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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渊溯对天帝道:「你说的不错。」
「可那又如何,本座行事,需要经尔等同意么?笑话。」
天帝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帝君你未免……」
「此事还待商榷,」素宸忽然道,「帝君若是与那女子相爱,为何不惜自损,也要将她封印回去,而且……」
「无须为我说话,本座不许她出玄天林酿成灾祸,不过是因为本座对六界有一丝良知未泯而已,算不得什么,而今说穿了正好,本座也懒得和你们遮掩了。」
渊溯离开我往素宸身上一靠,「今日本座乏了,你们滚吧,过两日本座给一个让你们满意的交代便是。」
天帝脸上有了怒意,跨前一步,「渊溯!你……」
「陛下,」素宸横出一臂挡在渊溯身前,向来温润如玉的脸上也出现了几许肃穆。
「恕我直言,没有帝君何来六界今日的安宁,他为了苍生,身上累累伤痕数以百计,虽不问六界之事多年,人前人后仍被尊崇一句『帝君』,不过分吧?」
「在事情尚未明了之前,你们何须逼他至此,非要他今日给你们一个交代,这不就等同于让他去死吗?」
「退一万步说,就算帝君有罪,自绝于此,在他之后玄天林再度祸乱,除了帝君,包括我在内,在座各位谁又挡得住,力保能绝了此患?」
素宸致命一问,全场安静如鸡。
果然再温柔的人也有脾气。
天帝顿了顿,道:「那么依上神所见,眼下我等该当如何?」
言语之中放过渊溯又不甘心,不放又不好下台。
素宸道:「今日就依帝君所言,尔等先回去罢,玄天林结界破损虽已不可挽回,好歹被加固了一遭,尚能撑上几日,此事疑点重重,还需从长计议。」
恁大一个台阶,不下不是天族人,天帝赶忙就下了,「既有素宸上神作保,寡人自是放心,告退。」
我排了半天的队,早就不耐烦,天帝转身之际我立马道:「帝君。」
「不好意思打扰了,您是不是把微不足道的我先交代一下?」
渊溯要随素宸离去的身子一晃,停下脚步。
「好,本座与你解籍。」
他自知始终未再回头看我一眼,只是道:「对不起岁晚,三百年的深思熟虑,再加上凡人的一生一世,我还是没有办法爱上你。」
「彼此彼此。」我语气松快。
我又道:「这就完啦?」
「你想要如何?」
当着满天仙神千百双眼,我清了清嗓子,对着渊溯的背影道:「我要补偿。」
「财产分一半,焚焱阁后头那几座金山给我吧。」
我眼见天帝要离去的步伐卡顿了一下,我师父站在树下,仰头望我,托着下巴。
就连素宸也回头看我,神情难以形容。
只有渊溯,不动如山,声音甚至听不出起伏,手一翻浮出我与他的合籍书,焚了个干净。
原本晴朗的天空晦暗不明,雷声滚滚大雨欲倾。
他道:「都依你。」
我得了这么一句,飞至我师父身边,笑道:「师父,我又是自由身啦,你高兴不?」
我师父撑开伞罩在我头顶,伤情看着我,「乖徒,高兴的点在哪呢?」
「其实岁晚,你要是想哭,也没人会笑话你。」
「一点儿也不啊。」我笑容洋溢抢过他的伞,众目睽睽走得头也不回,「师父我先走了,今日本神女开心,当浮三大白!」
看,骗别人有什么难的,骗自己才难。
21
「一日醉,十日醉,百日醉,千日醉。」
沧川水底,管究把带来的酒坛按照大小依次在我眼前排开,「轻云说了,你就尽情喝,他管够。」
「要加冰块吗,亲?」
我摆摆手,手直接滑到最后,拍开了一坛千日醉,正要往嘴里倒,管究按住了我,「你恨着帝君,犯不着跟自己身体过不去。」
我微微一笑,「谁说我恨他了?」
「哦,那就是还爱着他。」
我微微一笑,「谁说我爱他了?」
管究无语瞪着我,眼中写满「搞不懂你们女人」。
我俩僵持不下,皮皮火急火燎蹦过来道:「大人,外头来了一队黄巾力士,搬来了四大座金山,四大座!就放在我们的沧川岸上,还有好多好多的金银珠宝玉石,发了发了发了……」
我毫不意外,这是渊溯的风格。
这下好了,我和他最后一丝瓜葛也没有了,从今以后爱又怎样恨又怎样,都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了。
不如醉去。
我赶走了管究,封闭了沧川,把自己沉在水底,饮下了百坛千日醉。
一睡就是两百余年。
两百余年间他们有意无意,断断续续透露给我关于很多渊溯的消息。
比如我俩解籍以后他颇消沉了几日,后来重伤难捱,全靠素宸一手救治。
比如他封锁焚焱阁,将那栋无辜的楼设为了灵岩峰第二个禁地,灵岩峰众人从此对焚焱阁深加隐讳,连同雪岁晚三个字,再也不敢在帝君面前提及。
比如他与素宸极力挽回,玄天林结界终于还是支撑不住,全面溃塌,在我们分开的第二百个年头,渊溯只身走进玄天林,由素宸将他亲手封印,平了这场祸端。
也成全了他与魔女流光。
据说那一天,整个六界日月混沌,天地无光,而后万物岑寂,苍生哀恸。
玄天林黑气彻底退散,恢复往日如初,众人再去寻时,渊溯与流光杳无踪迹。
一般这种情况,应当是帝君与那女子同归于尽了。
换言之,就是渊溯死了。
一代先神陨落,千百年后,又是史书中一抹艳丽色彩,笔者若是八卦些,可能会将帝君与先魔尊流光这一场绝恋顺带也提一提。
无论如何,不会有我。
我只过不是一个坐拥万贯家财的笑话罢了,这样想来,当年我和渊溯婚宴上西海龙女的诅咒,一语成谶。
「雪岁晚你记着,靠下作手段上位终归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待你被帝君休弃那一日,我定如今日这般,携酒来贺。」
渊溯陨落这个消息是我师父带给我的,他到底是我师父,一路分水到了我沧川底,无人敢阻。
我当时恰好喝到了中场休息,浑浑噩噩听他说完,道:「哦,知道了。」
我师父居高临下看着我,欲言又止,欲言又止,原地魔力转圈圈。
我实在眼晕,道:「茅房出门左拐直走。」
「……」他道,「岁晚,你知道你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吗?」
「从前有人说,长相守不易,岁晚惜流光,个中含义,你品,你细品。」
我迷迷糊糊,脑子搅成一团浆糊,「师父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明知道我文化课不好,还趁我喝醉考我古诗词。」
师父道:「你没救了,你若非要自伤,没人能救得了你。」
不待我反应,他已走路带风,气冲冲而去。
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不想理我了。
我在榻翻个身,摸到一坛新酒,脑门上全是问号。
榻前一盏聚魂灯闪了几下,从里头轻飘冒出一缕幽魂。
他坐在我身旁俯身看我,拨了拨落在身前的秀发,道:「你师父方才说,谁死了?」
那样惊艳的眉眼,眸中全部映着我。
这是我当年在渊溯紫府中,私心藏起的他一抹神魂。
他被控在聚魂灯里,瞒着所有人,悄然陪了我二百余年。
我望着他,其实根本不能确定他究竟还算不算渊溯——他记忆凌乱,心智不全,大部分时间都要缩回灯里修养,每天清醒不过半拉时辰。
每次出场,手中都掐着截木头并一把锉刀,也不知道在雕些什么。
就如同眼下他与我打过招呼,便又开始低头忙活了,木屑在我眼前纷飞,碰到我衣角发丝又散作光点消融,并没有实体。
他边雕边道:「方才那句诗你该问我,岁晚惜流光,是我跟你师父说的,我那时把你交给他,他问我给你起个什么名字好,我道你既然要新生换个活法,便不能再用流光这个名字了,不如就叫岁晚。」
他兀自说自己的,浑然不知我已经从榻上弹坐起来,惊恐看着他。
「你说什么?我是谁?!」
我去抓他的手,穿过他扑了个空,跌下软榻。
「小心,」他道,凝眉看我,十分不解,「你不知道自己是流光吗?」
我扑在他脚边,「我上哪知道,你从来也没告诉我!」
他愕然,「你从来也没问过我啊。」顺着我边缘轮廓摸着我的头,叹息道,「而且我以为你再也不愿意被称作流光。」
「你不是说你恨透了这个名字吗?姐姐。」
我酒彻底醒了,浑身冒冷汗,呆呆看着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又不理我了,端详手中木头,吮了吮磨破的手指,「这『如何』委实不好搞,但岁晚会喜欢。」
「她在那只会炼丹还惧内的妙清门下,身份地位又不高,定然受人欺负,本座不能时时顾她周全,没件趁手法器可不行。」
他露出孩子般的纯澈笑容来,专注的令人不忍打扰,仿佛天塌下来也只有眼前这一件事干。
他想着他的岁晚。
我徒然脊骨生寒,抱上聚魂灯仓惶跑出房门,不顾水底众人诧异的眼神和呼唤,往外疾冲。
两百年,足足有两百多年,我究竟干了些什么?醉生梦死,自怜自艾。
要不是我师父来训我,要不是我傻子一样不愿对渊溯放手,藏起了他一缕神魂,令他机缘巧合下说了这番话,我是不是永远都不会知道真相。
究竟有什么东西,渊溯到死都不愿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