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馨提醒:系统正在全面升级。您可以访问最新站点。谢谢!
人啊,果然多少有些捧高踩低的心思。
我合上胭脂盖,将外套披上,拎起手包去见程玉琅。
19
程玉琅会邀请我喝茶,是我没想到的。
收到邀请的那天,我还特意问了问梁熠,问他放不放心我单独去见程玉琅。
他正看着电报,头也没抬,说让我去就是了。
我抱着他的脖子吹气,笑问:「你不是说,我要是出门,必须得有你在?」
梁熠眼神暗了暗,将我按在椅子上如此这般了一番,哼了声:「女的不算。」
有了这句话,我这才心满意足地出了门。
我还得多谢程玉琅。
甭管她这次安的是什么心,起码她替我多寻了一个出门的理由。
见女的就行,你管我见谁?
于是,见到程玉琅的时候,我心情还是挺不错的。
尽管她迟了二十分钟。
她约我看芭蕾。
俄国的【创建和谐家园】来了苏城,把这一出芭蕾舞也带上了剧场。
我向来是欣赏不了芭蕾的,嫌它动作太浮夸,嫌机关布景太造作,不够婉约,不够含蓄,不够将千万种情绪融到一腔欲语还休里。
程玉琅姗姗来迟,剧已经演了一个开场。
在起伏的音乐声里,程玉琅生硬地开口:「听说你为梁督军挡了一枪,我原本想去看你的,但他不许。」
稀奇。
于情,我和她是名义上的情敌,换做是我,一定巴不得对方就此死掉。
于理,她堂堂程家千金,西南最宝贵的明珠,做什么来看我一个戏子出身的姨太太?
我没兴趣知道「他不许」的「他」究竟是梁熠还是程鸿光,因此刻意忽略她的言外之意,只是笑着说:「谢谢程小姐关心,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程玉琅憋了憋,又说:「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以为你和梁督军只是偶遇。」
少女的神色写着「你骗我你为什么骗我」,我几乎要叹气。
程鸿光一生老谋深算,没想到养出了这么一个单纯没心机的女儿。
从前活在父母羽翼下的我,也是这样的吗?
我恍惚了一瞬,说了今天的第一句真心话:「程小姐,不管你信不信,你跟从前的我很像。」
程玉琅大约是没想到我会这样回答,愣了一下。
我瞅着她的神色,笑了一笑,换了话题:「在福门楼初次见你,我是真的想撮合你和梁督军的。」
我又在心里补了一句:当然,那是在不知道你是程鸿光女儿的情况下。
程玉琅咬着嘴唇问:「可你后来成了他的云夫人,他还为了你……"
她说不下去了。
但我听懂了。
少女脸皮薄,不愿意再提起被梁熠拒绝的事情。
我凝神看了会儿芭蕾,只觉得一如既往的抽象,遂放弃,转向一直看着我的程玉琅。
我说:「程小姐,你是千金之躯,而我只不过是个唱戏的。哦,也许你曾经听说过,我是梁督军从妓院里赎回来的。论身份,论长相,论年龄,我没有哪一样比得上你。其实,你没必要找我,因为我只不过是梁督军的一个挡箭牌。真正决定他心意的,是他自己。」
程玉琅低下了头,良久,又倔强地看着我,「他说他不靠女人打江山,但我不需要他为我做什么,甚至……」
她又不说话了。
我笑了,贴心地替她补全:「甚至可以不要程这个姓氏?」
程玉琅攥紧了衣袖,没有说话。
我含笑看她,心里却在骂她是个大【创建和谐家园】。
20
「你觉得我是痴情太过?」程玉琅问我。
我只笑笑,不说话。
是痴情,却也年轻。
我注视着她,舞台偶然扫过的白光轻轻打在她的眉目。
这样稚嫩,这样相信。
我垂下眼帘,第一次深刻地感觉自己已经不再年轻。
她看梁熠,是树影光斑下挺拔而英俊的掌权者。
但我看梁熠,是阴晴不定心狠手辣需要加以提防和利用的旧情人。
女人的老去,并不在于容颜的变化,也许皱纹并没有爬上我的眼角,但它已然斑驳了我的心。
芭蕾【创建和谐家园】正在旋转跳跃,足尖点着冰冷舞台,手臂迸发出刚健的力道。
程玉琅就在这惊涛四起的音乐声里定定看着我,一只眼写着无畏,一只眼写着自信。
「如你所说,我样样都比你好。你学我描眉画眼,学我穿白裙戴珍珠,与我只有三分相似的你,居然都能得到他的青睐。那么,他取你而舍我,这之后必定有什么隐情。」
我呛到了。
她说得这样理直气壮,我简直要以为我是那个赝品了。
我将水杯放下,瞧着她,「程小姐,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喜穿白裙,喜画弯眉。十年里,我【创建和谐家园】白裙,不画弯眉。而你,跟从前的我穿着打扮风格一样。这些,究竟是你生来爱美,还是你有意迎合梁熠喜好?」
我已经将话说得很透。
隔了十年的时空,我们从未相见,却有着类似的气质与样貌。我是天成的娇惯,她是为了一腔的少女怀春。
谁先学的谁,不必用做贬低打压对方的辩句。我心如明镜,但也绝不相让。
程玉琅不说话了。
在雅座片刻的安静里,我也将她的话一再咀嚼。
她的理由固然荒谬,可结论却未必不对。
程玉琅美貌且年轻,身后还带着整个西南的权柄。
梁熠用我做挡箭牌,再添上「不靠女人」这一冠冕堂皇的理由,骗骗局外人也就罢了,但却瞒不过我。
我之于他,哪有那么重要。
再者,为了权势,他连杀人放火的事情都干得出,何况只是娶一个美娇娘而已?
程玉琅的话点醒了我,我开始思考,梁熠究竟有着什么盘算。
毕竟,现在他是我最重要的一张牌,他的一举一动会打乱我整个布局。
我坐不下去了,迫切想探听梁熠的口风。
我拎起手包要告辞,程玉琅在我身后开口:「云卿,你不明白。我十七岁第一次见他,他从树荫里走来,太过挺拔,太过英俊,跟我见过的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一样。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发誓一定要得到他。你别拦我的路,否则我不会让你好过。」
我停下脚步看她。
千金小姐咬着嘴唇威胁我,透露着虚张声势的倔强。
我不觉得恼火,只觉得好笑。
我之前说了那么多,原来都是白费。两个女人和一个男人之间的事情,她以为解决另一个女人就能取得情场的胜利。殊不知在这场看不见硝烟的角力里,她真正该攻略的对象是那个不动声色的男人。
她死死盯住我,我笑了一笑:「程小姐,如果梁熠知道你今天这样逼迫我,你认为他会怎么想?」
说罢,我转身就走。
我又不是菩萨,没兴趣普度众生。
小女孩不撞南墙不回头,那就由她折腾去,反正她还年轻,有大把的好时光可以蹉跎浪费。
舞曲渐渐到了【创建和谐家园】,咚咚的脚步声响在我身后,是程玉琅追着我出了雅座。
我在楼梯上停了下来,准备看她还想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贺峻从另一个雅座出来,不偏不倚挡在了我和她之间。
「程小姐,这么巧?」一如既往的调笑腔调。
程玉琅顿住脚步,「额,啊,是贺督军,你还没回北方吗?」
她被贺峻堵住,暂时没办法动弹,她的目光却焦急地四处寻我,在一刹那与我短兵相接。
她示意我原地站住,不许走。
我挑了挑眉,真就站住不动。
却不是听大小姐的旨意,而是好奇贺峻的来意。
贺峻笑吟吟道:「怎么,玉琅你似乎很希望我赶紧走,哥哥我可要伤心了。」
程玉琅勉强笑道:「哪里的事,只是以为你几个月前就回北方去了,乍一见你,有些惊讶罢了。」
贺峻靠近她几步,将她看向我的视线完全堵死,声音渐低:「原本是要走的,但是想到还有些事情没做,比如,还没跟玉琅妹妹你道声别……"
说到这里,他转了头四处看,像是要看有没有闲杂人等在场。
我立刻踮了脚往楼梯转角处走去。
再一抬头,梁熠站在剧场出口,衬衣的纽扣系到最上一颗,外套随意地搭在臂弯处。
他靠在墙沿,微微仰起头似乎在分辨音乐。他的脖颈曲线流畅,喉结凸出一个明显的弯弧。
在他指间还有一星烟头,于昏暗中闪出红光。
仿佛暗夜里划过的警报灯,你明明知道那预兆着危险,却会不由自主地向它注目。
我忽然想起了程玉琅方才的话,怎么说的来着,「太过挺拔,太过英俊」?
唔。
他安静不发疯的时候,皮囊确实足够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