭在他颈项,优雅中透出玩世不恭的慵懒,像极斯文败类。
贺祁第眉眼勾向她:“不上车,发什么呆。”
“哦。”孟之舟缓神,钻进车里,关上车门。
车子平稳启动,向着贺祁第下榻的酒店进发。
“第一次看你穿西装。”孟之舟道。
“参加了个应酬,想着来接你,就提前退场了。”贺祁第低睫,看了眼身上的西装,“我一点也不喜欢穿这种板板正正的衣服,束在身上,不舒服。”
“可以提前退场吗?我是不是打扰到你。”孟之舟不好意思道。
“没有打扰我。”贺祁第偏过脸,凝着她,“无聊的应酬而已,你不来找我,我也会提前开溜。”
“喝酒了?”孟之舟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的酒味。
贺祁第点头:“嗯。”
孟之舟轻声嗔他:“既然喝了酒,回去休息就好,我可以自己过去的,哪用你来接我。”
“我就想接你。”贺祁第耍赖似的道,手伸过去,握住孟之舟的手,晃了晃,“你刚才盯着我看,是不是我穿西装,还挺好看的。”
“不好看。”
“不好看你干嘛看我。”
“没看你。”
……
两人小学生般斗着嘴,不知不觉已达酒店。
一进房间,贺祁第便脱下西装外套,甩进入口处的衣柜。
“怎么乱扔,得挂起来。”孟之舟弯身,捡起,挂在上面的衣架上。
“我女朋友好贤惠。”贺祁第笑笑地盯着她看,等她挂好,把她拉过来,捧她的脸,微俯身,“你给我打电话时,语气有点不对劲,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吗?”
“没什么。”她回答。
“没什么?那为什么你的眼睛有点红。”刚才,捧起她脸的瞬间,映着头顶的灯,他发现了这点。
“路上风大,进了沙子。”孟之舟垂下头,心虚地躲避他的视线。
“进了沙子?我看看。”贺祁第又将她的脸抬起,凑近她仔细察看。
“不用看,已经没了。”孟之舟拂开他的手,向屋里走去,“有没有吃的,我饿。”
听着孟之舟带着娇柔的一声“我饿”,贺祁第禁不住笑出声:“饿了,在路上怎么没说。”
“路上没想起来。”
“房间没吃的,不过可以叫客房服务。”贺祁第朝孟之舟走去,走近些后,看到了她背后有块污痕。
“衣服怎么脏了?”他问她。
“嗯?”孟之舟转过头去看,可是看不到。
只好脱下外面的针织外套,拿在手里看,果然有很大的一片脏污,在白色衣料上甚为显眼。
什么时候弄脏的?
试着回想,忽想到,乘电梯离开逸凯家时,她倚在了电梯壁上。
是那时候蹭的吗?
“裙子上也有。”贺祁第道。
“裙子也有?”孟之舟心疼,转着圈看,“这是你送我的裙子。”
贺祁第早认出,无袖的粉色连衣裙,是他元旦前夜送孟之舟的礼物之一。
“没关系的,可以再买。”他说。
“别买了,回家洗一洗,还能穿的。”
“回家是可以洗,但你明天要穿着脏衣服离开吗?”
孟之舟蓦地睁大了眼,她发觉自己从逸凯家离开,脑袋昏沉掉,只想着要见到贺祁第,却忘记一个问题——明天还要上班!
根据来时的路程计算,她至少三|点钟出发,才能准时到达学校。
贺祁第像会读心似的,说道:“在苦恼怎么上班?”
孟之舟欲哭无泪地点头。
贺祁第给她出主意:“要不,请半天假。”
见她迟疑,很是苦恼的样子,贺祁第替她下了决定,“别想了,你得不睡觉,往回赶,才能到学校。到学校后,一夜未眠,精神不振,怎么看孩子。手机给我,我帮你请假。”
“不了,我自己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