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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了半天,我迫不及待地从梦里醒过来。
病房里一片寂静,我环顾了一周,没发现孩子的踪影。
「孩子呢?」我焦急地问。
我妈和江津安都是一副犹豫的表情。
我的心里突然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好了是吗?」看着他们脸上的表情,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怀孕六个月时,我就知道他不是个健康的孩子,他有先天性的心脏病,我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自私地留下他。
现在看来,也许是我太自私了……
「津安,告诉她吧,瞒不住的。」我妈叹了口气。
我看向江津安。
「音音,」江津安皱着眉,「孩子的状况比预计的要严重,肺动脉闭锁并右心室发育不良,可能要尽快手术。」
我一阵头晕,身子晃了晃,赶忙扶住病床旁的栏杆。
「音音。」我妈和江津安都担心地看着我。
「我能坚持得住。」我忍住泪意,「手术成功的概率有多大?」
江津安安慰我道,「现在国内已经在先心病手术方面非常成熟了,你不要太担心。」
我点点头,知道他是在安慰我,但却不得不坚强起来,尤其是在我妈面前。
「音音,要不要告诉……」
「不要。不要告诉他孩子的事,千万不要。」
「他一帮你接生完,就去了外地出差,他原本早几天就该去的。」江津安顿了顿,「音音,他是不是已经……」
「不会的,只要你们不告诉他,他不会知道的。」我脑子里乱哄哄的。
「好了,好了,我们不想这些了,你还在坐月子,好好休息,宝宝肯定会好起来的。」我妈揽住我的肩。
「会的。」我用力点点头。
孩子满月的那一天,还是被推进了手术室。
前一天,我刚刚去 PICU 看过他。
那是他出生之后我第一次看见他。
他真的是个很好看的孩子,像我,还没满月的孩子,已经有高挺的鼻梁和卷翘的睫毛,长大了一定是个帅哥。
我从外面抚着玻璃,眼底渐渐起了雾,「有了你,妈妈以后再也不用看其他帅哥了,快点好起来,妈妈好想抱抱你。」
「是妈妈对不起你,你一定要好好活下来啊,这样妈妈才有机会补偿你。」
他的小手忽地动了动。
我惊喜地看着他,他一定是听见我的话了吧。
「乖儿子,别丢下妈妈一个人。」
我坐在手术室外面,窝在我妈怀里,「妈,你说,他是不是觉得昨天我去见过他了,就可以了无牵挂地走了。」
「别瞎想,肯定会没事的,你看你表姨家的孙子的先天性心脏病不也都治好了吗,现在跟健康的孩子没有差别,咱们家宝宝肯定也能治好的。」
「妈,我连个名字都没给他起,我都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叫住他。他会不会觉得是我不想要他。」自责和悔恨一齐涌上心头。
「家属,家属,」里面出来的护士喊道,「签一下这个手术单。」
我望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手不受控制地抖起来,连握笔的力气也没有。
护士皱了皱眉,略有些不耐烦的样子。
「我来签。」
「周医生?」面前的小护士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我是孩子爸爸。」
我转过身,呆呆地看着他。
他风尘仆仆地站在那儿,下巴长出了些胡茬,整个人带着疲色。
他从护士手中接过笔,快速签下了名字,望着眼前紧闭的手术室大门,怔愣了片刻,目光缓缓转向了我。
他抬起手,仿佛是想摸摸我的头,又好像忽地想起了什么,手到半空中又落了下去。
我妈看看笔直地站在我们面前的周瞻尔,又侧脸看了看我,微微叹了口气,说道:「跟音音好好聊聊吧。」
说完,我妈向远处走了走,江津安也跟着走了过去。
「音音……」他望向我的眼神带着心疼。
「你知道吗,从在我肚子里起,他就是个安静的孩子,」眼泪不断地往上涌,聚在眼眶里,我嘴里喃喃道,「我们离婚的时候,他已经在我肚子里三个多月了,可是我一点都没察觉。」
「后来,他也很少动,我以为他是个听话的孩子,原来不是……我好希望他是个正常孩子,笨一些也好……是我没照顾好他。」
他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揽过我。
我靠在他怀里,望向他侧脸,「周瞻尔,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你的孩子,是不是。」
他点点头,忽地笑了一下,「是,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奸夫是我自己。」
我抬了抬嘴角,「周瞻尔,如果这次宝宝好起来,我们就复婚吧,我们欠他太多了,我想给他一个完整的家。」
「都听你的。」他轻轻亲了亲我额头。
孩子还是走了。
在手术后三天,因为术后感染引发了一系列的并发症。
我看着医生把那些管子从他小小的身体里【创建和谐家园】,心如刀绞。
周瞻尔将他抱起来,轻轻放在我怀里。
我第一次抱到他,我的儿子,竟然是在他死后。
他真的很轻很小,眼睛闭着,像睡着了一样。
我低头将自己的脸贴在他的小脸上蹭了蹭,「好孩子,下辈子记得要选个好妈妈。」
护士要过来把他抱走,我手臂一滞,才交给了她。
「孩子,我的孩子……」我看着护士渐行渐远的背影,哭得不能自已,挣扎着向前,「把孩子还给我,还给我。」
他紧紧抱住我。
「音音,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们。」
两个人的眼泪交融在一起,氤湿了他身上的白大褂。
直到这一刻,我才懂了,什么叫撕心裂肺的痛。
孩子的墓地前。
我把带来的小玩具和祭品一件一件摆好,抬手摸了摸那冰冷的墓碑。
墓碑上没有照片,只有「周柏泛之墓」几个硕大的字。
去定墓碑的那天,我才知道,他是给宝宝取了名字的。
「那年我们结婚的时候,就想好了,以后男孩就叫柏泛,女孩就叫柏妍。」
我低首揉了揉眼睛,「可惜,他没听过自己的名字。」
「他听过的。」
我蓦地抬起头,惊讶地看向他。
「他出生那天,我叫过他的。」他眼底闪着光,「音音,我们的宝宝知道他的名字的。」
我揪住了许久的心忽然放开了些。
「你说,他会不会恨我们?」我摩挲着墓碑上的名字。
「他不会的,他一定知道自己有全世界最爱他的妈妈。」
周瞻尔站在我身后,望着墓碑前的我。
我们就这样待了很久。
今天是宝宝正式住到这里的日子,我没让我妈跟了来,也拒绝了周家人出席的意愿,就我和他两个人,来送孩子最后一程。
「周瞻尔,我要跟着我妈回意大利了。」我犹豫了许久,还是觉得应该告诉他一声。
那年我为了结婚的事跟我妈闹掰,她一气之下回了意大利投奔我外公,并在我外公的支持下开了几家民宿,没想到竟然意料之外的火爆。
这次我妈要我跟着她回意大利,不只是回去认祖归宗,认回我外祖父母,更希望我能继承她这几年耗费了许多心血的那家连锁民宿。
他沉下眼睛,看不出一丝情绪。
「什么时候?」
「后天。」
他从裤兜里掏出个烟盒,抽出了一根烟攥在手里,过了会儿又装了回去,并没有点燃。
「我后天有手术,就不去送你了。」他挪开了视线。
我点了点头,「周瞻尔,你多保重。」
「你也是。」
「我先走了,家里还有点东西需要收拾。」我扶着膝盖站起来。
「嗯。」他低声应了。
我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
直到走到很远的地方,我才回头看。
他还是刚才那个姿势,站在墓前。
手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接起来,电话那头是熟悉又陌生的女声。
「好,一会儿见。」我答应道。
又回头看了他一眼,我终于踏出了墓园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