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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锦预估了一下,府试大概有三四百个考生,这还是因为有的县只考中不到二十人。筛人的比率也是惊人。
府试的题目类型是固定的,不像县试的最后一场,可以由县官自由命题。
府试三场的内容无非就是分帖经、杂论和策论,只有可能在每一场试题末尾加一道时帖诗或者算术题,总归不会太为难人。
正因为如此,府试也更加正规一点,所有考生都在统一搭建的大棚内答卷,分为东西两个棚子。
书案和板凳都是统一格式,长条书案和条凳。每隔二尺(六十六厘米)设置一个座位,这个距离想看旁边人的答卷是看不清楚的,但若是很胖的人,却容易发生碰撞。
此外,每个书案底下还有一个黑色的瓦罐,上面散发着……经年已久的尿骚味。
之前县试因为考场就在县衙,考生众多,县官为了方便管理,直接不允许考生如厕。
但府试就正规许多,也更加人性化。这个瓦罐就是给考生小解用的。
翻译过来就是,当众解手。
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意思,大家都是男人,之前在检查夹带的时候也被扒着看光了。
之后的考试过程跟县试差别不大,但这个味道确实让人难以忍受。
黎锦此前一直用‘不要在考试中途如厕’来要求自己,所以早上也不会喝太多水,前一日晚上更是控制自己少吃点。
但却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做到他这样。
刚开考没多久,黎锦就听到身边有人控制不住,小解了一次。
他顿了顿笔,努力让自己不听外界的任何声音,只认真答卷。这么自我催眠了一会儿,倒也稍有成效。
他中午只喝了热汤,在这种味道下,实在做不到泡馒头吃下去。
第一场考试后面加了一道算术题,恰好是黎锦的长项,他写完后还有很多时间检查。
很多人都跟黎锦一样,接受不了考场内的味道,中午都没怎么吃东西。
晚上就开始大肆朵颐,黎锦控制着自己晚上也没吃太多,万一明日考试想要如厕,这就得去大棚后面的厕所。
但作为府试规定,若在考试中途去了厕所,那就会在试卷上盖一个黑色的图章。
被考生称之为‘屎戳子’。
据说有个这个图章,就算文章写得再怎么好,评卷人也不会仔细看这份答卷了,直接无缘院试,不可能中秀才了。
考官都对这黑色的戳子深恶痛绝,考生们自然也不想盖上这戳子。
但前一日晚上吃太多的人,第二日就忍不住,只能含泪去茅坑,同时答卷上也盖了戳子。
黎锦昨儿也吃得少,今日中午就不能只喝汤了,他把馒头泡进汤里,然后闭气,三口喝完。
忍着胃里翻江倒海,仍然在素纸上写自己的草稿。
那位邹秀杰小少爷此前得到过先生指点,比如‘晚上不要吃太多’‘中午忍着臭也得吃点东西’‘想要大号的时候千万要忍住’。
黎锦出来后,看到这位小少爷扶着树干呕。
不过这会儿天都黑了,距离中午喝汤已经过去很久,呕也呕不出东西来。
邹秀杰看到黎锦,走到他面前,咬着牙:“我是看到你吃了泡馒头,我才吃的!”
黎锦失笑:“我这也是被饿的没法了,你明日喝汤的时候,记得闭气一会儿,喝一口闭气一段时间。”
邹秀杰看了考场一眼,一脸的嫌弃:“我知道了,先回去洗澡吧。”
第三场的策论,黎锦此前练了许久,虽然不是他熟悉的题目,但政治方面的言论大抵类似。
黎锦考虑到知府和县官都推崇应用算术,他的主旨观念就朝着实业兴国这方面靠近。
若能投其所好,那自然有可能争夺一下案首之位。
黎锦虽然淡定,但也没有冷漠到无欲无求的地步,他这些时日都没有认真赚钱,为的就是这些考试。
所以说,他还是想争取一下案首的位子。
策论其实跟黎锦上辈子学过的‘思想品德’‘马原’‘毛概’里面的治国方针有些类似。
黎锦专门挑取实业这方面抒写自己的想法,再加上自己本就是农家子,对价格十分了解,倒是写的有理有据。
没有什么假大空的话,跟他最后作的田园诗是一个风格。
黎锦全部列完草稿,已经过了午时,他吃了饭,强忍着空气的不适,再次检查一遍。
今日就是最后一场考试了,考完这半天就可以解脱。
就在黎锦检查完,准备誊抄在答卷上的时候。突然闻到了一股恶臭。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有人为了不盖那戳子,直接当场……!
第72章
“呕——”
邹秀杰一出门,再次扶着树干狂吐,这回他可不像昨儿那样什么都吐不出来。
这次他实在是被恶心的恨了,什么都呕不出来的时候,居然吐出了些许胆汁。
黎锦对他印象还不错,觉得他虽然有时挺傲慢,却心眼儿不坏。
看到这样的场景,上前扶着他,另外一只手给他号脉。
脉象平稳,也没有被气急攻心,回去洗澡休息一段时间就能恢复,不需要喝药。
陈西然好不容易才找到黎锦,看着几乎半挂在黎锦身上的俊俏书生,说:“我也被那人恶心到了,幸好巡场的官爷直接把他逮出去,要不然最后我怕是什么都答不出来。”
黎锦当时已经打好了草稿,最后只剩下誊写,被影响的不大。
邹秀杰听到陈西然的话,虚弱却又凶狠的咬着牙:“最后就算他被逮出去,我也被恶心到没法集中精神作那首律诗。我这次考试算是完了,黎锦哥,你可是咱们县的案首,这回得拿个好名次!”
他们县算所在府城的人口大县,周围管了好几个镇子,还有数十座村庄。
人口多,百姓生活富裕,这就意味着文风较盛。
邹秀杰的意思就是,他们县的案首,不出意外就是此次府试的案首。
原本他想着自己是县试的第二名,还有机会跟黎锦争一争府试的案首。但有了这件事的影响,他最后作诗没发挥好,只希望自己能位列前十了。
黎锦应道:“我尽力了,排名如何,只能听天由命了。”
回去后,黎锦让小二收拾了自己的衣服去洗,到底是邹秀杰身边人挑的客栈,服务十分周到。
而邹秀杰那边,直接吩咐人把这几日穿的衣服都扔掉,他说:“我再也不想看到这几件衣服了。”
书童苦笑着答应了,他家少爷一套衣服做下来至少得五两银子,就这么丢掉实在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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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西然天生带着一股自来熟的气场,自从知道黎锦和许子帆他们都住在这家客栈后,出高价跟一个前来赶考的学生互换了客栈。
总归都考完了,那学生也乐意赚两百文。
黎锦洗了澡,擦干头发费了点时间。随后他换了衣服,下去吃饭的时候,陈西然已经跟邹秀杰聊起来了。
邹秀杰说:“要是被我再遇到那个人,我非把他的事情宣扬的人尽皆知。”
当时在考场上,他就算被恶心到难受,也没有直接检举。
毕竟若是检举了,那人的科举之路就算是毁了,不仅此次府试取消成绩,还得五年内不能参加科举。
若是那人最后能不被发现,此次考试便能安然度过。但这种事情还是直接被巡考发现了的好,清理出去后,才能减少对其他学生的影响。
黎锦听到他的话,就知道他也只是事后敢这么恶狠狠的赌咒。
当场都没忍心检举,以后再见估计也不会理会这么恶心的人。现在邹秀杰这么说,也只是过过嘴瘾而已。
陈西然笑道:“那人肯定要挨板子,说不定还会被其他人揍成猪头。跟他计较反而失了身份。”
陈西然的性格比较豪爽,若是当面没跟这人计较,过后就直接忘掉,懒得捅刀子和计较。
他在意的只有两件事:“贤弟,你说亲了没有?去过青楼吗?”
邹秀杰整个人脸都红了,再也不复刚刚的盛气凌人,他磕磕绊绊的说:“你、你说些什么【创建和谐家园】的话!”
陈西然挠头:“这都正常啊。我今年生辰的时候就该行加冠礼了,娶妻这件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邹秀杰:“哦,我比你小很多。”
陈西然:“切,很多县城的少爷十四五岁就有通房了,你没有的话,还好意思说自己县城出来的吗?”
邹秀杰说不过他,正好看到黎锦走近,他说:“黎锦哥,你洗澡怎么这么慢。”
黎锦指了指头发,还是半干的状态,仅仅用一根缎带绑着。
兴许黎锦平日里太过一本正经,这样的稍显随意的他居然一瞬间让人移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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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秀杰听到这话也没生气,从小就有很多人质疑他的朱砂痣藏得隐蔽。但他确实是货真价实的男人。
反倒是黎锦,此前气度沉稳,让人一看到他就硬生生的忽视了那俊秀和稍显青涩的面容。
这回黎锦没有继续端着,邹秀杰的注意力都在他脸上:“黎锦哥,你这个长相肯定很讨姑娘喜欢。”
黎锦说:“我成亲了。”不需要讨姑娘喜欢了。
邹秀杰一口水差点喷出来,最后还是等到在许子帆下来,他才真的相信黎锦居然成亲了,而且孩子都快一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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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西然一口老血喷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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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府试已考完,几人在县试中排名都靠前,此次又没有重大失误,府试通过的几率很大。
而府试考过后,就可以被称之为‘童生’,有参加院试的资格。
院试也是考秀才的最后一场,考中后就算是秀才了。
不过院试三年两试,一为岁试、一为科试。逢寅、审、巳、亥年举行“科试”,逢丑、未、戌、辰、年举行“岁试”。童生可在三年内参加一次科试和一次岁试。[注]
许子帆问道:“你们可还打算在府城多留几日?”
黎锦没这个想法。陈西然也摇头,他在这边书院呆了那么久,早就想家了。
邹秀杰如今对府衙有阴影,也打算直接回去。
最后留下来打算玩几天的只剩下许子帆和周祺。
这回邹秀杰直接走水路,一天半不到就可以回到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