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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二十八岁生日的前一天,洛柠给自己安排了一场相亲。
毕竟从五年前开始,她就对着生日蜡烛许愿能脱单,但这事儿光许愿不够,还得靠自己。
相亲对象是一位头发稀疏的三十五岁男人,洛柠表示理解,干他们编剧这一行,忙起来日日熬夜,灵感枯竭的时候还会扯头发,像她这样入行七年,还有一头柔顺茂密秀发的,怎么算也在少数。
男人在业内摸爬滚打了十几年,一直没有写出出色的剧本,于是一场相亲就成了他的吐槽大会。
“这行真是太黑暗了!这不能写,那不能播,演员还喜欢胡乱改剧本,偏偏观众一不满意就要给编剧寄刀片,你说说,编剧做错了什么?”
他说着又给自己到了一杯啤酒,还不忘给洛柠也倒一杯。
洛柠没兴趣在这里当别人情绪的垃圾桶,正要找个借口离开,餐厅的大门就在这时被推开。
走进来的男人五官优越,身形颀长,黑色西装裤搭配一件白色绵衫,身上披着长款黑色针织外套,走路时带起一阵风,十分惹眼。
反观洛柠,一身运动套装,随意扎成的丸子头,带着黑框眼镜,实在太邋遢了。
她默默往座位里面靠了靠,暗自祈祷那人不要注意到她。
算她私心,和顾彦松的久别重逢,怎么也不该以这样的方式。
可相亲对象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反常,仍旧滔滔不绝:“不过话又说回来,洛小姐,我有幸拜读过你的剧本,无论是场景还是对话,无一处不让人拍手称赞,也难怪接连几部戏都大火,如果能和你在一起,近水楼台先得月,我的创作造诣想必也会更上一层楼,实在是三生有幸!”
这是相亲还是拜师?
洛柠扶额,余光仍旧落在顾彦松身上。
很不幸地,她看到那双乌黑锃亮的皮鞋在她桌边站定,然后头顶上方传来顾彦松凉薄却悦耳的嗓音:“这么多年不见,你的品味实在叫人难以恭维。”
洛柠一瞬间抬起头。
眼前的男人面容俊朗,皮肤白皙,修长的眼睫微微下垂,那双轻易就能勾魂摄魄的桃花眼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和她对上。
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洛柠慌乱移开视线,嘴上却不忘还击:“你管不着。”
“就是!”相亲对象很不满,“你谁啊你,咱洛柠可不是外貌协会的!”
“前男友。”顾彦松轻笑,“外貌协会?你猜她是不是?”
相亲对象一噎。
就凭前男友这个长相,无论洛柠是不是外貌协会,也是看不上他的。
“够了!”洛柠出声打断了顾彦松的冷嘲热讽,拎起包就往外走,“单我已经买了,今天很抱歉,有事先走了。”
她走得飞快,直到走到地下室,坐进车的驾驶位,确定不会再有人跟上来了,这才默默松了口气。
可顾彦松的突然出现却让她不由自主回忆起她和他的第一次见面。
那时她刚读大一,在一家咖啡店做【创建和谐家园】赚取生活费。
顾彦松是她招待的第一位客人。
他没有带现金,用了微信支付。
也许是业务生疏,也许是机器出了问题,总之,付款一直失败。
洛柠就看着男人好整以暇地用食指轻轻敲击着收银台的桌面,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洛柠内向惯了,受不了这样【创建和谐家园】地注视,紧张得额头都急出细密的汗。
好在她还能思考,提出了解决方案:“不如你先把钱转给我吧,等机器重新连上网,我替你付。”
“嗯。”顾彦松似乎也没有太大的耐心,兴致缺缺地点点头。
洛柠立刻就打开手机的收款二维码递了过去。
顾彦松低头看了眼,挑眉:“这是你追人的方式?”
“追什么人?”洛柠奇怪。
顾彦松却兀自笑了笑,在手机界面操作了一番后,拿着咖啡离开,临走前落下一句:“我同意了。”
同意什么?
这人到底在说什么?
洛柠莫名其妙,在收回手机后却立刻红了脸。
她给他的根本就不是收款二维码而是她的微信名片。
再联想到她之前的种种行为,实在是很难不叫人误解。
洛柠一遇到事就喜欢在微博发泄。
于是她在微博中写到:“做了件蠢事,真想辞职不干了。”
回忆到此为止。
可洛柠仍旧保留了从前的习惯,于是她拿出手机点开微博,默默写道:“被前任撞见相亲,简直是社死现场,好想逃离这座城市。”
2
因为顾彦松的突然出现,洛柠夜里睡得很不好。
第二天哈欠连篇地出现在公司,同事王莹都忍不住关心道:“昨晚又卡文了?”
“差不多吧。”洛柠不打算多做解释。
她的新剧本《靓丽人生》开拍在即,今天是各位演员第一次聚在一起剧本围读,除了给演员们揣摩角色的机会,也是让洛柠方便后期修改剧本。
作为典型的社恐人士,哪怕经历了许多次,洛柠仍是觉得让人当面读出她写的台词是件很羞耻的事儿,少不得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洛柠长得很漂亮,为了不怯场,又特意换了身黑色西装,一头乌黑的长发系成低马尾,化了精致的妆,看上去清爽又知性。
导演见到她,都眼前一亮,和她打招呼时语气都更加和蔼了几分:“剧本很不错,后生可畏啊。今天投资方也会来,好好表现。”他说着打气似的拍了拍洛柠的肩膀。
洛柠顶着压力入座,约莫片刻钟,人就到齐了。
导演口中的投资方是最后到场的,男人面容冷峻,黑色西装笔挺干练,一副生人勿进的气场。
要不是那双桃花眼一如既往勾人,洛柠甚至怀疑自己认错了人。
顾彦松居然是这次剧本的投资方,世界可真小。
洛柠自嘲地想。
因为投资方的到场,会议室的气氛莫名就压抑下来。
顾彦松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只呆了半个小时,就提前退场。
一群人都松了口气。
洛柠望着顾彦松头也不回的背影,心里竟隐隐失落。
两人久别重逢,可刚刚,他却连眼神也没有分给她一点。
大抵昨天的冷嘲热讽只是为了报复当年她的决绝,昨天一过,她在他心里也就没什么特别的了。
剧本围读到傍晚才结束,洛柠收拾了笔记本正要走,谁想顾彦松却去而复返,提议道:“晚上我请大家吃饭,这个面子可要给的啊。”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弯成漂亮的弧度,身上的疏离感在霎时间褪去,整个人温柔明亮,很难有人能说出拒绝的话。
只是洛柠觉得,他邀请的人里应该不希望有自己。
于是在众人成群结队要去饭店的路上,她默默脱离了队伍,可还没走出去三步,顾彦松的声音就追了上来:“柠夏大编剧。”
他居然知道她的笔名?
洛柠怔愣地抬头,就和顾彦松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神对上,“不告而别,是你的个人爱好吗?”
洛柠觉得,他指的或许不是今晚的事情。
可眼下,她只能装傻:“抱歉顾总,这几天熬夜改剧本太累了,今晚就不和你们一起吃饭了,改天吧。”
她说完像是怕顾彦松会拒绝,转身就招了一辆的士离开。
深秋的夜,城市灯光璀璨,一闪而过时,落在眼里,就变得斑驳陆离起来。
洛柠拿出手机,正要习惯性的记录今天发生的事情,却忽然想到顾彦松既然知道自己的笔名,不会也顺藤摸瓜找到她的微博吧?
像是为了验证她的猜想,她打开微博的一瞬间就收到了消息:“悦娱影视总裁-顾彦松,关注了您的微博。”
而她最新一条微博赫然写着:“被前任撞见相亲,简直是社死现场,好想逃离这座城市。”
洛柠现在觉得。
还是逃到火星吧,地球已经呆不下去了。
3
洛柠不出意外地又失眠了。
隔天出现在会议室,困得眼皮都要睁不开。
顾彦松不知是敬业还是听出了兴趣,这天居然全程在场。
洛柠只好强撑起精神应付。
可这也阻挡不了顾彦松的故意刁难。
“既然是宣扬女性独立题材的电视剧,那女二号依靠嫁给富二代上位的剧情不觉得违和吗?”
“男女主在一起这段太突然了,前面情绪铺垫不够,怎么让观众买单?”
“七夕节是夏天,男女主还在穿大衣,现在写剧本都不要常识了吗?“
……
到最后,顾彦松甚至开始纠正起了剧本里的错别字。
洛柠入行五年,最近新播的两部剧都创造了当地电视台收视率新高,前景一片大好,就连演员见到她,都会谦虚地叫她一声洛老师。
可今天,顾彦松却让她丢尽了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