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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来。」
裴璎于是走过去。
8
二人无言。
还是顾随先开口:「你的身子好些了?」
「好许多。」
顾随不喜见到她这样态度。像隔着珠帘子说话,影影绰绰看不清楚,像把他当做空气,立在一旁扮樽没上釉的胚子,鲜妍明媚丁点不挂在脸上。
可她分明也可以那般。
顾随控制着自己不显出在意来。
「丫头婆子们有什么伺候的不周到的地方尽管说,小厮们惹了不快也只管罚……」
裴璎打断他:「都很好。」
「那……」顾随语塞,一时惊恐自己同她仿佛除了日常琐事再也找不到话题。
「我想出去。」她说。
踏出这院子。
顾随不语。
这冷态度比起斥骂更难捱。
裴璎静静等,看着顾随神情瞬息万变后仍化作那种不见波澜的面容。
她一颗心也沉了下去。
顾随不说话,又是沉默着起身走出了院子。
裴璎没留,捉摸不透他这阴晴不定的性子。
任他熬鹰似的熬自己,又是过了十几日才来这院子。
他气裴璎总想着出去,总想着上学,总不能尽顺了他的意。
他再来时天已经很热了。
裴璎是不畏热的,在这蝉噪虫鸣的夏夜也觉得乏倦。
也就顾随的到来还能让她有点冷飕飕的意味。
她这些日子也想明白了,有些事情不是一方去试图沟通改变就能决定的。顾随这样回避的态度,何况自己未尽全力。
不是自己真正渴求的东西,从哪里攒心思来赴了全力。
她无谓,主动权在他手里。「兵来水来」,她总要先知道面对的是什么。
却不想他叫了人来解衣裳盘扣。他穿长褂,那样的衣服,总是让人伺候着穿脱。
裴璎一惊。
她并不想他们在那样一场闹剧争吵后的首次交谈是在床第间。
虽然之前也有过,虽然她总是温顺地同意。
——但那情形与现今全然不同。
如果说她只是不习惯,还要做一番心理斗争说服自己这是夫妻间应尽的义务,那如今她就是真的抗拒。
便是恩爱甚笃的夫妻行房事也总要顾及双方意愿,何况他们这样不熟稔。
前事未过后事未提。他是要摁着她「罪人」的身份软禁,却又选择性忽视这一点的情况下由着自己寻欢吗?
姨太太的身份,便是这样,算不得「夫人」便罢了,难道连「人」也算不得,任凭别人不顾情感想法,想囚就囚,想睡就睡吗?
这是姨太太还是被呼来喝去的母狗!
裴璎拒绝。
她攥紧了前襟:「我不想……」
她第一次对顾随说出这样的话。听得顾随眉毛一挑:「不想?」
「怕是你还没有识清自己的身份,裴璎。」
「这个家里,还是我做主。」
他拽她到床上,解她胸前扣子。掰开她的手,压制住她胡乱的反抗。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像是想证明,像是想追究他们先前死去的那个孩子,也可能是不满于她这些天始终生反骨,又或者,他只是太想她了。
9
顾随醒的时候裴璎还没有醒。
他在后面拥抱她,把她圈进自己怀里。
他感受到她不甚匀称的呼吸。
她的手臂白腻,不爱生汗。被顾随搂住,像揽住一块上好的羊脂美玉。
顾随去摸她腕上的银镯子,光秃秃没有样式。只是这样套在她的手上,经年累月,像融成了一部分她。
他用手指比量她的手腕,那样细,挨住他的虎口,第三根指头轻易围到拇指,还余出来好长一截。
他正这样想着,却感到怀里的人身子动了动,像是要醒转。
果然下一刻裴璎睁眼,清醒后的第一反应便是从他的怀里挣脱。
他只是庆幸自己正抓着她腕子,另一只手在她脑后护着,防止她因动作幅度过大而撞上身后镂空的床栏。
正好他抓着她腕子。
还好他抓着她腕子。
裴璎怒目,眼里有惧有嫌。
顾随在她那样厌弃的目光下有些吃痛。
他没放手,只是暗调了力度让裴璎不会感到不适,唇启唇合间却是改了称呼:
「阿璎……」
未启齿的话溺死在了裴璎的眼神里。
他无法尽数形容,只知道「如鲠在喉」「寒心彻骨」原是确有其感。
于是他神色也终于黯淡,确定了裴璎不会再做什么过激举动后松开了她。
他慢条斯理地套上衣服,一颗心已是裂成了几瓣再粘黏不起。
却还是硬撑着一口气,背对着她丢出一句:
「想出去,就该学着顺我心意。」
10
他再见裴璎时她已又变得和初时一样乖觉。
温顺,乖巧。软绵绵收起她那身反骨和不知什么时候会亮出来的,锋利的小爪子。
顾随看她,知道她太有自己的心思,也是懂得审时度势的聪明人。
让她主动讨好太不易,她不抗拒,就已经是莫大的余幸。
好在他再做那事时总会过问她的意见。
她不反对,亦不说「好」与「不好」,只是微微点一点头,表露出自己可以接受的意味来。
——也许她连头也懒得点。
顾随是这样想过的。
可她对他从未有过热情态度,倒叫他不知如何区分辨别。
他也只有每次与她相拥,才能察出一点真实感,才能感到原来身边个人不是恐经风一吹就会须臾散去。
他知她也有鲜妍模样,只是只肯给自己亮这张素白底色。
所以他才对顾盼那样抓心挠肝地嫉妒,因他得了裴璎明媚笑容。
他不得法,无人教,怎么笑得一样开朗清脆,怎么吐出许多许多的俏皮话来惹人开心。
他像是无头莽士,一圈一圈在她心房外打转,寻不到那个门。
于是也只有这触摸使他安心。得知她总是在自己身旁的,枕边人。这样亲密的关系,难道只有他一个人沉沦进去。
她的头发已经长许多,零散发梢搭在雪白脖颈,是他不许她绞。
他凑上去,把自己埋起来。
她无反应,只有他鼻声闷闷。
「你若想出这院子,便出吧,阿璎。」他说,「老太太也很惦念你。」
惦念她的不只这一个,可他不会再说也不会再准许。
他还记得他弟弟同他吵了一架,说他这样囚着她是违背人权。
人权?年轻人总是喜欢满口大道理,却不先想想这人同他有什么干系。
她无话,闭着眼,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可是第二天他就知道她出了院子。
花园,树下。
她去他没想到的地方呆坐了半日。
下午倒是去见了人,也只有老太太。
说了许久许久的话。
那些顾随实在不知道怎么用言语填满的空白时间间隙,被他的母亲轻易做到。
他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或者让他也取取经,让他也感受体会一番那种「无话不说」「酒逢知己千杯少」的舒畅快意。
太可笑。一个是他的母亲,一个是他的女人,却全都对他吝于言语冷于面心。
他埋头商务,理那些永远也理不完的帐,渐渐也体会到了「麻痹」的【创建和谐家园】。
比烈酒还有用的麻醉剂,就是永远给自己找事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