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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凝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随即想起其他人:“夏嬷嬷!”
她看向四周,希望看到夏嬷嬷他们已经逃了出来,然而目之所及,除了她和文景以外,唯有一地狼藉。
所有的房屋都便成了废墟,大树连根栽倒,就连地上也出现了裂痕。
姜凝回身向着废墟走去,扒开碎石瓦砾断木,想要找到夏嬷嬷他们——
文景拦下她:“姑娘这里还是不太安全,我们暂且离开这里,等地动平息了再做打算吧。”
姜凝知道他说的是对的,就在他们说话的工夫,大地又震动了一下,虽然没有之前几次那么强烈,但还是让人站立不稳,原本已经是断壁残垣的房子仿佛被人用手从外边按压一般,破坏得更彻底了。
“可是夏嬷嬷他们不能等,”姜凝不想哭,可是眼泪却止不住往下流,虽然泪水模糊了视线,手上的动作却是不停:“是我把他们带到这里来的,是我害了他们——”
她以为这辈子已经改变了许多,她以为自己不去贺家,夏嬷嬷他们就不会再被她连累而死——却原来什么都没有改变,她又一次害死了夏嬷嬷。
她明知道元度动机不纯,她明知道元度要置她于死地,她要寻死自己寻死便是了——又何必让这么多人为她陪葬!
她是罪人,她是彻头彻尾无用之人——亏她两世为人,居然不知道明州会发生地动!她为什么要再活一遭呢?她就该死在上辈子,她就该死在去往京城的途中——她要是那时候就死了,也不会有这么多人被她害死了。
姜凝满是伤口的双手掩住了脸——人在生死面前,真的是太弱小无力了,也许连蝼蚁都不如,连抗争都做不到。
文景将她手拿下来,低头帮她清理伤口中的碎屑,姜凝看着他的头顶,想要收回手却被他用力抓住,姜凝忍着疼痛别开目光:“你走吧,不必管我了。”
文景没有说话,连头都没抬,姜凝叹了口气,又看向他头顶:“在这之前,我还想着也许你是殿下放在我身边的耳目——”
文景终于抬头,想说什么,姜凝却避开他目光:“如今想来,殿下一开始也没想过放过你……他让我把你带在身边,便是想着一举两得将我们两个都除掉——如此说来,倒是我连累了你了。”
文景摇了摇头,看了看四周,找不到可以包扎的东西,将身上外衫褪下递给姜凝,姜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呆呆看着他。
文景见她不动,抬起她的手替她将外衫穿上,姜凝低下头,这才发觉自己身上衣物单薄得很,却还是有些担忧:“那你怎么办?”
“我是男子,倒也无妨,”文景替她着好衣物:“姑娘这几日身子不适,如今这时景……更不能着凉了才是。”
他将之前被姜凝丢弃的薄被找回来,看了看姜凝的脚,拿出匕首划了两条布条下来,将姜凝的脚抱在膝上,先是想帮她把脚上沾的东西擦掉。
脚这种地方,对女子而言也算是私密,姜凝想要把脚收回来,文景却不让她动,将她的脚用布条绑好:“如今条件简陋,暂时只能如此了,姑娘且将就将就,姑娘若是不自在,我们先把鞋子找出来。”
她的随身衣物,都被埋在了废墟之下,姜凝摇了摇头,那些都只是身外之物罢了:“救人要紧。”
文景点头,放下她的脚,割了比较干净的里衣的衣角给她把手给包上:“这里太危险,姑娘还是让我来吧。”
姜凝摇头:“多一个人多一分力。”
文景看了她一眼:“那你小心些,别让自己再受伤了。”
姜凝点头,忍着疼痛与他一道清理眼前的废墟。
人们在这一阵阵震动中醒来了,渐渐的,便听得哭喊求救的声音四起,他们顺着声音找去,从砖石瓦砾断木之中,合力救出了一些随从的人。
有些人受了重伤,有些人虽然伤着了但还能动弹,姜凝留下两个人帮忙清理眼前的房子,其余的人让他们往城中搜寻,看看是否还有其他人存活。
越来越多的人被救出来,越来越多的尸体被发现——这场地动在人们睡得最沉的时候到来,太多的人在梦里便被巨兽吞噬了性命。
这其中……包括跟着姜凝的两个小丫鬟,明月和胧月,她终究是又一次害死了她们。
如今虽然还有一些轻微的震动,但是比起早上那一波已经是减轻了许多,不过半个城都几乎变成了废墟,没有完好的房屋——就算有,也没人敢住。
他们寻了个空旷的地方安置伤员,这县城虽小,可是他们这些人一日之内能搜索的地方还是有限得很,还有太多的人等着他们去救。
让年轻力壮的男子继续去寻找被困的人,受了轻伤的男子以及妇孺留下来照顾重伤员以及准备食物——救人的同时,一些能用的上的东西也被人们翻找出来了——虽是夏季,但夜里仍旧需要一些避寒的东西,粮食也是必须的——总不能好不容易逃了命却死于寒冷与饥饿。
而且此时此刻最缺的是大夫,可是城中几家药馆医馆也未能在地动中幸免于难,里边的大夫学徒也死了许多,前些日子给姜凝看病的大夫也不知所踪,不知道是否已经遭了大难。
好在人们终究是救出了一些药材,幸存的大夫与医馆学徒每日奔走于生病以及重伤员之中,治病救伤。
姜凝的手脚重新清理过上了药,虽然还隐隐作痛,而且她之前的病就没好,总觉得脑子有些昏沉沉的,只是这种时候,姜凝不想因为自己一点小伤小病便麻烦别人,只能自己暂时忍着。
一个药馆学徒替姜凝送来了夏嬷嬷的药,姜凝谢过他之后回到帐中,将夏嬷嬷的头微微抬起令其枕在自己腿上,给她喂药。
夏嬷嬷还活着,他们扒开废墟时,在桌案的空隙中找到了她,然而不幸的是——夏嬷嬷一条腿已经是保不住。
不过她至少还活着,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喂了几口,夏嬷嬷也醒了,她声音嘶哑:“是奴婢不好,劳累姑娘还得伺候奴婢,姑娘受苦了。”
姜凝摇头:“嬷嬷别说这些,我自小是嬷嬷照顾大的,如今嬷嬷病了,我做这些也是应当了。”何况……是她的原因,才让夏嬷嬷遭此厄运的。
夏嬷嬷看了看自己的腿:“奴婢如今这模样……委实不该拖累姑娘。”
“嬷嬷说什么呢,”姜凝叹气:“若不是我非得要来这里……也不至于令嬷嬷受伤……也不至于害死了明月他们——”
“姑娘别把罪责揽到自己身上,”夏嬷嬷安慰道:“天灾【创建和谐家园】谁能预料得到……这些事跟姑娘没有任何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呢,她要是不来这里,至少不会害了身边的人。
“先前我一直希望母亲她真的会在这里,我会在这里等到她,”如今想想,也许只是元度想要借机除掉她而已:“如今我反而庆幸……也不希望母亲会在这里。”
提起姜遥,夏嬷嬷不免叹气,仍不忘安慰姜凝:“姑太太会想通的。”
“姑娘不该自怨自艾想着是自己害了众人,姑娘该明白的是——”文景从外边进来:“不管姑娘来不来这里,这是天灾谁也无法避免,正是因为姑娘身在此处,正是因为姑娘带来的人,更多人得救了,这不是姑娘的错。”
姜凝不接他的话,抬头见他一脸疲惫,还是关心搜救的情况:“外边怎么了?”
“又救出一些人,然而如今……找到的还活着的人少了许多,”文景面色凝重:“过了夜……只怕就更少了。”
等待越久,生命流失甚至死亡的可能越大,姜凝也明白这个道理,却也恨自己帮不上什么忙。
给文景倒了杯水,姜凝有些担忧地看着他干裂的唇:“要不你休息一下吧——你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停下来过。”
文景摇头,接过姜凝递给他的水:“我怕来不及。”
他说着又要出去,结果没走几步突然倒下,姜凝吓了一跳,连忙去叫大夫过来。
那几个大夫对于一直在帮忙救人的文景是心存感激与关切的,听闻他出了事连忙匀出一个大夫过来,过来诊了脉才稍稍安心:“只是太累,让他歇息一会吧。”
姜凝觉得心跳还是难以平静,让人帮忙将文景带回帐中躺好,看见他脸上的脏污,便打了水替他擦擦。
怕他还有其他症状,姜凝拿手试了试他额头,似乎并没有发烧——
她还没来得及把手收回,文景的手突然抓着她的手贴向他面庞,嘴里还在嘀咕着什么,姜凝以为他有想要的东西,连忙凑近了听,总算听清了——
他说——
“你的手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暖和。”
温热的气息拂在耳边,姜凝连忙收回了手,呆坐在一旁,夏嬷嬷一直在看着他俩,然而这一次什么都没说,只是深深叹了口气。
第34章 034 疫症
文景睡了一个时辰便醒来了,天色也不早了,姜凝念他劳累了一天,如今她身边带着的丫鬟已经不在了,夏嬷嬷又有伤病在身,其他人还忙着搜救,也无人可用,姜凝嘱咐了一声,不等他回应,便出去替他拿饭食。
回来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帐内两人似乎在说着话,但是姜凝靠近的时候,却又没声息了,进去之后,姜凝察觉到文景与夏嬷嬷之间似乎有些不自在,随口问了一句,那两人却又异口同声地否认,姜凝便也不理会,将吃食拿给文景。
文景很快用完,姜凝收拾了碗筷打算把东西还回去,文景迟疑了一瞬,跟着姜凝一道出来,顺手接过姜凝手上的东西。
姜凝觉得不太自在,看了他一眼:“既如此,你自己还回去吧,我回去看夏嬷嬷了。”
文景拉住她的手,随即又松开:“姑娘给我带个路吧,我并不知晓应该放回何处。”
“可好些了?”姜凝不疑有他,想了想还是劝他道:“你也不必太拼命——再怎么说,也得先照顾好自己才是。”方才他真是吓坏她了。
“姑娘放心吧,我有分寸的,”文景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姑娘这是天灾,不是人力所能预料与控制的后果——与姑娘来不来此地没有任何关系,姑娘大可不必为了这事而自责——姑娘已经做得很好了。”
姜凝叹了口气:“你不会明白的。”她的确是自责,她知道这次地动与自己无关,可是她恨上辈子的自己,闭塞视听,对天下事所知甚少,她知道南边发生了几次地动,可是她连那些地方都是哪儿都不知道,她恨自己一无所知,她恨自己能做的太少,她若是一开始便知道这场祸事的话,或许会想办法疏散了城里的人,最大限度的减少伤亡——可是她偏偏一无所知,还傻傻地跑到了元度预料到的陷阱中。
元度此刻只怕以为他俩已经死了,正在心中窃喜吧——不知道若是他知道他们还活着,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只怕是会失望得紧,恨他俩命大,死里逃生。
两人将东西还回去,正要再回到帐中,突然有人叫住了文景:“郎君先留步。”
姜凝和文景停下脚步,文景挡住姜凝的身子,回身对来人道:“不必客气,唤我文景便好。”
“文小郎君可否移步一二?”来人是个大夫,姜凝记得他姓程,是除了先前给姜凝诊治病情的葛大夫以外,这城内医术最好的人,只听程大夫朝着文景行礼:“有些事需要与郎君商议一二。”
文景有些为难,姜凝便道:“你去吧,我自己回去便是。”左右也并不远。
文景拉住姜凝的手,看向程大夫:“是为何事?”
“事关重大,”程大夫抱拳道:“我们看那些正在搜救的人大多数都是听郎君话的,只怕有些事需要郎君发话才可,所以想请郎君过去商量商量。”
文景沉默了一瞬:“不必客气,我也是奉命行事,我与他们都是我们家姑娘的人,诸位若是有事差遣,也该经过我们家姑娘同意才是。”
他示意程大夫在前边带路,拉着姜凝的手跟着过去。
到了地方,才发现有许多人在等着了,姜凝本来还有些心虚胆怯,但是文景不松手她也不好在这时候跟他闹脾气,好在进去之后发现里边并不都只是男子,还是有一些女子在场的——这些人约摸便是城里幸存的人里能说得上话都人家了——都这个时候了,便也不必太在意男女之别了,救人才是最紧要的。
看见他们进来,为首的人向文景鞠礼:“多谢郎君今日带人出手相救。”
文景避让开,让姜凝受了那些礼:“不敢当,这些都是我家姑娘吩咐的,我只是听命行事,诸位要谢,便谢我家姑娘吧。”
那些人便又向姜凝道谢,姜凝一是没遇见过这种阵仗,二是心里发虚,连忙道不敢当。
众人重新落座,程大夫提及每当大灾过后,最应该提防的是疫症,而防治疫症,重在处理尸体,所以那些青壮年明日需得分出一些人将死难者尸体火葬。
文景沉默了一会,并不自动请缨接过这些事:“这些你们决定便是,我们毕竟是外来的人,不好插手这些……但是我们不小心遇难的人我们同意这样的处置方式,我们的人明日会继续搜救,这些事便拜托各位了。”
时人讲究入土为安,焚毁尸体等同于是将人挫骨扬灰的行为,所以当初宇文桐选择将萧家长子火葬才会引来诸多非议,而如今在座的人都清楚如今这样处理尸体是最合适的方式,偏偏没有人敢出这个头,便想忽悠了他们这些外来者,想让他们做那执行者,想让他们去承受遗属们的悲怨。
在场这些人年纪都已经不小了,至少都能当她与文景的父辈甚至祖辈的年纪,却在这种事情上,想要他们这些外来者、小辈担责。
那些人见文景不揽过这事,又想起姜凝来:“姜姑娘,你看——”
姜凝摇头:“他的话便是我的意思,我们毕竟只是外人,又是小辈,一切听各位长辈行事便是了,明日若有需要,各位长辈尽可差遣。”这些人都是人精,想把最不讨好的活扔给他们做,万一引起民怨,到最后吃亏的还是他们这些外来者。
两人起身向众人告辞,如今天色太晚,已经不适合搜救,两人重新回去,文景在外边停下脚步:“姑娘你歇息吧。”
“你也去休息吧,”姜凝抬头看了他一眼:“不必在外边守着。”毕竟他只睡了一个时辰而已,再撑着,只怕熬不住。
文景摇了摇头。
姜凝顿了顿,不好再说什么,掀开帘子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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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灾难发生之前,姜凝已经连着好几日都是低烧一直没好,这一整天突逢大变担惊受怕的,第二日起来,感觉头昏昏沉沉的,摸了摸额头,感觉不出什么区别——但是似乎比前几日更严重了些。
姜凝也没空理会这些——如今大夫与药材都紧张得很,没必要为了自己的旧疾多事,强忍着不适安排了明月他们的后事,不知道是因为天气太热还是因为火的缘故,姜凝觉得头更难受了。
上辈子她入了贺府之后,身边的人便被贺家想了各种借口支开替换,明月两个小丫鬟和夏嬷嬷虽说是坚持到了最后的随从,但是说实话姜凝那时候与她们相处的时日并不多,即使听说了她们都死讯,也只是略有悲戚而已,很快便被贺征贺沁因为其他事情吸引了注意。
她一直都是个十分凉薄而又失败的主子——这辈子似乎也没有什么变化,她明知道跟着自己会有危险,却还是放任这些人跟着自己不远千里来到一个人不生地不熟地方,让他们身死异乡,甚至尸骨无存。
姜凝没有哭,她觉得自己不配替这些人流泪,因为她才是害死这些人的元凶。
她甚至连多看一会都难以坚持,多待一刻便觉得那些火是在炙烤着她的心,仿佛那些死去的人对她的问罪。
吩咐其他人待结束之后将遗骨收好到时候带回京城,姜凝便忙不迭地逃离了那个地方。
不知道是天气出了问题,还是姜凝自己身子不适,总感觉身上又冷又热的,她想要回去照顾夏嬷嬷,然而眼见着帐子便在前方,眼前却突然变得模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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