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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经历了这么多,她是真的为姜遥高兴——不是因为那人是当今的陛下,不是因为对方身份尊贵,而是感念于对方痴情,欣慰于有情人终成眷属——她不会反对,当然她也没什么资格去反对——她衷心祝福姜遥,然而还是有些感慨:在姜遥这么重要的日子里,她却缺席了。
她隔着人群看着远处的帷障,那重重帷障遮蔽了视线,帷障前是重重护卫的兵士,人们明明看不见,却依旧兴奋不已。
姜凝只能看到姜遥的仪驾的华盖,这是一年以来姜遥和她最近的一次——她追着那华盖的方向而去——明知道自己穿不过重重人海,明知道凑到那些护卫面前也是过不去的,明知道她跨不过那些帷障——可是她还是想过去。
然而她最终还是没能见到姜遥。
她看着姜遥的仪征远去,始终没有追上,她看着宫门大开,她看着宫门又闭上——她与姜遥似乎注定相隔。
册后大典并不是普通平民百姓能看到的事,然而人们还是等了许久才离开,姜凝在人群中一动不动,身边人潮涌动最终散去,姜凝抬头看了一眼已经暗沉的天色,感觉自己被全世界所抛弃了。
曾经姜遥就是她的全世界,然而终究被她一手推开了,再回首,已经是回不去了。
宫门内各项仪式也许正在进行着,宫墙外的也很热闹,今日新帝大婚,京城无宵禁,普天同庆,姜凝茫然在张灯结彩的街市走着,京城的繁华,比之楚州那个小镇胜之太多,然而姜凝的心还是如那夜一般凄凉。
她身边跟着的是元度的人,他们到底还是找到了她,不过倒也没为难她,只是守在她身边不让她被人冲撞了。
姜凝根本不需要问元度在哪里——这样重要的时刻,作为元晅侄子,未来最有可能继承那个位置的人,他当然会在大典的现场,他当然有资格全程参与,而且是就近参与。
他离姜遥,比姜凝这个女儿都近,文武百官都能目睹姜遥的大礼,唯独姜凝不行。
她也不用问元度的人能否带自己进宫,因为她知道那不可能——元度千里迢迢把她带回来,本来就没想过让她适逢其会,他故意将她留下,就是想要她错过姜遥的盛事而已。
她终于站到姜府门前,守门的人见到她都十分意外,将她迎进去,一问起家中其他人,果然一个都不在——没有人可以带她去参加自己母亲的婚礼。
她在这一场盛事里,是彻头彻尾的旁观者,无关紧要的陌路人。
她回到之前住着的小院,也许就在今日之前,姜遥曾经躺在这里——然而她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她俩终究还是错过了。
她将头埋入被褥之中,想要触摸姜遥身上的热度,可最终摸到的,只是已经冷了的被褥而已。
她本来想要躺在姜遥曾经躺着的地方,然而这似乎只是自欺欺人而已,并不能让她的心情变得更好一些,又想着也许姜遥并不希望自己碰她碰过的东西,姜凝叹了口气,让下人给自己收拾出客房来。
洗去身上的风霜,姜凝重新躺回陌生的床上,不让人近前服侍,努力跟自己说不能哭,今日是姜遥的大好日子,她应该为姜遥高兴才是,怎么能哭呢——然而眼泪无论如何都止不住。
姜凝原本想等姜涔或者施容回来的,可是等了很久,终究是因为太疲惫睡过去了。
第二日姜涔他们才回来,姜凝求施容带自己去见姜遥,然而施容只是抱着她不说话——
姜凝有什么不明白呢——是姜遥不肯见她。
一入宫门深似海,姜遥若是不想再见到姜凝,宫城的确是最好的地方了,只要她不想,任何人都不可能带姜凝去见她,她终于可以眼不见心不烦了。
姜凝无计可施之时,元度倒是见了他。
姜凝恼恨他故意让自己与姜遥错过相见的机会,连一贯的虚与委蛇也懒得奉上了:“殿下似乎得意得很。”
元度并没有在她面前掩饰过自己两世为人的事实,姜凝想了想:“我原本以为殿下并不赞同这婚事,然而如今殿下却似乎比我更在乎这婚事——殿下既然是两世为人,那么前世的殿下……最终没能如愿以偿吗?”
“殿下为什么死了呢?”姜凝终究还是问出她一直想问的问题:“前世家母的死——与殿下有关是吗?”
元度不答,姜凝却已经了然:“人生若是能重来,想必大多数人希望的都是避开以前走过的弯路以及所犯的错误——”
姜遥是,姜凝是,那么元度自然也是。
“前世殿下所做的事情终究败露,以陛下那个性子,定然容不下你,”元晅那样一个痴情种,怎么能接受容许别人伤害姜遥——何况是杀害她,姜凝看着元度:“即使殿下是陛下亲侄子——也不行。”他曾经无能为力,眼看着姜遥嫁与旁人,他隐忍了十数年,未曾娶妻,当他登上那个位置的时刻起,定会想要弥补之前的遗憾——然而姜遥死了。
姜凝莫名想笑:“汲汲营营,机关算尽,自作自受。”
“我能理解殿下为了达成所愿,选了跟前世完全不同的路,”他本该是比她更难接受姜遥嫁给元晅的人,然而如今想想,姜遥的婚事如此之顺利,他在其中出力不少,其中包括了阻拦姜凝回京——因为姜凝是姜遥婚事的唯一变数,可是姜凝不明白的是:“既然殿下不想让我破坏这婚事——那么何必带我回京?”虽然她并不会反对姜遥的婚事——也没资格反对,但是依着姜遥如今与她的关系,任由姜凝在千里之外自生自灭不是更好吗?
姜凝的存在,毕竟还是太扎眼了些。
她是姜遥一辈子的污点,是姜遥无法抹消的过去。
不让她回来——才是最好的不是吗?
“这世间能得上天眷顾的天之骄子本来应当只有一个,能知晓后事拨乱反正未雨绸缪——这是像我这样的人才能拥有的能力,”元度终于开口:“然而你这样的人也能重来……实在是令人意外得很。”
“皇后那样的人便也罢了,毕竟命格贵重,也算是可用之人,还是能成一些事的——不过终究也只是我的踏脚石而已,”元度看着姜凝:“可是你这样的一无是处的人——凭什么?”
“你这样的出身,本不配与我相提并论,我曾经想过要结果了你,然而想想还是留着你罢——”元度凑近她:“其实你也不算是毫无用处——留着你也无伤大雅,至少看着你,我能坚信自己一定是真命天子,就算你是两世为人那又怎样,就算你改变了你身边之人的命运那又如何……”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也知道你身边那个不该活着之人想要什么——然而我的乐趣在于将别人所想所求掐断,不是天命所归之人注定应该求而不得——”元度伸手摸向她的脸:“你们甚至不配做我的对手,只能供我看戏取乐而已。”
姜凝避开他的触碰,复又问道:“既然殿下觉得我不配——那么何必千里迢迢将我带回来?只是想要看我错过然后痛哭流涕吗?”
“你一贯在人前装模作样,仿佛你对我情根深种无法自拔,”元度面色发冷:“然而我猜——我们初见时,你说想要取消婚约才是真心话。”
“那是自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我以前看不上殿下,现在也还是看不上。”即使他将会是这个朝廷的主人,她也依旧对她心怀芥蒂——因为上辈子就是他害死了姜遥。
“你看不上我,我又何尝看得上你?”元度看了她一眼:“像你这样除了一张脸一无是处的人……根本不配站在我身边。”
“殿下到底还算是神智清明,”姜凝好心劝慰道:“其实这张脸看久了也是令人生厌得很,殿下可不要因小失大为了根本不存在的美色误了大事。”
“的确是令人生厌得很,”元度看了一眼,神色鄙夷:“但总算还是可看的。”
姜凝心中惊慌不定:“殿下?”
“罢了,至少还有一张脸能看,”元度似乎做出极大的牺牲:“即使你面容真的丑陋不堪又如何——谁叫你投了一个好胎呢。”
姜凝更慌了:“殿……殿下?”不是来取消婚约的吗,怎么感觉不太对?
“你该庆幸自己投了个好胎,即使一无是处,可是你是皇后的女儿——”元度的手终于碰到姜凝的脸,却没有半分亲昵的意思:“做好你的本分——你我有婚约在身……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应该清楚。”
姜凝愣了愣,随即明白自己与元度的婚事只怕是没办法解除了——她是姜遥的女儿,新帝爱屋及乌也情有可原,元度也是他疼爱的侄子,是他以后的继承人,让元度娶姜遥的女儿……在外人看来,似乎是最恰当不过了——
姜凝愿不愿意,不在任何人都考量里。
姜遥愿不愿意,姜凝都能理解——然而她更怕的是,姜遥有些根本不在乎她嫁给谁。
这婚事反正是成了定局。
姜凝不愿意可是她也知道自己没有办法。
“殿下明知道我最想要什么,然而始终不肯成全,”他明知道她想见姜遥,却一次次让她俩擦肩而过,姜凝心中没有怨恨是不可能的:“既如此,我凭什么配合殿下?”
“就算我真做出什么事,”姜凝抬头看他:“殿下也毫无办法吧?”
他放任姜凝活到现在,想看戏的同时把自己陷入笼中——他如今已经不可能再杀姜凝,虽然姜凝没有姜遥重要,可是姜凝毕竟是姜遥如今唯一的骨血,姜凝死了,同样会令元晅对他心生猜忌——他会重蹈覆辙。
“殿下想要什么我也知道,我可以依着殿下的意思安分守己不生事——”姜凝看着他的眼睛,想通了一切之后自然是有恃无恐:“殿下总得让我如愿以偿一次——否则的话,我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她可以肯定的事,就算她做出什么不堪之事,元度无可奈何,毕竟在外人眼中,他俩彼此对对方都是情深得很,陛下不可能愿意看到他们两个“有情人”难成眷属。
第41章 041 四问
姜凝以前还因为文景换了内侍的衣物混进长公主的别苑而心中腹诽过,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做了同样的事。
可是她实在是没办法了。
这两个月以来,她试了各种各样正常的途径——可无论带着她的人是施容还是元度——到最后她都会被人拦下,她始终未能见到姜遥。
今日是除夕,白日里元晅召见文武百官进行朝宴,夜里按理说应该是与后宫后妃举行家宴——然而元晅后宫空虚,除了姜遥以外并无他人,皇室人丁也凋零,元昭在位十余年一无所出,同辈只余元晅与长公主二人,在往下一辈,也只有元度一人而已——许是觉得太过冷清了些,或者是为了让姜遥高兴,元晅召了姜家众人入宫家宴。
元晅的旨意是邀请姜家“所有人”——然而前来宣旨的内侍却恭喜了姜家所有人,唯独没有姜凝——姜凝明白,是姜遥依旧不肯见自己。
让施容将自己捎带进去,也只是如以前几次一样被拦住留下,姜凝不想让施容为难,便去寻了元度。
姜凝低着头跟在元度身后,虽是“家宴”,可是必要的繁复的礼节依旧不可少,姜凝呆呆看着终于出现在她视线里的姜遥,脚却仿佛被定住了一般,近乡情怯,不敢上前。
她找了姜遥太久,追了姜遥太久,如今眼看着心心念念的事情得以实现,却恍惚身在梦中,不敢踏出一步,怕梦被惊醒。
虽然人少,但是毕竟还是男女有别,施容与姜玥与他们离着很远,姜凝跟在元度身后自然也是在男眷这边,她先前低着头,姜涔和姜适都没怎么注意她。
姜玘姜玿与元度行礼时,姜遥正从往殿上来,姜凝眼睛追着姜遥,晃了神,突然听到姜玘喊了一声:“阿凝?”
姜凝回过神来,对上自己曾祖父、舅舅以及两位表哥的视线,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姜玘的声调并不高,然而前方的姜遥仿佛听到了一般,停下脚步,眼睛往这边望来。
她的视线不偏不倚,落在了姜凝身上——她怎么会认不出姜凝呢,姜凝毕竟是她的女儿,即使姜凝今日换了一身极其可笑的装束。
姜凝有很多话想说,然而千言万语,在面对姜遥的这一刻,却词穷了——她不知道要跟姜遥说什么,仿佛说什么都是错的。
她只能痴痴看着姜遥,想要从姜遥身上、眼里看出哪怕一丝的温情。
然而姜遥很快收回了目光,连多一眼都不肯给她。
姜凝上一次见到姜遥,是在很久很久以前的前世,那时候姜遥正为她操碎了心而她却全然不知,还逼着姜遥去为她求情,那时候的姜遥容颜憔悴,可是姜凝知道姜遥仍旧是在乎自己的。
那是她上辈子最后一次见到姜遥。
再后来,她听说姜遥出了意外,再后来,姜凝自己也死了。
就在前一刻,姜遥的神色还是轻松自如的,她的容颜比姜凝记忆中任何时候都艳丽,离开了姜凝之后,显然她日子过得十分舒心惬意——是啊,再不必为只会惹她生气的女儿操心顾虑——曾经姜凝便是加诸她身上的重重枷锁,离开了姜凝,便如笼鸟归山林,自是自在。
然而那分自在在看到姜凝之后便消却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累,还有一丝几乎不为人察觉的鄙夷。
姜凝心中一滞——姜遥显然是知道自己一直在追寻她,她从来不肯见自己,起初姜凝以为她只是在生姜凝的气,然而那一丝鄙夷让姜凝明白——姜遥觉得姜凝一心要找她,不是因为她是姜凝的生母,而是因为她如今的地位。
然而姜凝无从反驳——毕竟她曾经就是这样的人不是吗。
是她一点一点将姜遥对她的关爱消磨殆尽,是她一步一步,将姜遥推离的。
姜遥不肯原谅她,她完全能够理解,毕竟连她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心头千头万绪,然而也只不过是一瞬间而已,姜凝看到姜遥与元晅说了什么,眼看着姜遥便要离去,姜凝知道自己不能让她走——有些话这次不问,她一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问出口——姜遥不会再给她任何接近的可能的。
她冲出去拦在姜遥跟前跪下,千言万语最后也只是挤出了两个字:“母亲——”言未尽,已经是泪如雨下。
她与姜遥之间仍隔着许多人,姜遥顿下脚步,脸上的神色是十分的不耐,她连多一眼都不肯给姜凝,姜凝挡住她去路,她便想绕开走。
姜凝呆住,随即跪走着再次拦住姜遥,姜遥终于看向她眼神里没有一丝暖意:“你这又是何必。”
姜凝长跪行礼:“母亲。”
姜遥沉默良久,终究开口:“我如今已不是你的母亲,你好自为之。”
她终究亲口对姜凝说她不要姜凝了,姜凝虽然早就知道这个结果,真正听到的时候,依旧感觉心上被人重重插了一刀,疼得难受。
明明很疼,疼得快要死去,却依旧不肯死得不明不白:“可我想知道为什么?”曾经姜遥那么疼爱她,为什么说不要就不要她了呢。
姜遥似乎并不愿意多谈:“没有为什么。”
越是说没有为什么,那么一定是有什么,姜凝其实很清楚为什么,她只是不明白,回不过神来,无法接受而已。
眼见姜遥又要走,姜凝连忙道:“我有几个问题想问您——看在我们母女一场的份上,您替我解答了我的疑惑吧——我知道如今您讨厌我、不想看到我、也不想我再缠着您——我保证……您告诉我答案之后……我以后再也不会来烦您了……我会如您所愿死得远远的,再也不会出现在您的面前。”
姜遥停下脚步,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似乎是同意了她的请求,等着她的问题。
姜凝顿了顿,将自己几个月以来的疑惑问出口:“当时在吉良县……您知不知道我在那里。”
姜遥沉默了一瞬:“知道。”
“我明白了。”姜凝心中苦涩,霍大夫说姜遥是为了救人,可是如今姜凝终于明白,姜遥想救的人里并不包括她,想要她死于一场意外的并不只是元度——其实她早就知道了,她只是没想到听到自己早就知道的答案,原来还是会让人觉得难过。
“第二个问题,”姜凝努力止住眼泪:“是不是只要我做错了,无论我怎么弥补,您都不会再原谅我?”
姜遥看了她一眼:“是。”
“第三个问题,”姜凝忍住又要奔涌而出的眼泪:“有些错我还没来得及犯——也许我也并不会犯——但是您是不是觉得我一定会做并且不会原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