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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远方传来凄婉的琵琶声,伴着悠扬歌声。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沉沉的宫门缓缓打开,朱红的大门,青灰的瓦檐上挂满了白色的丧布,墙头立着白幡,在风中招摇。
放眼望去,如一场清寂的喜丧。
宫人们见到宋淮安,齐齐下跪。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朕还没死,谁许你们挂丧!」宋淮安脸色阴沉的不像话。
其中一个宫人颤颤巍巍的开口:「陛下,昨日夜里皇后娘娘薨了……国母大丧,按制需挂幡一月。」
话音刚落,宋淮安一脚狠狠踹了上去:「胆敢胡说八道,诅咒国母,罪该万死!说,是不是沈菀让你们这么做,来骗朕的!」
宫人趴在地上,伏身再不敢多言。
宋淮安心里却没来由的一阵慌乱。
怎么可能呢?沈菀怎么会死?
这个女人一向最会在他面前做戏了,这一定又是她的苦肉计,一定是的!
他顾不得再想,突然疯了一样往长【创建和谐家园】的方向奔去。
所有人都未曾见过,他们的王如此失态。
到长【创建和谐家园】的时候,大火已然扑灭,昔日清冷的宫殿,如今只剩一堆废墟,连后殿的院子都只剩下一片焦土。
宋淮安看着眼前的景象,几乎难以喘息,心里某个地方陡然塌陷了一块。
小磊子喘着粗气追上来,看见这模样,突然噤了声。
宋淮安刚往前走了两步,还能感受到大火后的热浪扑在脸上。
救火的宫人已经齐齐跪倒了一大片。
他放眼望去,没有见到他想见的人。
「皇后呢?」宋淮安扫视一眼众人,眼眶发红,「朕在问你们话!」
一时无人敢答,这座废墟一样的宫殿似乎就是最好的回答。
小磊子在人群中一眼看到满身狼狈,手里还抱着一个孩子的小如。
「小如,这孩子可是皇后娘娘的?娘娘到底如何了?快说!」
小如一手轻轻拍着手里的孩子,抬眼看向宋淮安,眼泪应声而落:「求陛下,为娘娘做回主吧!」
她重重的磕了一个头,额头顿时鲜血直流。
「昨日夜里娘娘早产,命奴婢去请太医,可淑贵妃将所有太医留在长乐宫,就是不让太医去看皇后娘娘,还扣下了娘娘宫里所有去请太医的宫人,娘娘产后血崩,是在床上流干了血,活活熬死的啊!」
宋淮安脸色发白,不由往后退了一步,脑海中嗡嗡作响。
那个女人,真的死了?
流干了血,活活熬死的?
小如跪着到他身前,伸出一只满是血污的手:「陛下,您看看,小如手上身上的血全都是皇后娘娘的,她到最后都闭不上眼,固然陛下不爱娘娘,可夫妻五年,请陛下还娘娘一个公道吧!」
宋淮安看着那些已经凝干的血迹,难以置信的摇头,厉声喝道:「住嘴!来人,将她给我带下去,不许她胡言乱语!」
小磊子接过小如手里的孩子,冲身后的宫人使了个眼色。
小如被人拖拽着出去,嘴里还在喊:「娘娘爱了陛下一辈子,难道竟不值陛下难过一丝吗?就不值得给娘娘一丝怜悯吗!」
小如的声音渐远了,宋淮安忽然冷笑了一声:「笑话,小磊子,你告诉朕,贵妃这等柔善之人怎么可能害得了沈菀这样的毒妇,骗朕!这些人统统都在骗朕!」
小磊子猛地跪倒在地,带着发颤的哭腔叩首道:「请陛下节哀!」
12
沈菀死后的第一天,宋淮安连下三道圣旨。
第一道,宫中不得见沈菀灵位,不得挂丧,不得提起皇后。
第二道,所有人不得再进长【创建和谐家园】一步。
第三道,皇嫡子赐名承嗣,由沈老将军抚养,无诏不得进宫。
沈菀死后的第二日,有大臣上奏拟定皇后谥号,皇帝看了一眼,大发雷霆,置之不理。
为入史册,由内廷监挑选,最后选下宁嘉二字,史称宁嘉皇后。
御史列传,寥寥几笔:「宁嘉皇后,帝一生所恶,双二年华,殁于秋。
沈菀死后的第三天,皇帝病了,病中呓语,唤:「绾绾。」
宫人四目相视,却不知绾绾何人。
沈菀死后的第四天,宋淮安做了一个梦。
梦到十四岁那年,父皇办了个百花宴,召重大臣带家眷来宫中饮宴。
那日春色正好,桃花灼灼,他途经审经阁,听见阁楼的窗子被人推开。
他站在几步外回头望,正撞上沈菀一双带笑的眼眸。
他走上前,叫了一声:「绾绾。」
可眼前大雾忽起,眼前的音容笑貌消散如烟,幻变成漆黑冰冷的夜里,沈菀躺在床上,满身是血,鲜血涌到他脚边,染红了鞋底。
沈菀睁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最后掉出一滴眼泪。
是红色,血泪。
泪水滚烫,宋淮安忽然从梦中惊醒,入目的是华贵熟悉的寝殿。
「陛下,您可算是醒了,贵妃娘娘可都急坏了呢!」
他睁开眼,看到端着药碗在床边的淑贵妃和她的丫鬟。
宋淮安看着眼前的淑贵妃,她笑起来的样子与年少时的沈菀有几分相似,又好像哪里都不像。
淑贵妃放下碗,打着哑语,一脸温柔的模样:「陛下好几日都不曾来长乐宫,我很想你。」
沈菀与淑贵妃是完全不同的人,沈菀从来不会说想他,念他,可淑贵妃虽然不会说话,却总想法设法的表达自己的心意。
她的爱热烈而又直白,不同于沈菀的沉默无声。
宋淮安有时候也会想,如果有一天,沈菀不那么倔强,也像这样会温言软语的话,他是不是就会多给她一些宠爱?
他明明记得,自己年少的时候恨不得将天上的星星月亮摘下来送给沈菀,她皱一皱眉头,他都觉得心要碎了。
是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防着她,怀疑她?
是他登上皇位开始,还是沈家在朝中权势愈重开始?
他不记得了,五年的时间,足以将他所有的少年心性磨得一干二净。
「怎么了?还是不舒服吗?」淑贵妃又打了个手势问他。
宋淮安忽然抓住她的手腕,神色晦暗不明:「朕问你,皇后生产那日,你到底做了什么?」
淑贵妃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想打哑语解释,可右手被宋淮安紧紧攥住。
一旁的丫鬟忙叩头解释:「陛下,那天贵妃娘娘身体不舒服,奴婢便将太医都召集过来替娘娘看诊,那日实在凶险,奴婢生怕贵妃有闪失,这才没顾上皇后娘娘那边,请陛下降罪!」
宋淮安只是看着淑贵妃,语气冰冷:「你不过是打量着朕讨厌皇后,又仗着你救过朕的性命,所以,害死一个皇后也无妨,朕会护着你,是吗?」
13
殿内灯烛摇曳,衬得宋淮安的脸色格外暗沉。
周遭的气氛似乎一瞬跌至冰点,让人大气都不敢喘。
淑贵妃不住摇头否认,着急的用手比划着,解释自己无辜。
宋淮安猛地松开手,看淑贵妃猛地跌坐在地,忽然笑了笑:「是啊,朕讨厌沈菀,他是朕见过性子最倔,最不解风情的女人!」
一旁的丫鬟这才松了一口气,将贵妃从地上边扶起来边道:「如此,陛下切不可因此与贵妃娘娘心生嫌隙啊!」
宋淮安坐在床边,眼神淡淡落在眼前两人身上,随即一冷:「可,今日,朕想让所有人知道,天底下,只有我能讨厌她,只有我能决定她的生死!也只有我可以欺负她!」
他忽然站起身,怒道:「来人!将这刁奴带下去,千刀万剐!」
丫鬟哭着求着被人拖下去,殿里的宫人见状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宋淮安上前一步步逼近淑贵妃,看见她脸色苍白,只剩了摇头。
他一把掐住她的脖子,这一刻,他的眸子里真真切切印出了翻涌的恨意。
「自你进宫那日,朕便跟你说过,你要什么朕都给你,只是不许把主意打到皇后头上,你以为你救了朕,朕就不会杀了你吗?」
淑贵妃眼里浮现深深的恐惧,缓慢窒息的感觉一点点将她包围。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小太监在门口通报道:「陛下,沈老将军来了,请求面见陛下!」
话音刚落,门外响起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陛下,求陛下赐还小女尸身,我沈家幺女,既配不得以皇后之礼下葬,便请陛下准许老臣接女儿回家,让她有灵有牌,可受香火供奉!」
宋淮安手中一顿,忽然没了力气。
淑贵妃这才从他手中挣脱出来,用力呼吸着新鲜空气。
「望陛下念在臣戎马半生,不辞辛劳的份上,让老臣给女儿安灵!」
殿门外,一声声,字字泣血。
宋淮安走出去,忽然觉得脚步格外沉重。
殿门沉沉打开,他看见年迈的沈徵沈老将军在风中凌乱的白发,铁血沙场的将军流血不流泪,可此刻却跪在他面前老泪纵横。
仿佛一夜间,沈徵老得一根黑发都瞧不见了,脸上也如刀刻斧凿般多出几道皱纹。
宋淮安曾无比忌惮,无比痛恨眼前之人,可此刻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见宋淮安出来,沈徵一个接一个的叩头:「求陛下,让老臣接绾绾回家!」
一片夜色里,宋淮安忽然无比清楚的意识到,无论怎么不想听,无论如何逃避,沈菀死了,永远离开他了。
这样的认知,让他心里忽然泛起一阵尖锐的疼痛。
一刹,他瞬间有些哽咽,艰难的出声:「皇后……安置在哪里?」
小磊子跪倒在地,「长春一场大火,娘娘她……尸身焚在大火里,宫人们只……敛了一捧骨灰……」
沈徵停住了叩头的动作,静默良久,听见老人低低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