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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是慧妃偷来的,为了偷这把剑,慧妃挨了宫主七十鞭子,偷盗的那只右手,险些被砍下来,后来,她在水牢中关足了三个月,被驱逐下山,遣送回家。
德王说自家这个义子,是天河底下的游蟒转生,吴潭龙子正配他!
远在宫墙内的慧妃,听闻此事,恨得当场咬牙吐血。
若没有这柄邪性十足的剑,仅凭游澜京一人,也无法支撑这么久。
密密麻麻的水虫大军,从士兵的眼球内爬出来,从口里吐出来,从耳朵冒出来。
白发家主垂眸,可惜,哪怕游澜京再天姿卓绝,也抵不过前赴后继的人群。
游澜京一剑撑地,一曲膝,跪在地上,浑身浴血,无数个小血窟窿,不断地一股一股往外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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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他射了李游一箭,今日,还了何止百剑?
血引子是最好的火星,而水虫是浑然契合的桐油,鲜血,滴落在水虫上,瞬间,烧得极快!
牵一发而动全身。
空气中的水虫逃得越快,只会将爆炸波及得越广,扭曲、哭吟、烧焦、陨形。
一个道人离得最近,火势一下子吃上来,他的手臂是天然的火折子,眨眼间,就吞没他一只手臂。
来不及了,火势太快了,以游澜京为起始,一条火蛇,饱饮鲜血,气势磅礴地冲贯呼啸而来!
最后,倒映在白发家主眼眸中的,是一场庞大的,光怪陆离,流光溢彩的大爆炸。
水与血的相融,生成的是火吗?
“真是德王的好义子,可惜,你就要死了。”
“你死了,德王肯定很伤心。”白发家主嘴角莞尔,轻轻说道。
“看见你义父伤心欲绝,我心甚慰!”
义父吗?夜风冷清,游澜京的视线逐渐模糊,身子摇摇晃晃,险些跌落,自己怎么敢想起义父?
游澜京甚至在来之前,都不敢写信告知义父,因为……自己背叛了他,不仅背叛了他赐予的婚事,还偷了他的腰牌,想跟公主远走高飞。
游澜京的剑被扔开,身子后仰,重重地倒在地上。
他知道,自己就要死了。
其实,他真的很不愿死,他圈盘了许多金银珠宝,还没来得及使用,他死了,白马津的那种橘树,以后要谁照料呢?不适应盛京气候的橘树,最终会枯死吧。
他想了很多很多,就是不敢去想公主。
要是想起了公主,他就更不愿死了,他喜欢的女子,还没主动抱他一次。
每次,他兴高采烈地提起从前的事。
总是换来公主的沉默。
“首辅,我不记得了,真的不记得了,或许,根本没有这件事,是你自己臆想出来的。”
玉察不记得教坊司外大雨夜拦马车,不记得那封从未被开启庆生帖,连御书房的相见,也支支吾吾。
他真的差点以为自己是疯子,或许……那些事情根本不存在,确实是他自己臆想出来。
游澜京怕自己来生忿忿不平,又会找上她。
剧烈的咳嗽,胸腔里涌上喉咙的,是一阵鲜血。
意识逐渐不清醒,脑子浑浑噩噩,,很费力,可他还记挂着一件事。
“公主,你现在抵达平安的地方了吗?”
他这一生卑微如尘,喜欢上公主,是他一生最明亮的事情。
自以为将公主囚禁在白马津的外宅,就能锁住这幼时难得的光芒,可是,光是关不住的。
各人有各人的命,终将回到属于自己的世间。
“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白袍青年的嘴角,缓缓绽出一丝笑,多情人自寻难堪,一直……都是自己强求,都是自己自找难堪。
昏迷前,他听见,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属于义父的骏马白归,特有的长鸣嘶叫,以及黑甲军反射出的隐隐雪光。
天亮了,他看到义父来了。
义父都会来,他想等的人,却永远都等不来。
茂实如被浪的芦花,层层分拂开,那双被细叶割出小血口的手腕,努力地拨开,芦花简直要将她埋没。
心咚咚地在胸膛狂撞,嗓子眼儿发干,每一次喘气,像被刀子刮过,额头的雨水,尚未停留一会儿,便被甩在身后。
偌大的芦丛中,少女双足踩得飞快。
她跑得精疲力竭,真累啊,手脚发酸发软,真想躺下来歇一会儿,可是,歇不得。
她知道,有许多东西若是晚了一步,就会消失不见。
比如,生辰宴上,那封从未被开启的庆生帖。
那个人以为她不在意,不上心,将帖子随意搁在了一旁,于是,他又默默拿回家去,烧了个干净。
当天晚上,她返身寻找过,跟李姑姑两个人,大半夜不歇息,偷偷跑出来,提着一盏小灯笼,在御花园的草丛、假山、亭台,都没有寻到那封庆生帖的身影。
眼睛都瞧瞎了,哪里瞧得到个影儿?
月至中夜,李姑姑劝说:“本也不是什么贵重的物件儿,公主身子要紧,外头夜凉了,来日,叫人再给你写一封罢了。”
写一封?那个人与自己无缘无故,怎么会再送一封给自己呢?
玉察提着小灯笼,在李姑姑的督促下回宫,一步一回头,似乎,仍有些不死心,她的神情迷惑不解。
“真是奇怪,怎么会少一封,”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偏偏少了那一封呢?”
上一刻还见到的东西,为什么这就样不翼而飞,凭空消失了呢?如果不是被偷了,会不会,是他自己拿走了呢?
玉察哪里知道,有人的心眼儿会如此小气计较。
难道他忘了吗?自己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呀!
教坊司外,大雨夜,他拦住了自己的马车。
一滴雨珠,分化开两道世间。
玉察唤停了车夫扬下的鞭子,从珠帘中,伸出那只手,救了他和他娘亲一命。
因为她认了出来,这个不停磕头,浑身是血的少年,曾经在爹爹的御书房中,红袍雪肤,沉稳从容,对答如流。
而那时的玉察,坐在爹爹的怀抱里,数了他的睫毛一个下午。
大雨夜,她的声音清晰可闻。
“后皇嘉树,橘徕服兮,受命不迁,生南国兮,游家哥哥,愿你千万不要妄自菲薄。”
少年惊愕交加地抬头,显然,没有预料到玉察会知道他的姓。
她不光知道他的姓,还知道他的名字,在紫云峰时,那张被风扑在她脸庞上的祈福纸条,让她见字如见人。
后来,听说这个红袍哥哥洗脱了罪籍,成为了状元。
玉察真替他暗自高兴,说不定,他有这样的成就,是因为自己的话,而坚持下来的呢。
于是,万人空巷,所有人争相拥堵在白马津,见到顺宁公主去种一颗橘子树。
橘子是状元果,他考上了状元,玉察想为他种下这棵橘子树。
虽然……盛京的气候并不适应移植橘子树。
玉察只想告诉他,嘉美之树,意志永不转移,愿他永远走在自己的大道上,秉承初心。
再后来……她听说当朝首辅,是一个首贪巨恶的奸佞之臣。
白马津的橘子树,仍是茂美,越是生长得精神抖擞,越像一个笑话。
城破之后,走投无路下,她去求他,却被他轻慢地对待,白马津的日日夜夜,就像噩梦一般。
被心上人折辱,是什么滋味呢?
外宅的深夜,她望着身旁青年熟睡的侧颜,想起御书房的那个下午,宁愿从未认识过首辅。
一步步走近这条恶蟒,玉察看到这一身白袍,被好几只剑贯穿了身子,另一只剑将他的手腕,钉在了地上,他流了这么多血,是不是快死了,这是他的报应啊。
漫天的芦絮,零零星星地飘落下来,鹅毛一般,雪白雪白的,十分柔软,挠到游澜京的鼻端,痒痒的。
是谁……满身芦絮地站在了他身前?
游澜京的长睫毛,凝结着血污,他费力地睁开眼,冰凉的雨水,一滴又一滴,接连不断地打在他的面庞,冲去了血水。
若是雨水,怎么会这样轻柔呢?
他抬起眼帘,看到一个浑身是芦絮的少女,从那双动人的眼眸里,泪珠静悄悄地滑落。
她的神情这样冰冷,却泪流满面。
“首辅啊,本宫就没见过,你这样的蠢货。”
游澜京怔怔地摸上自己的脸颊,那上边儿,有许多公主为他流下的泪水。
于是,他抿起了嘴角,鲜血从嘴角溢出,他知道自己现在一定很可怕,可是心底,从没有这样舒畅痛快过。
哪怕,再给他来一剑,他也心甘情愿。
元福宫上空,每日在上朝时辰飞起的大风筝,白马津顽强生长的橘子树,被寻找了许多遍,却莫名其妙消失的庆生帖。
五百零二十七个台阶上,不经意间投下来的一瞥。
也是这样一个酷暑,朱雀长街上,游姓的状元郎,骑着高头大马,一日看遍盛京花,状元的红袍衬得他意气风发,肆意洒脱。
“公主,据说新任的状元郎,生得十分好看,真可惜,您这样爱看热闹,却没办法出宫看一眼了。”李姑姑一面用刨花油给她篦头,一面笑道。
“我才不看呢。”
少女哼了一声,娇俏地别过脸,一整面的铜镜,却倒映出她的小动作。
她悄悄地按住了自己随身的小兔子香囊,脸颊微红。
只有山神才知道的秘密,那个状元郎,他在我的香囊里。
第58章 . 把他办了! 装什么贞洁烈女?
圣灯宫下头的水牢, 四面儿石壁,两层囚笼,机关拉下, 水便慢慢溢满整室, 可是,自从老宫主死后, 上头的囚笼里,便再也没有放过水了。
光线从天顶的一方小口,斜斜地打进来,澄澈、暖和,两条黛蓝色缚带, 一左一右,被粗壮的锁链,牵凿在石壁上, 缚带上的梵语, 隐隐透出金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