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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往后缩了一缩,心瞬间沉下去,如坠冰窖,身子僵硬到不能自控。
小天子没有上前,继续说道:“我与德王叔父,谈崩了。”
谈崩了?
“并非是因为慧妃,我细看过了,那纸条约,倘若答应了,便是饮鸩止渴,相当于送出去半壁大魏的命门,日后整个祖宗社稷,他再徐徐图之,如探囊取物。”
这纸条约的利害关系,小天子分析透了之后,只觉得脊背生寒,德王是想在他头上,永远悬着一把刀。
“阿姐……有我在,你放心。”
夜色下,小天子牵起一丝笑意,带着寂寥与无奈。
……
沉沉熟睡中,玉察的脸颊上,仍有未干的泪痕,由于今夜耗尽心神,疲惫至极,她睡得很深。
连一只手掌抚上了她的脸颊,都不知晓。
那双目光,静静望着少女的睡颜,哪怕入睡,秀气的眉毛依然皱着,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吗?
哪怕在宫墙内,都能隐隐听到马嘶声,铁甲生冷的摩擦声,盛京城的局势只会越来越不妙。
目光从少女俏生生的下巴,一直游移到领口,脖颈后头,依然可见旧日的红淤,一念及此,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
“公主……”
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的声音,玉察感到脖颈痒痒的,不舒服地闷哼一声,翻过了身子。
那道呼唤仍是低低的,越发热切起来,温热的气息蔓延,手掌也从脸颊,移到少女的胳膊,玉察真是只有熟睡时才这样听话。
又是一声公主。
好像闷雷从天际推过来,越来越响,在玉察的脑海中炸开,她睁开了眼,惺忪朦胧中,感到床畔坐了一个人。
“啊——”她正要尖叫。
这只玉白修长的手指,紧紧捂住了她的嘴。
只一闻到气息,她就知道是谁了,殿前的一盏灯火下,床榻前,一个黑袍兜帽的高大男子,嘴角勾起笑意。
“首辅?”
玉察满眼惊讶之色:“这个时候,宫门早就落钥了,你怎么会……”
“微臣,答应了陛下,将慧妃送回她老家阴山,或许这个女人走了,能将义父的注意稍稍引开些。”
玉察将里衣拢紧了,直起身子,靠坐在床榻里侧,发现自己的一双赤足正对着游澜京,于是,她悄悄地将赤足缩回,掩盖在了被褥下。
游澜京微微瞥了一眼。
“公主何必怕我,你就当我……是个物件儿。”
物件儿?
游澜京一面说,一面握住了玉察的手腕,将她轻轻拉过来。
灯火下,玉察看到他的黑袍间,用一根红绳系住。
游澜京引诱着她的手,从自己的腰间,一路往上,触到了那根红绳。
“为了公主,微臣挨了好一顿狠打,公主不瞧瞧,微臣真是亏了。”
玉察脸上发烫,却不敢高声呼来宫人,否则,游澜京待在这里,叫人看见了,丢人的是她。
他掌握着少女的素手,一根根挑弄,让她拨开了衣袍上系着的红绳,红线垂落,就好像……打开一件礼品似的。
一面解开,玉察一面转过头去,通红了脸。
“我听说你被德王抽了好多下鞭子,原以为你要在床上躺个半年了,竟然还能站起来,还这样生龙活虎。”玉察的声音细若蚊虫。
“命贱的人都好养活。”游澜京嘴角扯起一丝笑。
驯虎鞭连老虎都能教得乖乖听话,却教不好一个游澜京,刚挨了打,他浑然忘记了是因何而挨打,又跑来见玉察。
据说当日,驯虎鞭的凌厉啸声,抽得府外都听清楚了,溅得鲜血淋漓,皮肉模糊,光听着,便叫人毛骨悚然。
德王向来薄情寡义的一个人,却对这个义子爱之深责之切。
他对游澜京恩重如生父,倘若不是当年在边关,他收下了游澜京,教他读书与剑道,赠他圣灯宫唯一的一把吴潭龙子,否则,纵使游澜京有再高的天赋,也只能沦为一个美丽动人的庸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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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这个义子一而再再而三地令人失望。依依向物华 定定住天涯
“义父原本想着,趁打昏了我,连夜将我送到阴山圣灯宫,没想到半路又被我逃了回来。”
“真险啊。”游澜京轻声喃喃,目光一片清净。
“若是我昏迷不醒,被送到圣灯宫,真让那位仙子对我做了什么,岂不是失节于公主。”
“到那时,微臣无颜面对公主,就死在阴山好了。”
他俯下身,认真地望着玉察,睫毛轻颤,定定地盯着她柔软的双唇。
“你说,是不是?”
他这样一本正经地满口胡诌,总是让玉察又气又好笑。
说话间,红绳被抽出,黑袍落下来,玉察的脸“唰”得一下,红得像沸腾了似的,仿佛炉子烧了许久,底下铁片红莹莹的。
游澜京枕在玉察的腿前,碧色的锦被上,露出半截背,背部有纵横的伤痕,惨烈异常,触目惊心。
“义父打之前,我只说了一句话,不要打着了脸。”
游澜京一只手支撑起头,神色淡淡的,他那一头墨发下,是当日令一城公子欢呼雀跃,神魂失守的容颜。
“不要打着了脸……否则,公主该厌倦我了。”
他一字一字咬出,这笑容顽劣极了。
“结果你猜怎么着,本来义父只想打我二十鞭,听完这话,气得打了我五十鞭都不解气。”
说完,他便好整以暇地望着玉察。
玉察别过头:“满城的公子日日张贴画像去寻你,等哪日,让人知晓了画像上的人真是首辅,他们向来憎恨你,新仇旧恨交加,你以后更别想好过了。”
游澜京瞥了瞥桌上,他刚刚带来的白瓷瓶。
“公主,微臣既然是为你挨打,你替微臣上药,应该不过分吧。”
玉察下了榻,一面拿起雕花架子上的外袍,披在身上,一面往外走。
“我这就唤李姑姑来。”
游澜京懒懒地翻了个身子,将头对着床榻里边儿。
“那好,微臣这就给叔父递信,就说慧妃想逃,现在出城去追,还来得及。”
果然,一听这话,玉察的脚步停滞住,气恼地回头看向他。
“上药吧。”他扬起嘴角。
因为心头带了三分怒气,玉察上手便重了些,她用手指捻了药膏。
膏体莹红,里头有星星点点的红色晶体,闻上去酸酸甜甜的,像极了玉察爱吃的山楂晶糕。
少女纤细的指尖上,将这点儿药膏送上游澜京的背,她的指甲是润泽的微粉,泛着水色一样的光。
游澜京的背,好像一片雪地,狰狞的伤痕,反而带了一丝毁灭的美感。
点点梅花,飘落在雪地,少女的手像鸟儿上下翩跹,想起之前在温泉时,他曾捉弄自己,故意看自己吃痛又忍住的模样,于是,玉察的指尖按下去时,稍稍,加了三分力。
“嘶”地一声,微微吸了一口气,游澜京转过身,一双凤眸带了促狭的笑意。
“公主报复心可真重。”
“本宫笨手笨脚的,既然是首辅要求的,自己便受着吧。”
玉察一面说着,一面又故意用力地又按了一下,游澜京的肩颈微微一动,面上仍是镇定自若,静静一笑。
“是了,公主恩赏的疼痛,我受着。”
她手刚落下,又听见一阵吸气,一声闷哼。
“嗯……”
这一声闷哼,却像一点火星子,溅到了堆叠的火药桶上,玉察的手僵住了,面上红透了,耳垂比门外头挂的红珊瑚珠子还鲜艳。
“不许出声。”她忍不住小声恼道。
要让人听见了,还以为在做什么呢。
“德王的训虎鞭,都没能让首辅叫一声,怎么本宫轻轻的一根手指,你就叫得这样厉害。”玉察责怪道。
游澜京睫毛微敛,若有所思地说道:“义父确实打得重极了,我倒宁愿,他把我打死。”
玉察正点涂药膏,冷不丁的,手腕被游澜京握住。
他的一双眼眸,幽邃无比。
“微臣最喜欢疼痛的滋味,因为痛到极致的感觉,跟喜欢公主的感觉一模一样。”
玉察抬起头,发现他眸中有冷艳的火,清冷之下,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痛到极致的感觉……跟喜欢公主的感觉一模一样,他这是说的什么话?
游澜京从一旁的黑袍中,取出一封纸,交到玉察身前。
“这是什么?”
玉察将纸伸展开一看,竟然是一份契约?
“那日,微臣可没有开玩笑,知道公主总是食言,所以,微臣要白纸黑字地写清楚,叫你再也抵赖不得。”
玉察静静地扫着上面的字,居然……还真是外室契约,上边儿写着:从即日起,游澜京便做公主豢养的外室,期限不定,每月给公主上交俸禄,买公主喜爱的吃食衣衫首饰,夜间,在房中为公主不辞辛苦。
公主若有其他要求,有求必应。
她越看,脸色便越黑,胡闹,真是胡闹!她才不答应呢。
玉察将纸扔还给他,像烫了手似的。
他忽然覆身上来,被子滑落,他将少女按在身下,双手撑起,牢牢禁锢。
“公主不签名字,微臣便不放开你。”
玉察气急了,目光正好对上他的脖颈,往下……再往下,玉察忍不住闭上眼睛,紧紧的,一点儿都不敢睁开。
她低声怒道:“游澜京,你这个赔钱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