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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玉琅的城府显然比不过她父亲,一看见梁熠还带了女伴赴宴,登时就显得有几分诧异,「怎么是你?」
我还没说话,贺峻已经抚掌而笑,眼神在我身上逡巡几遭,毫不顾忌梁熠越来越沉的表情,「是啊梁督军,你金屋藏着的美人里,可没有哪一个比得上这一位国色天香。说吧,又是从哪里搜罗来的娇娇人儿?」
程玉琅的脸色顿时变得很不好看。
梁熠敛去阴沉神色,说:「这是我新娶的姨太太,人你们没见过,但小彤云的名字,你们也许听过。」
程鸿光感兴趣地问道:「是唱京剧的那位小彤云么?」
我攥紧了手指,笑着答一声是。
程鸿光点点头笑:「我老头子这几年也成了半个戏友,有机会,还请小彤云来府上做客。」
他神情和善慈祥,对待我的态度就像对待寻常晚辈那样亲切。
我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掀起了汹涌冰冷的海浪,快要将我淹没到窒息。
我的内心在疯狂叫嚣——他不认得我!他不记得我!他完全不知道,他曾将我害得家破人亡!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受害者战战兢兢,而加害者却一无所知!
巨大的情绪席卷而来,我快要控制不住表情,梁熠却握住了我的手腕,替我答道:「老爷子抬举她了,您想听什么,随时让她给您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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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鸿光呵呵笑道:「你的屋里人,我可不能呼来喝去的。」
说话间,菜已经上齐了。
我多夹了几次醉虾,贺峻数次转盘,都将醉虾稳稳当当地转到我面前。
我抬头看他,他满面春风地冲我一点头,示意我快吃。
梁熠神色没什么变化,桌子底下,却快将我的腿掐到淤青。
我吃痛地瞪他,毫不手软地拿细高鞋跟狠狠踩在他脚上。
拿我撒气,算什么本事?
在贺峻第四次把醉虾转到我面前时,我搁下筷子,向着神色各异的席上诸人说一句:「我去上个洗手间。」
我正打洗手液呢,就看见镜子里出现了贺峻的身影。
我不紧不慢地搓出泡沫,等着他开口。
他站到我旁边,拧开水龙头,在哗哗的水声里偏头冲我一笑:「对待美人儿,怎么能呼来喝去的呢?梁熠是个粗人,不懂得怜惜。你不如跟了我,我保证把你放在心尖儿上宠。」
泡沫冲干净了,我再抬头看他时,一绺鬓发从耳后松松坠下。
贺峻话音顿了顿,居然伸手过来想替我挽发。
我稍微侧过脸躲开他,与他拉开两步距离,手指拢起发丝,艳丽丹朱涂抹过的嘴唇弯起一个似有如无的笑。
「贺督军风流名声在外,何苦招惹我。」
贺峻刚要开口,就有旁的客人走了进来。我借机抬步走人,高跟鞋踩得摇曳生姿。
是的,我在勾引贺峻。
我要让他为我心痒却又得不到我,我要让他愿意与我做交换——不用替我杀了程鸿光,我只要一点点、一点点小帮助就行。
我刚走到包间门口,就从没关严的门缝里听见程鸿光正在说话。
「玉琅这孩子,前几年我送她去欧洲读书,就是想让她多交交朋友。但她情书收了一大堆,却一个约会也没赴。跟我说什么不喜欢读书人,嫌他们没有男子气概。呵呵,年轻人的想法,我老头子是读不懂喽!」
我的手放在门把手上,却迟迟按不下去。
程鸿光的话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普天之下,有哪一种男儿比军营男儿更有气概呢?
而成千上万军营男儿中,又有哪一个比梁督军更有气概呢?
我冷笑不止。
贺峻不知什么时候走来的,大概也是听见了这一番话外之音,轻佻地冲我耳廓吹一口气,道:「听见了么小彤云,若程玉琅嫁进梁家,你觉得你还有立足之地吗?」
我面无表情地看他。
他笑得志在必得,「若你想另栖良木,贺府随时为你敞开大门。」
我推开了门,贺峻跟着我进来。
包间里,程玉琅满面娇羞,程鸿光正纡尊降贵为梁熠倒一杯酒。
我落座在梁熠身边。
我还没拿起筷子,就看见梁熠拿手挡住了酒杯,声音客气却不容拒绝:「老爷子,我今天真不能喝了。前几日喝多了回家发酒疯,被云卿一阵数落,再不敢了。」
包间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很微妙。
贺峻搂着女伴看热闹,大概是想看我如何下台。
程玉琅猛地抬头看我,少女姣好的容颜上,藏着一丝怨恨与嫉妒。
程鸿光不紧不慢地将酒壶放下,打量我片刻,随后呵呵笑道:「姬妾而已,哪里就将你治得这么厉害了?」
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将我定了性。
梁熠只笑着喝茶,并不答话。
程鸿光也不急,夹一筷子菜慢慢吃完了,笑着开口:「你啊,需要娶个正房太太,替你肃一肃内院风气。」
贺峻接话道:「我看玉琅就很合适,长得漂亮还留过洋,保准能把你那十八房姨太太管得服服帖帖。」
程鸿光笑道:「玉琅出阁,我是要拿整个西南做陪嫁的。我老头子也没多少年好活了,拼来拼去,最后还不是盼着儿孙好。」
贺峻的脸色陡然一变,随即若无其事地笑道:「原来是这样。能娶到玉琅的,那可真是有福了。」
程玉琅脸颊绯红,喊一声:「贺大哥!不许拿我打趣了!」
以西南为嫁妆的豪气,只怕是梁熠也得好好掂量掂量,该不该说出拒绝的话。
我隐晦地看向他。
差不多得了!装逼也要有个度!再欲擒故纵人家就跑路了!
梁熠看见了我的眼神,也不知道他怎么解读的,居然轻飘飘地冲我一笑。
在一派其乐融融的氛围里,他不轻不重地放下筷子,慢条斯理地说:「托大地说,我算是看着玉琅长大的。在我心里,她就是我的亲妹子,我也盼望她能嫁个好人家。」
啪嗒一声。
程玉琅手里的酒杯摔到桌上,酒液四溅。
众人都向她瞩目。
女孩儿红了眼圈,手忙脚乱地找纸巾,又手忙脚乱地擦拭溅到白裙子上的红酒。
但不知怎么擦的,污渍越漫越多,她仍在不住地持续着动作,好像这样就能不去看梁熠周到却疏离的神色似的。
程鸿光低沉地喊一声:「玉琅。」
女孩子抬起头来,月亮般澄澈明净的眼睛浸满泪水。
程鸿光说:「别擦了。白裙子不适合你,以后都别穿了。」
程玉琅红着眼圈,朝梁熠看一眼,而后者正在穿外套,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眼神。
梁熠穿好了外套,拿纸巾擦擦嘴角,仿佛没感受到僵硬的氛围,持着微笑说:「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
他拉着我要起身,程鸿光搁下酒盏,沉声:「梁督军,你为了一碟野菜放弃佛跳墙,这样就走了,以后可别后悔!」
梁熠紧紧拽住我,迫使我依偎在他身边。
然后他从容自若地说:「我做事从不靠女人,以前是,以后也是。玉琅,有得罪的地方,见谅。」
然后他冲怔忪的程玉琅一点头,看也不看程鸿光的神色,挟着我径直出了包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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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拿我做挡箭牌,有没有问过我是否愿意?」一出饭店,我就甩开梁熠的手臂,压低声音质问他,「说的冠冕堂皇,不靠女人,呵,那你唱独角戏去啊,凭什么拉着我当枪使?」
梁熠压根不理我,走得飞快,我穿高跟鞋很快被他甩出一段距离。
于是他又折回来拽住我手腕,我被他带得跌跌撞撞往下走。
我站得比他高一个台阶,他的声音就压在我耳边。
「我还没问你呢!你前脚去洗手间,贺峻后脚也跟了出去。怎么就这么巧,你们偏要一起去?」
我冷着脸躲开他咄咄逼人的视线,说:「你这么有本事,那就去问他啊,冲我凶什么?难道是我喊他的吗?」
梁熠怒极反笑,转过身来掐着我的腰冷笑:「你以为我会放过他?只是还没到火候罢了!」
就在这时,我突然看见街对面有人举起了枪,正对梁熠。
我下意识从台阶往下跳,一把扑倒了他。
枪声响起。
视线角度陡然变化,梧桐叶从我视野消失,苏城饭店金贵的牌匾落到我的眼前。
同样变化的,还有肩胛处汹涌尖锐的疼痛。
梁熠单手抱住我,另一只手拔枪连连射击,眼神冰海般狠厉冷酷。
我痛得快死了,却怎么也晕厥不过去,只能睁着眼睛掉眼泪。
痛感湮没了一切,我精神都恍惚了,对时间流逝毫无概念,觉得一瞬无限长,又似乎无限短。
来来往往的脚步声,不停流逝的血液,或焦急或惊愕的声响……
最后留在我鼻端的,是消毒水的气息。
梁熠衣袖上都是血,丢了魂似的抱着我,医生怎么劝也不松手。
我觉得医生肯定是倒了八辈子霉,才会遇到梁熠这么个病患家属。
「【创建和谐家园】,」我很想暴躁地骂他,声音却十分微弱,「快放开我,我还想活下去呢。」
梁熠惊醒般将我交给医生,眼神复杂地看着我。
我太疼了,疼到我没有力气去分辨,他眼神里究竟写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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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醉效果渐渐消失,肩胛处针扎般的疼痛将我唤醒。
我睁开眼睛,明亮灿烂的阳光照得我下意识狠狠盖上眼皮。
下一秒,我听见窗帘被人呼啦一声拉上,温柔细密的黑暗里,我得以清晰视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