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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什么都做不了,我甚至连去求穆景元让他死得体面一些的立场都没有。
只是我没想到,穆景元先来找我了。
他的神色很疲倦,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想见他吗?」
我呆怔地看向他,目光落到了他手边的那个盛着酒杯的托盘。
「他犯了错,该罚,有什么想见不想见的。」
穆景元眼神复杂,欲言又止。
「他所做的事你知道吗?还是你一直在帮他瞒我?」他还是问了出来。
他眼神很乱,似有期待,又似有害怕。
「我若答知道,你是不是要把我也关起来;我若答不知道,你是不是就继续在心里怀疑我?」
他用一种难辨的目光慑住了我。
随后,他的指尖滑过杯壁,「你亲自去了结他,我从此以后便全心信你。」
毒酒,这杯是毒酒。
「为什么是我?」我的声音不可抑制地颤了一下。
「他觊觎太子妻!」穆景元的语气里终于出现了波澜。
「你可以直接杀了他,但你非要做绝吗?」我长久以来在他面前伪装的温顺如今一击就破。
穆景元笑了,笑容里尽是无可奈何,「你若不去,他连全尸都留不得。」
好,好啊。
我走进关着梁子乾的屋子时,一直关在外面的阳光也倾洒了进来。
梁子乾下意识地掩住了眼睛,放下手时,露出了苍白的脸色。
他没有受刑,只是有些憔悴。
梁子乾微微笑道:「七公主,你来了。」
我明明有话要说的,却如鲠在喉。
他徐徐看向那个冰冷的酒杯,似是松了口气,说:「只是酒吗?比我想象中的要好许多。」
我仍是说不出话来。
他安抚我,「其实月华也善医术且懂武,日后也是能好好护住七公主的。」
「梁子乾,对不起。」我心乱如麻,最后只是挤出了几个字。
对不起,梁子乾对不起。
我骗了你,也骗了姑母。
父皇给我的那封信被我调换了,是我模仿他的字迹重写了一封。
他的原信我私自拆开看了。
父皇让姑母寻机会隐秘地将我杀了,而后栽赃成穆景元的手笔。
他要用一个不受宠的公主来给苏国安一个罪名。
可是我不想死啊。
我偷换了信,使得姑母帮我。我原意是想生下一个嫡子,地位才不会脆弱到任人鱼肉。
可我没想到最后害的却是梁子乾。
我冷静下来后,一五一十地将隐情说给梁子乾听。
梁子乾听完后很平静,甚至神色有些愧疚,「我理解七公主的,只是我也骗了你,熬制避子汤的工作我很早就接手了,只是我一直都不换,因为明琮太子不允许,他说事发之后,苏国皇室暗地里一定会认定你别有用心,最后可能会杀母留子,他不允许我帮你。」
这个已经不重要了。
「对不起,我不该引你进东宫,是我断送了你。」每说一个字,我的心就痛一分。
你留在民间做医师,便不会轻易暴露,还会娶妻生子,和乐半生。
梁子乾温和地笑笑,「纵是七公主不主动来找我,我也会想方设法混入东宫,为公主效力。」
梁子乾顿了顿,「当一个小学徒因为受罚而挨冷受饿的时候,有位小公主能去给这个学徒送几块糕点,让他不至于活活饿死,这于小学徒来说,是件永生难忘的事。」
「七公主,我留了东西给你,在月华那儿。」
「七公主,我心甘情愿。」
话音刚落,他决断地饮下了那杯酒。
而后扑通一声。
我在这偌大的疆土里,唯一全心信任的人也没了。
就剩我一个人了。
我走出那间屋子的时候,脚步还有些颤抖。
穆景元静立在不远处等着我。
「我们日后会好好的。」他抱住了我。
他在迁就我,而我以前会因为迁就他,回应他的拥抱,可是……可是一旦想起那些处心积虑、那些蓄意算计,我就焦灼难忍。
于是我把穆景元给推开了。
穆景元眼梢一红,「果然是因为梁子乾吗?」
「殿下觉得我们之间的阻碍是梁子乾吗?」我无力地说。
是算计,是猜疑。
穆景元脸色凝住了。
「你知道上元灯节之后,我为何神思恍惚吗?」我后退了一步,看着他深邃的眼眸,「我在想一件事,如今也想明白了。你从齐国将我带回来的时候,在苏国境内我们遇到了刺杀,那把剑你明明可以启用机关挡住的,可是你没有。你就是要自己受伤。」
他不说话,眸色黯然。
「因为这样一来,刺客再将我杀掉,别人也不能指责你,因为你也是受害者啊。配合得真好,你想用我这么一个不受宠的公主来试探齐国是否有借机起战的心思对吗?如果不是因为我帮你挡剑,你就不会心软放过我。」
我停了停,继续说:「原本我都快要忘记这件事了,可是那天上元灯节来保护我的死士,他们出剑我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特别的剑纹。你为什么要派死士跟在我身边呢?你如今倒怕我受伤了吗?」
我父皇想杀我,我夫君想杀我。
我的确是贪权谋势,可怎么要对我起杀心呢?我错不至此啊。
我还能说什么?我还能说什么?
穆景元很慌乱,他想抱住我,可是那双手却随着我的后退只抓住了虚空,而后缓缓地垂了下来,「是,我怕你受伤,明乐。我当初说过我走错了第一步,我如今很后悔,我绝不会再对你起异心了,也不会再有任何的猜疑。从此往后我们好好过好吗?我可以得罪国师一家,我不娶嘉柔了,只要我在位一日,我都不会对齐国挑起战火,我们重新来过好吗?」
他神情悲戚,而我也再提不起精神来了。
我本应答「好的」,明明我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却高兴不起来。
我错得离谱,我以为得到了太子妃的尊位,就能安享余生。
殊不知背后的弯弯绕绕足以挫灭一个人。
我终于明白沉玉为何那般不喜我了,她那样矜贵的人,一眼就看出了我的局促。
我本该无心的,可我动心了。
动心的人如何再拾理智?如何再抛弃过往,如常承欢?
这日过后,我已经很久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我真厌恶自己这副了无生气的样子啊。
我想起了在冷宫里的瑶贵妃,我的母亲,她也是这样度日的吗?
穆景元总是抱着我不说话,像害怕失去什么东西一样,他不愿放开我。
可我的精神却越来越差,眼皮总是沉沉地睁不开。
外面都在传太子妃不行了。
终于有一日,月华趁他不在悄悄地问我想回家吗。
我点了点头。
随后便察觉到有什么在拉扯着我,似要拉我坠入无边的黑暗。
接下来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再睁眼时,是李明琮在守着我。
他看见我醒来,眼眶微红,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后来我才知道,梁子乾留给月华的是假死药,月华候了合适的时机,与李明琮里应外合,在我还未来得及葬入苏国皇陵的时候,李明琮不惜让边军前进三十里,誓要苏国交还我的尸身。
苏国恰逢水患,自然不愿多加纠缠,便同意了。
听说穆景元疯了一般的阻挠,却被苏帝打晕关在东宫好几天。
我摸了摸微微隆起的小腹,才知道我回来之前已经有孕了。
李明琮把我藏在行宫里,所有侍候的人都换了新面孔,敢在背后讨论我来历的,一律当众打死。
他搜罗了许多玩意来给我,也常常过来陪我散步、说话,只为我不要太郁闷。
只是他总是无奈地叹息,「你如今怎么比我还静了呢?」
数月过后,我产下一女,李明琮帮她取名为朝曦。
由于过度用药,我身子本就弱,再加上孕时郁郁不快导致难产,诞女后已是油尽灯枯。
我竭力在李明琮面前伪装得好些,可他眼里的担忧却是一天比一天深重。
对了,沉玉来看过我。
不过她站得很远,从不进来,我只能看见她的身影。
有一日我只是装睡,看见她静悄悄地进来抱了抱朝曦。
可是我好累啊,我好像撑不下去了。
我走的那晚,李明琮一直握着我的手,他的手很冰凉,我看着他湿润的眼角,却虚弱得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
临失去意识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不知道穆景元能不能找到我放在院子里的那坛梅花酒。
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