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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表白直接把我整蒙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当时的我还有些自卑，对于他的表白不敢完全相信，但又抑制不住心生窃喜。
钟越是个很出色的人，成绩优异相貌出众，这样的人竟然喜欢我，实在让我很难不触动。
但我从来没察觉到他心意，对他也只有同窗之谊。我无法轻易答应他，这很不负责任，何况他还喜欢我，那我就更不能随便对待他了。
于是委婉地拒绝了。
钟越明显的失落，但是不急也不恼，第二天就开始认认真真地追人，坦荡执着又轰轰烈烈。
其间也不乏许多他的追求者，他统统都视而不见，只是专注而耐心地守着我一个人。
我想，大概没人能抵挡这样炙热的偏爱。
大一结束时，我们正式在一起了。
钟越是个很合格的男朋友，细心又体贴，对我也是无微不至。每一个甜蜜共度的日子都让我越来越为他沦陷，甚至暗自畅想毕业后就结婚，连孩子的名字我都想好了。
只不过，这世上最善变的总是人心。
大三下学期，钟越劈腿了，对象就是孔迪。两人似乎是从一次酒后乱性开始的，他想过抽身却越陷越深。
孔迪不是个好打发的，她本就爱慕钟越，得了机会自然不会放手。
又是示弱撒娇又是言语威胁的，钟越本就心里有愧，人又单纯，只能无奈的一次又一次妥协，与她纠缠不清。
但是孔迪却不满于此，还是找到了我。钟越赶来时，我正在翻看孔迪手机里相册里他们【创建和谐家园】着躺在床上的照片。
一张又一张，我几乎自虐般的细细观看，看钟越睡着的侧脸，看他眉心浅淡的纹路，看他动情时迷乱又空空如也的眼底。
他不爱孔迪，我看的出来，但是我也不需要他爱我了。
我提出了分手。
钟越自觉对不起我，也知道我心意已决，并没多说，只是蹲在我面前沉默流泪。
我看着那张熟悉的布满痛色的脸，只觉得整个人都被掏空了，我所有的美好和骄傲以及炙热的真心，都化作齑粉消散在无边夜色中。
一场失恋，注定伤筋动骨。
我表面上照常上课学习，吃饭睡觉，夜里却总在睡梦中流泪。梦里是我第一个爱恋的，曾给予过我无限信心和温柔的，最好时光里的少年。
但我只允许自己在梦里沉溺，醒来后，我依旧是那个一往无前的周茵，谁都不能看我的笑话。
如此分裂的生活给了我巨大的压力，我学人去了酒吧，想借酒消愁，喝着喝着又觉得不甘心，凭什么只有我这么难过！
于是我给钟越打电话，骗他我喝多了，要跟不认识的男人【创建和谐家园】。钟越赶着来找我，在半路上出了车祸……
我赶到医院时，他已经被推进了太平间，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之后孔迪疯了一样来找我，她骂我狠毒、骂我会咬人的狗不叫、骂我怎么不去死给钟越陪葬……
我当时浑浑噩噩，只是一遍遍的回想曾经跟钟越在一起的日子，又想起他哭泣的脸，而后看见孔迪狰狞的脸时，又控制不住去想那些她们【创建和谐家园】相拥的照片。
后悔、自责、痛快、悲伤……无数种乱七八糟的情绪在我心头纠结，几乎要把我逼疯了，整个人迅速萎靡下去。
直到钟越下葬那天，我亲眼看着黑色的骨灰盒被放进冰冷的墓碑里，才惊觉，那个我爱过的男孩真的离我远去了。
带着对我的背叛和愧疚，带着我对他的怨恨与思念，就此尘封进滚滚岁月之中。
我办了休学，暂时离开了校园，在某一个下雨的黄昏，喝下了半瓶安眠药。
就算他有错在先，也不至于付出生命，这样阴错阳差的惨痛结局让我夜夜难眠，几乎喘不过气来。
于是想着把命赔给他吧，跟殉情没关系，就当作不亏不欠了。
结果被父母及时发现，送进医院洗胃，醒来后看到泪流满面的母亲，还有眼睛红肿的周耘。
他紧紧抱着我：“姐，你别这样，就算有错也是那个酒驾的肇事司机错更大，你别钻牛角尖了。你要是出点事，让我们怎么办……”
我靠在他怀里，突然有种再世为人的恍惚感，又可笑自己为什么要起做这些无意义的事。
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就当我背负罪孽吧，我还是想活下去。
后来，我已经很少会想起钟越了，他的死和他的背叛总是如影随形，我不愿再回想。
直到我见到宋奕衡，那张酷似钟越的脸，像是一把钥匙顷刻间打开了我心里封印的记忆。
我不知道我怀有怎样的心思，总之就是冲动地想靠近。
或许是因为钟越的离开太过猝不及防，来不及好好告别一句的遗憾；又或者只是想借由命运般的“重遇”，把心里那句抱歉说出来。
但我一直分的很清楚，我后来爱上的人是宋奕衡。也正因如此，我无法对他说出这些前事。我怕他觉得我任性狭隘害了人，怕我们之间隔着那个离开的人，永远也无法真正触碰到彼此。
已成沉疴的伤疤再次被揭开，已经不怎么痛了，于是在一个牛毛细雨的清晨，我终于决定去见钟越。
他是邻市人，二百公里车程的郊外，就是他长眠的墓园。
墓碑上的钟越年轻英俊，原本该前途无量，却永远留在了二十二岁的秋天。
他下葬时我来过一次，这是第二次，心情却是完全不同的平静。
“说你好吧，你却背叛了我；可说你渣吧，你又舍不得我……钟越，你真是糊涂的很！”
“我想过把命还给你的，可惜没死成，后来便再没了勇气。你别怪我，就当是命吧，我遇见你是我命不好，只不过你比我更差一些。”
“后来我想开了，我相信你曾真心爱过我，我也爱过你。所以我们就这样吧，剩下的只能来生再算了。”
“现在我有了喜欢的人，想要开始新的人生了，所以来同你正式告个别。不论我与他的结局如何，我都不会再想起你了。”
我长叹口气，最后看了一眼墓碑就转身离开，曾经的爱与恨就此留在了身后，再无干系。
墓园大门口停着一辆车，车身上水迹斑斑，不知已经停了多久。
宋奕衡举着伞站在路边，隔着细雨向我看过来，眸底暗如深海，眉宇间是少见的疲倦与无奈。
孙思瑶坐在副驾驶上，得意地对我挑挑眉。她给宋奕衡照片时故意不提钟越已经去世的事，大概就是为了此刻吧。
让宋奕衡以为我对钟越始终念念不忘，而他，永远无法和一个死人去计较什么。
明明是上午，我却觉得天骤然黑了下来，宋奕衡的声音远得像是隔着千山万水。
“周茵，我们离婚吧。”
9
我知道自己没有说不的权利，宋奕衡的决定总是很难有回转的余地。
只是遗憾，宋奕衡竟然是真的给过我机会的。
在他口口声声的“互相折磨”之中，在那段沉默又别扭相对的日子里，藏着他最大的耐心和给我们婚姻最后的机会。
可惜的是，我终究没能抓住。
宋奕衡对我还是一贯的慷慨，住房、存款、基金都毫不吝惜。
离婚协议书是何助理送来的，一同带来的，还有他口中那本已经烧掉的我的日记。
页面的褶皱都还保持着原样，宋奕衡是真的从头到尾都不曾翻开过。
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去窥探不属于他的东西，我一向欣赏他的克制，却第一次憎恶他的固执。
如果他翻开哪怕一页，我们也不至于走到如今的地步。
就算他给我再多的钱又怎么样呢？他已经不要我了。
当时的我还不明白宋奕衡给我的究竟是什么，只是心怀不甘，找各种理由不肯签字。
其实只是卑微又卑鄙地想拖的久一些再久一些。
又是嫌房子过户手续麻烦、又是说基金不会打理、又是要检查他的银行账户，最后实在找不到借口了，竟然又得寸进尺地提出要他最贵的那辆车。
宋奕衡磨牙：“周茵你别没事找事啊，你又没有驾照要车干什么！”
我上次出车祸以后有了心理阴影，再也没碰过车，驾照过了有效期也没去换发也没再考新的。
只能信口胡诌：“我……我可以拿去找小白脸啊！”
“你活够了？看我最近挺好说话是吗？”
我一时噤了声，眼眶涌起阵阵酸涩，在心里小声回答，是。
他从前还会对我冷脸发脾气，让我觉得是可以触摸的人。如今却不愿再给我多一分的情绪，同街上擦肩而过的陌生人没有两样。
似乎已经单方面斩断了和我的联系，这让我更加惶恐和难过。
果然，他并不愿与我多说：“那辆车不行，你再挑一辆，我给你，以后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
手机那头骤然响起喧闹的音乐声，宋奕衡似乎是走进了酒吧。
我恍然想起，这些天他没回家都是住在哪里呢，又是怎么过的？
他跟家里闹翻了，肯定是不会回去的；大概也不好意思去找朋友，他最要脸面；酒店他也住不惯，他严重认床；是不是每天都喝酒，胃病肯定又犯了……
原来我对他的了解已经如此之深，担忧和心疼也被朝暮时光烙印在了骨血深处。
有什么从心口仓皇而炙热的涌出，我一想到他今夜可能又会在某处醉生梦死就觉得胸口闷痛，再也顾不得思考许多，立刻出了门。
找了许多地方，才在上次让我去接他的“夜眠”酒吧找到宋奕衡。
他已经有些醉了，眯着眼看了我好久才认出来，下一秒起身就走，连句话也不肯同我说。
踉跄着才走了几步就差点摔倒，我连忙上去抱住他，被他狠狠一推：“滚开！”
膝盖摔在冷硬的地板上，疼的我“嘶嘶”吸气，眼泪一瞬间涌出来，也不知是疼的还是难过的。
宋奕衡脚下一顿，只不过几秒的迟疑，我却看到了希望，试着叫他：“宋奕衡，我腿疼。”
一模一样的话语，不知能否再次戳中他的愧疚。我知道我很卑鄙，但我只有这个办法了。
我是如此迫切地想要留住他，否则下一秒就有可能会崩溃。
宋奕衡沉默地站了很久，还是回身扶起了我。我心头烫的发痛，一把搂住他脖子就吻了上去。
酒气、炙热、凶狠、迷乱，宋奕衡在最初的怔忡之后发了狠一般，我被他的气息包裹，头脑发晕。直到迷迷糊糊地倒在酒店的大床之上，才察觉心脏疯狂地跳了一路。
最近他应该就住在这，我看到床头柜上还放着他的手表和另一份离婚协议书。
宋奕衡也看到了，眼尾倏忽有些发红，眉头像是被什么拧紧了。
“我小时候留不住母亲，后来留不住孙思瑶，现在也留不住你……我好像，总是什么都留不住。”
他面色迷惘又无助，脆弱的低叹像是一把尖刀狠狠刺穿了我的胸膛，我觉得好痛又好冷，只能用尽全力抱紧他。
“宋奕衡，我现在就在你怀里，你可以拥有我啊，不会留不住。”
他痴痴看着我的脸，像是被催眠一般吻了下来，粗狂的气息几乎要将我吞没，隐隐触动了我脑中的某根神经。
我在辗转中腾出口气，试探着问他：“宋奕衡……你是不是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