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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非常温柔并且细腻的人,沈倦在人生观逐渐树立成型的那几年跟舅舅待在一起的时间比和他父母在一起的时间要多得多,很多为人处世之道和小习惯都受到他潜移默化的影响。
直到有天,洛清河带了个小朋友回来。
那小孩看起来和沈倦年龄相仿,整个人瘦瘦小小的,身上脏兮兮,露在外面的皮肤全是青紫伤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沈倦皱着眉去里间拿了医药箱出来,又去厨房倒了杯温水给他。
洛清河帮那小孩处理伤口,神情专注又温和:“你叫聂星河是吗?”
小孩吸了吸鼻子,低低“嗯”了一声。
“你看,咱们俩连名字都差不多,”洛清河就笑着说,“咱们多有缘。”
……
有个屁缘。
深秋黄昏的教学楼走廊,窗开在背阴面,常年见不到阳光,阴冷潮湿。
沈倦下手很重,甚至看起来还没有停下来的打算,林语惊迅速回过神来,叫了他一声。
他没听见似的,拽着宁远衣领子猛地往下一沉,又是一拳,宁远被他拉扯着斜着身子,指缝间的血淅淅啦啦往外淌,滴在他校服外套上。
林语惊又喊了他一遍,有些急:“沈倦!”
沈倦动作终于停了停,没回头,依然垂着眼。
林语惊走过去,拉着他手腕拽了拽,低声说:“学校里都有监控,你想再休学一年?”
沈倦松开手。
三个人现在围在一块儿站,林语惊还是没忍住,扫了一眼监控的位置,侧了侧身找了个死角,一脚踢在宁远关键部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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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语惊垂头:“宁同学,统一一下口供,今天你堵我堵到女厕所门口,并且对我进行了语言上的骚扰和精神上的攻击,沈倦路过随手帮了个忙,这没错吧?”
宁远白着脸抬起头来,僵硬又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冷汗划过鬓角,说不出话来。
林语惊继续说:“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同意,咱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当然,你不同意也得同意,因为这事儿我想让它是黑的它就是黑的,我想让它是白的它就是白的,你肯定说不过我,到时候倒霉的还是你自己,这点你信吧?”
宁远靠着墙坐在地上看着她:“你倒是一点儿没动摇,这么喜欢他?”
林语惊抓着沈倦手腕的手指紧了紧。
宁远勉强扯了扯嘴角:“好像也不是一点儿都没啊。”
林语惊不想再听他说话,拽着沈倦往外走。
教学楼外面操场上没什么人,只有远处室外篮球场那边最靠边儿有几个男生在打球,林语惊拉着他走到另一边篮球架下。
沈倦全程没说话,任由她拉着往前走,她停下脚步,他也跟着停下。
林语惊抬头,看着他,火莫名就窜起来了:“你是不是休学一年没休够?还想买一送一,等明年再来当我学弟?”
“啊,”沈倦沉默了好一会儿,哑着嗓子,“啊,对不起。”
林语惊瞪着他。
她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当时也没想这么多,沈倦反应太失控,她只是觉得不能让他在那儿呆着。
林语惊几乎没怎么见过沈倦这样,上次还是在街上,他遇到他那个前同桌。
她自己当时都有点儿控制不住。
什么上一个挺喜欢的人,什么这辈子都醒不过来了,说真的不想不动摇不影响是假的,沈倦的反应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宁远虽然嘴贱还欠揍,但是说得话恐怕真实性一半往上走。
他似乎很了解沈倦,讲得话句句像刀子,一刀一刀往人死穴上戳。
林语惊忽然有些茫然,这是他的过去,还是他不愿意被人探查到的那部分。
她其实连被动摇或者被影响的立场都没有。
两个人都没说话,沉默了几分钟,沈倦叹了口气,侧身靠在篮球架上:“你有没有问题——”
下课【创建和谐家园】响起,沈倦话说到一半,被打断了。
一两分钟左右,学生陆陆续续从教学楼里出来,操场上瞬间被占了一半儿。
沈倦没再开口,两个人沉默地进了教学楼,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林语惊往洗手间那边看了一眼,宁远已经不在了。
最后一堂班会课被王恐龙和数学老师轮流霸占,数学老师上半节王恐龙下半节,讲之前随堂的卷子。
王恐龙语速很快,讲题知识点也比较密集,林语惊没再和沈倦说话,听课听得专心,虽然在这种事情刚发生以后,集中注意力其实是稍微有点儿困难的事情。
下课【创建和谐家园】响起,王恐龙压了几分钟堂,把整张卷子讲完,最后还澎湃激昂地提醒他们期末考试近在眼前了。
王恐龙和刘福江虽然性格分踞正负两极,但是有一点是一样的,他们都对十班学生的学习成绩充满了【创建和谐家园】,坚定地认为下一次考试就是他们猛然醒悟开始努力学习飞升的开始。
等他终于走了,林语惊电话刚好响起。
她刚接起来,傅明修那边劈头盖脸问:“你放学了没啊?”
声音挺大,沈倦侧了侧头。
“放了,您有什么指教。”林语惊说。
“我,现在在你学校门口,还是之前那个街口,”傅明修说,“我希望五分钟后能见到你人。”
林语惊把物理书往书包里塞的动作顿住了:“啊?我还得回寝室拿行李啊。”
傅明修把电话挂了。
林语惊:“……”
这人到底懂不懂礼貌?
电话说挂就挂的吗?
她看了眼时间,把发下来的作业卷子叠好塞进书包里,起身往教室外走。
沈倦始终沉默地看着她。
他是听见了刚刚电话里的声音的,虽然听不清说什么,但是隐约听得见是个男人的声音。
如果是平时,他大概会问。
不是大概,他一定会问。
林语惊走到教室门口,脚步顿了顿,转过头来,不放心地看向他:“你一会儿会直接回去,对吗?”
沈倦坐在位置上:“嗯。”
“你不会再去找宁远了,是吧。”她再三确认。
“嗯,”沈倦看着她,声音还有点哑,眼神沉沉的,看起来蔫巴巴地,“我都听你的。”
林语惊说不出话来。
她觉得自己心里有哪块儿忽然一下就软了。
她抿了抿唇,没再说什么,转头走出了教室-
林语惊不喜欢接送的车直接停在学校门口,傅明修送过她两次,也知道她这个臭毛病,对于这点,他倒是给予了她基本的尊重和照顾。
林语惊提着个箱子上车已经是十五分钟后,傅少爷一脸不耐烦地坐在驾驶座上,侧头看了她一眼:“我掐着时间,你如果再晚出现一分钟,我开车就走人了。”
林语惊平静地说:“学校这边有地铁直达,也就走个十分钟的路吧。”
“……”
傅明修指着她:“你别说话了,我怕我真的把你丢下车。”
林语惊很乖地靠回到座位里,安静地看着车窗外,没再说话了。
途中傅明修从后视镜看了她好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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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方向盘上了桥,随口问:“你被人甩了?”
林语惊愣了愣,侧过头来:“啊?”
“你现在的样子,就像是被人甩了,”傅明修嘲笑她,“怎么,你喜欢的男生有喜欢的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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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颗大石头从天而降,重重地压在林语惊身上,把她砸得几乎吐血。
林语惊一言难尽地瞪着他,瞪了差不多有半分钟,眼睛都酸了,她眨眨眼,叹了口气。
傅明修看着她的反应,确实是意外了:“真被甩了?”
“控制一下你幸灾乐祸的表情吧,嘴角都快咧到脑瓜顶了。”林语惊无精打采地说。
“我只是没想到你真的会被甩,”傅明修继续嘲笑她,“没亲眼见到还挺遗憾的,下次有这种好戏你提前跟我打个招呼。”
“首先,我没被人甩,我连男朋友都没有,也不打算谈恋爱。”林语惊说。
傅明修等了几秒,没听见后文:“其次呢?”
“没其次了,其次我还没想好,”林语惊脑袋靠在车窗上,忽然道,“哥。”
傅明修把着方向盘的手一抖,警惕地瞥了她一眼:“你又想干什么。”
“……什么叫又想干什么?”
傅明修道:“你这小丫头一肚子坏水,每次这么叫我都没好事儿。”
“……”林语惊决定不跟他计较,顿了顿,有些艰难地问道:“你们男人——男生,白月光是不是那种这辈子都忘不掉的存在?”
“也没那么绝对,哪有什么感情是这辈子都忘不掉的,遇到更合适的人不是说忘就忘了,”傅明修说,“而且也要分情况,看这个白月光是为什么变成白月光了。”
“这个白月光为了你躺在医院里这辈子都醒不过来了那种呢?”林语惊试探性问道。
傅明修沉默了几秒,真心实意地问道:“这辈子都醒不过来了还躺在医院里,那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死。”
林语惊又叹了口气:“我怎么知道。”
傅明修又看了她一眼:“如果是这种白月光,我建议你放弃,一辈子都忘不掉。”
林语惊脑袋靠在车窗上,没说话了-
傅明修开车比老李快一些,到家的时候关向梅和孟伟国都在家,林语惊换了套衣服,下楼来吃晚饭。
关向梅照旧热情地和她说话,林语惊全程能简则简,半点儿兴趣都提不起来,相安无事吃了个晚饭就上楼去了。
八中周末作业量不多不少,她看了眼时间,从书包里把卷子都抽出来,先挑了对她来说最简单的英语开始做,没有听力,最后作文写完用了不到一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