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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彻底慌了神,却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没有,此刻的荆如秀早已跨马提枪,奔赴千里之外的战场。
他知道那夜她一定是撞见了什么,否则不会这样,可天知道来龙去脉有多荒唐,荒唐得连他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
11
那一夜,他原本是要赶回将军府,却在半路上被颜水遥截住了。
昔日天之骄女的丞相千金,哭得两眼红肿,拉着他的衣袖苦苦哀求,说想陪他过最后一个生辰,日后就不会再来打扰他了。
他心头一软,想着也好,藕断丝连,不如就此将话说清楚,彻底放下前尘往事。
谁知在河边他喝了颜水遥带的酒后,头脑昏沉,浑身燥热,竟然克制不住自己的举动。
等到在客栈中醒来时,大错已然铸成。
「阿笙哥哥,遥遥真的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事已至此,你不能一走了之……」
床上的颜水遥哭得泣不成声,陆之笙却是痛不欲生,他几乎恨不得掐死她。
可即便是设计陷害,他也的确坏了她的名节,再不想认也只能负责到底。
他当时犹豫着想和荆如秀商量的事情,正是要将颜水遥娶进门,他说不出口,却也不想骗她,他原本想调整好心绪,等她回来后就坦白一切,让她相信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求得她的原谅。
可她居然留下一纸休书,一声不吭地去了边关,连道别的机会都没有留给他。
谁要她自作主张的?为什么不问问他?真是个傻泥巴!
伸手触到腰间的香囊,陆之笙一个激灵,悲从中来,将手中的休书撕得粉碎。
「荆如秀,你别想让我搬出将军府,你能躲上战场,我也能追到边关!」
12
永安十二年,战事告急,边关,睢城。
烽火狼烟中,在接连的战报里,夹杂着一个从梁都传来的消息。
尚书大人陆之笙要迎娶丞相千金颜水遥,婚礼大肆筹办,满城瞩目。
胃里翻江倒海,荆如秀恶心蹙眉,忍不住又想吐酸水,她按住腹部,苍白着脸对身旁侍从道:「以后梁都传来的消息,不用再呈上来了。」
两军对垒,已是决一死战的关键时刻,她不能分心,更不想伤心。
「阿笙哥哥,娶了我你才能走,否则你以为我父亲会放手让你去边关吗?」
颜水遥的那句话不断回荡在陆之笙耳畔,他浑浑噩噩地试着喜服,只想赶紧举行完那场该死的大婚,然后奔向沙场,奔向他的傻泥巴。
他寄出的书信都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她根本就没看,他越来越慌,恨不能立刻飞到她身边,将一切都解释清楚。
寒冬已经来临,漫天雪花纷飞,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
那时的陆之笙望着窗外,等着远方那道身影归来,即便忐忑却依旧憧憬,他想着过了冬便是春,满岸的柳树都绿了,他要带她骑马踏青,看长风掠过浮云,水波荡漾。
他们还有许许多多的日子,说好的白头到老还有那么远。
可却不知,世事无常,迟一步,迟一生。
大红灯笼在风中摇晃,陆府的那场大婚只拜到一半,便被仓皇奔来的老管家一声打破。
他老泪纵横,急得摔倒在地:「少爷,夫人,夫人……战亡了!」
仿佛晴天霹雳,陆之笙一个剧颤,震在了堂前。
马蹄嘶鸣,风雪愈急。
穿着还来不及脱下的喜服,陆之笙疯了一般地驶向城郊,在十里处终于迎上班师回朝的军队,抬棺材的士兵们认出他来,纷纷哽咽了喉头:
「将军郎,请……节哀顺变。」
血红了眼推开棺材,在亲眼见到那具面目如生的尸体后,陆之笙仍不敢相信,她竟然,竟然真的离他而去了!
「如秀——」
凄厉的呼喊划破长空,久久回荡在白雪纷飞的天地间。
铁骨铮铮的将士们俱哭了,决战原本都已经打胜了,岂料荆将军忽遭偷袭,坠下战马,不知为何竟用手护住腹部,才让敌将有机可乘,一剑刺去。
后经军医诊出,众人才知,原来荆将军已经怀了三个月的身孕。
三个月,正是她写下休书,赶赴战场的日子,她居然,居然都没有告诉他!
颤抖着双手,陆之笙目眦欲裂,不管不顾地抱紧了那具尸体,嘶声恸哭:「不!」
拉扯间衣襟散乱,从那怀里掉出一把折扇,摊开在了雪地里——
江山如秀,笙歌遍舞。
从梁都赶赴沙场,荆如秀只带了这一样东西,刻骨的痛楚过去后,只剩下无尽的思念,每当午夜梦回,她听着外头的号角,只能紧紧抓住这把折扇,才能在无边的黑暗中继续入眠。
风拍营帐,耳边仿佛回荡着那些曾经的温言。
「好好过日子就是我会每天和你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看春烟柳绿,你亭前舞枪,我提笔作画,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不离不弃。」薄唇轻喃,泪水滑过眼角,无声无息地浸湿了枕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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