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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微微前倾,身影遮住了月亮,当她长睫垂下,眼神清冷,孩童手中的拨浪鼓也不摇了,不自觉地出神喊出声:“菩萨娘娘……”
“这是……哪家的姑娘?”
为何之前没听说这等绝色美人?
一瞬间,只有上了年纪,两鬓染了风霜,曾经无数次流连销金窟,又改邪归正的纨绔世家子,无意识地呢喃出了一个名字。
“呼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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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世家子自然不认识呼荣,他们汇聚在两旁茶楼的扶栏旁,凭栏而望,被这美人一双摄魂夺魄的凤眸,勾得脚步直跟着轿辇走,撞到人了也浑然不觉,目光落在了美人柔软的腰身,喉结微动,咽了咽口水。
然后,他们抬头,看到对面一脸失魂落魄的公子哥儿,仿佛从对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窘况,面面相觑。
这些世家公子,平常最是孤高清洁,傲霜斗雪,最喜爱的便是跟着李家一块儿,猛烈抨击奸臣游澜京,著书著画,流传于世,曾立下毒誓,让此贼遗臭万年!
不知为何,望久了这蒙了一半面纱的美人,心头竟有一丝熟悉的厌恶感,浮上心头?
她太蛊惑人心了,一定会落选,国母怎么能是这种妖物呢?
他们心中鼓起一个念头,等她落选了,一定要打探出是哪家的女儿,催促自家老爹备好聘礼,赶去定亲。
这等妖物祸水,可不能霍霍了别人,就由自己来替天行道吧!
……
北恩寺,旁边儿一道街是花市,繁华热闹,花团锦簇。
因此,玉察在北恩寺敬香,也能闻到芬芳的气息,可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好像……空气中洋溢了一丝,不易捕捉的梨花露?
她摇摇头,心想自己是魔怔了。
那个魔头如今被德王囚禁在首辅府,上下一百个死士看管,固若金汤,插翅难逃。
说到这里,她抬头看了一眼前头的德王,天家威严的白袍男子静静伫立,倒是他替自己解决了这个【创建和谐家园】烦。
不过……玉察心头越发不安,她想起了小天子说的那句话。
德王的最后一个撤兵条件,用红圈画了出来,诛杀慧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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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娘娘只是一介普通宫妃,位高权重如德王,为何如此咄咄逼人,要一个女人的性命?若放在世人听来,牺牲一个宫妃的命,就可以换来短暂安宁,是绝不赔本的买卖。
不知皇弟是否这样想呢,玉察有些手脚冰凉,不寒而栗。
慧娘娘对于玉察,是十分重要的亲人,玉察一岁时,生母病逝,那时候,慧娘娘还是个少女,她自己跟个小孩子似的,却日日抱着玉察,哄着逗着,温柔又有耐心,既像长姐,又如母亲。
天家贵人,享受了老百姓难以触及的荣华富贵,在国难之时,自然也应该担起重责,可玉察真希望,那个撤兵的条件,换成自己的性命。
她知道,慧娘娘天真烂漫的小梨涡下,深夜也会渐渐收敛,在灯火下给玉察绣衣裳时,露出苦涩的神情。
慧娘娘从未得过父母家人之爱,她的母家远在阴山,每回进宫,不是问她讨要官位,便是找她朝陛下求情,贪得无厌。
甚至有一回,御书房中,玉察看到慧娘娘又提起了求情的事,被盛怒的爹爹打了一巴掌,吓得小玉察瑟缩在一角。
自然,慧娘娘也从未得到过天子之爱。
她无数次提起,她这一生,只有玉察是真正爱她的,不含一丝功利的最干净的感情。
玉察浑身僵硬,心头又酸又涩,为何一旦长大,世事都这样难以抉择?
“小玉!你看她们来了。”
慧娘娘抱住了玉察的胳膊,笑着看向了殿外,压抑不住的兴高采烈,她身子软软的,又很温暖,玉察另一只手搭在了慧娘娘的手上,深吸一口气,强忍了泪花,绽放出一丝笑意。
“是吗?在哪儿呢?”
三十顶轿辇稳稳地落在了北恩寺外,彩带飘曳,一时间,美人自带的体香,被昂贵胭脂膏子浸出来的香气,丝丝绕绕,竟然盖过了一旁的花市。
慧娘娘唤住了一个正擦汗的老太监。
“我问你,不是说好的戌时一刻吗?为何这个时候才到呢。”
老太监连忙行礼赔罪:“回慧娘娘的话,都因为老百姓争相拥堵,挤得水泄不通,才来迟了,陛下可有见罪?”
慧娘娘一笑:“陛下一向不记得时辰,你们只注意不要触了那位王爷的霉头。”
“多谢娘娘提点。”老太监诚惶诚恐地躬下身子。
“对了,他们看什么呢。”
慧娘娘忽然蹙起眉头,隔了一道墙外的街道上,竟有一路跟来的世家子,买下了酒楼的雅座,坐在上头,隐隐露出了脑袋,细声交谈,却不住将目光落在这里。
老太监一张老脸笑起来,皱巴巴的。
“他们呀,看的是那座青莲轿辇里的人,仙姿玉貌,一眼瞥下去,半城的人都酥了,真是不识抬举的东西,陛下的人也敢看,娘娘,您说,咱家要不要剜了他们的眼睛。”
“罢了,赶走便是。”
慧娘娘忽然好奇地往前走了两步,一面寻找,一面说:“究竟是怎样的美人,让我也瞧一瞧。”
老太监还未转过身,忽然听到背后,传来慧娘娘的一声惊呼。
他后背瞬间冒汗,出什么差错了?老太监战战兢兢地跑到跟前,一眼瞧见小姐们都落了轿子,可是,那一位呢?
“人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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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莲轿辇中,两面帷幔被揭开,里头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
那么娇滴滴的一个大小姐,什么时候逃的?为何这几百个人,没一个人察觉?
“你们怎么做事的,一个大活人就在逃在眼皮子底下!”慧娘娘急道。
“这么大的事也出了纰漏,本宫暂且帮你们瞒着那尊恶神,快去找呀。”
“谢娘娘垂怜。”老太监话也哆嗦起来。
人不见了?这可真奇怪,玉察心下生疑,哪有娇生惯养的小姐腿脚这样快,趁人神不知鬼不觉地逃跑?再说,皇弟性子不坏,给他做妃嫔这样让人害怕吗?
外头到处是神色慌张,低头奔走的小太监,看来,今夜注定不安宁。
玉察回到了自己的厢房,她心神不稳,总惦念着慧娘娘的事。
不想,一关上门,忽然吓住了,玉察小脸惊得煞白,瞳孔皱缩,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吓得不轻。
榻上坐了一个雪衣美人,彩碧绦带束在腰间,散下一裙摆的流苏。
美人玉洁的腕子上,缠绕了冰种翡翠镶嵌的金珠链子,一动便是一阵清脆叮咚,灿辉辉,映照那双流转动人的眼睛,流光溢彩,满屋子瞬间亮堂堂。
这人本身就是光彩所在了,为何非要跟随那一丝光呢?
美人将脸上的面纱取下,一低眉。
“终于,费尽心机,又见到公主了。”
玉察扶住了额头,只觉得头疼,游澜京……就是那名逃跑的美人。
“这副打扮做什么,你可知道,德王——”
游澜京静静接过了话头:“知道,义父不准我找你,义父说,但凡我逃出来,就打断我的腿,我只好出此下策,被那群宵小瞧了又瞧,忍住心头的恶寒,也要见公主。”
玉察无奈地坐在桌旁:“你快回去吧。”
他下了榻,一步步走过来,这身雪衣沾落在地。
“我来,是有重要的话要告诉公主。”
“你不靠近我,也可以说话的。”玉察的身子往后挪了挪。
这一身雪衣,站在她身前,挡住了灯火,游澜京的眼眸,沉静如水。
他轻轻开口
“微臣……愿为公主改变。”
改变?玉察险些被茶水呛到,她放下茶盏,胸膛不顺,咳嗽了好几声,薄薄的脸皮也涨红了。
“首辅,你没生病吧。”她用手背贴在游澜京的额头上。
“你不必哄我。”玉察一点儿也不信他的话。
他握住了少女的手,腕子上的冰种翡翠,贴在她肌肤上,凉凉的。
“嫉妒是恶念,从此,微臣可以容下李游,再也不嫉恨旁人。”游澜京慢慢说着,一双眼眸,不含笑意,认真极了地看着少女。
玉察微微一怔,叹了口气:“首辅,你何至于此……”
根本就不是李游的关系,他为什么总是不明白这一点呢。
游澜京倏然将她的手腕一拉,玉察一抬眼,那张俊丽的脸闯入眼帘,他眉心点了一个小红钿,艳丽动人,高挺的鼻梁,游澜京的唇瓣近在咫尺,未施胭脂,已经这样红了。
清甜的热气,呼吸之间,玉察的耳根子拉起火烧云,她紧张得睫毛一颤不颤。
有汗珠,顺着脊背流淌下来了。
“李游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我甚至可以将驸马之位让给他,没名没分也行。”
名分都是世俗强加,他心中只想要一个人。
这吻将落未落,玉察紧张地别过脸,他的嘴唇落在了少女的耳畔,气息拂过少女的耳根,痒痒的,又热,玉察额头上的细汗越来越多。
他的目光留恋地逡巡,从玉察的头顶到耳根,多想……亲一亲那颗圆润小巧的耳珠,多想现在就将她拥入怀中,可是,他却强忍住恶人本性,游澜京深知自己必须克制。
否则,今日的一切将前功尽弃。
“没有人愿做一个悍妒之夫,我也可以有容人之量。”
他一面说,一面手不自觉地移在了少女的腰身,比蝴蝶展翅还轻,不让她发现,手,竟然微微颤抖,雪衣下,他深知已经无法克制。
可他……仍然一字又一字,在玉察的耳畔吐露这番话。
“我从此不求名分,只做公主的外室,陪在你身边,哪怕平日跟你出双入对的是李游,我也不在乎,只要一个月里,你能有两三个晚上……来我这里。”
这么一个雪衣大美人,惹人垂怜地恳求她,他竟然是一副认真模样,并不是开玩笑,游澜京生平最恨卑贱罪籍,最恨李游,咬牙泣血,才做出了这番让步。
雪衣美人眼尾已经沾染了情动的绯红,喘息也急促起来,那只手却分寸不前,在等待她的反应。
做她的外室?玉察被这番话惊讶得久久回不过神,他到底想到哪里去了,她并不是因为李游,那晚才与他诀别。
真是烈女怕缠郎,她怕了他了。
“好了好了,首辅,我明白了,你快回去吧,千万不要让德王叔父发现了。”
玉察心想,对付此人,硬来不行,还得敷衍。
这身雪衣,不知何时,环上了她的腰身,雪白颜色蔓延了红,最是人间一抹娇艳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