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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约要死了,又歪头咳出一大口血。
「琉儿?琉儿?」林窈娘慌了,忙起身呼唤太医,「太医!太医呢!」
我尽力捉住她的衣袖,努力开口:
「姐姐……萧予安什么时候回来。」
「他三日内就可以回来了,琉儿,你会见到他的!会的!」
是吗,三日后啊,那么今晚他不会来了。
我勉强支撑着,朝林窈娘一笑:
「姐姐,我没事,只是想吃你做的枣泥糕。」
「好好好,姐姐回宫给你拿,你且等着姐姐。」
林窈娘的眼泪噼里啪啦地落在我的手上,她努力擦干泪,慌忙起身。
她推开门跌跌撞撞地跑出去。
瞧着她离开了,我才放下心,任由自己的身子沉下去。
外面大雪呼啸,天地间银白一片。
像极了十三岁那年的雪夜。
只是再不会有一个少年,站在那一片风雪外,等我醒来了。
后记:
萧家的名号是按照国泰民安为次序。
父皇这辈叫萧予安,我叫萧许国。
大周宏启元年,我接过父皇留给我的,一个国泰民安的大周。
父皇登基时,大周民生凋敝,内忧外患,他费尽了心力,才叫百姓过上安稳日子。
在我的记忆里,父皇贤明儒雅,向来处变不惊。
可父皇从泰山祭天回来的那日,就变了。
那天我母后哭的像个泪人。
她从来端庄娴静,未曾如此失态过。
她叫我出去,我以为父皇欺负了母后,就坐在门外静静听。
「她有没有只言片语留给我?」父皇颤抖着声音。
娘亲只是沉默,压抑着抽泣。
母后口中的她,是谁?
不知为何,我想到了一个温柔孤单的身影,但是始终想不起她的样貌。
大概是因为她总生病,闭门不出。
父皇从母妃宫中出来,像是一天之间苍老了许多。
父皇从前勤政,如今更是不顾惜自己的身子,整夜地扑在政事上,叫母后担忧。
后来我当了太子,也到了选妃的年纪。
如花一般的贵女们站在我面前,她们含羞带怯,不敢抬眼瞧我。
唯独刘尚书家的小女儿刘妘,睁大那双水眸,好奇地打量我,举手投足间带着头顶的流苏步摇都颤抖,叫我心一动。
我想选她。
父皇却轻轻制住了我,他告诉我:
「最喜欢的,不要选入宫中。」
我不解:「为何?我会疼她宠她,为她在这宫中遮风挡雨。」
父皇只摇头:说遮风挡雨,可这风雨都是你带给她的。
父皇说的不对,他与我母后不是恩爱白头,一辈子相敬如宾吗?我怎不见什么风雨?
我没听父皇的,还是选了尚书家的小女儿。
我会照顾好她的,会给她后宫独有的殊宠,怎么会叫她面对风雨,香消玉殒呢?
父皇糊涂了,这世上哪有两情相悦,深爱对方,却落得凄凉下场的故事?
我会保护好她。
父皇退位了,将大周交给了我。
他老了,也渐渐记不得许多事情。
照顾他的宫人都知道,父皇他爱吃粽子,爱吃供佛的福饼。
「琉儿。」
父皇常常念这个名字。
新来的宫人不知道,那是从前贵妃娘娘的名字。
父皇驾崩在一个雪夜,宫人找到他时,他正坐在冷宫门口。
一肩风雪,须发皆白,神态安详。
父皇驾崩后,史官整理了前朝的史书,交由我翻阅。
父皇他生前仁慈、宽宥、悯下、善纳。
苛刻如史官们,竟也挑不出他半分错处,这本史书前半生看去,花团锦簇。
唯独退位后的后半生,父皇终日沉迷烧符炼丹,求仙问药,史官说他「昏聩」。
史书里还提到舅舅家中的长子林念,作了将军,守着北境终身未娶。
这个叫魁摩人闻风丧胆的将军,却有个缱绻的名号:朝念将军。
有人说他是念着为前朝而死的父亲;有人说他是一心为国,不改朝夕;还有人生了一点桃色心思,说将军从前喜欢一个姑娘,名字里就有个「朝」字。
不过林念已死,这些说法都已不可考。
又因他性格狠戾,魁摩降兵不论老弱,一律坑杀,不留活口。
史书下笔太狠,说他:「实狠决,性孤戾,不加悯。」
最后,关于父皇前半生勤政为民,后半生却沉迷神佛之道一事,众说纷纭。
有人说父皇怕死,有人说父皇怕大权旁落,有人说父皇怕百姓受苦。
他们都猜错了。
父皇他是怕没有来生。
难予安(琉璃脆番外)
那年冬日泰山震颤,我不得不去向上天忏悔罪行。
「漫天大雪,来年一定是丰年啊。」
「是祥瑞之兆啊!」
我于庙堂三跪叩首,身后群臣小心地去揣测我的脸色。
他们一定不知道,我这个他们口中的明君,三跪三叩,不求丰年,不求祥瑞。
只求上天让我的妻子好起来。
回宫那日,琉璃殿一片缟素。
我仓皇奔入琉璃殿,只看见林窈娘满脸是泪。
她什么也没留下。
甚至对我连只言片语都吝啬。
我们对坐,林窈娘比往日更加沉默,我们连从前那些龃龉都不曾提起。
她整理着琉儿的东西,一件件旧衣和着眼泪叠起,琉儿的那些小物件都能叫她失神半日。
「这小衣服是朝云穿过的,上头的流云彩霞还是我绣的。」
朝云死讯传来的那天,我心疼得几乎木然。
琉儿她什么都不知道,自顾自地期盼着北境的消息,说要去串门。
我想,等到我们再有一个孩子,等那时候我再慢慢告诉她,或许都比现在知道要好。
于是阖宫瞒着她。
她却在灯下托着腮冲我笑:「予安,你可答应我了,要跟我去北境看朝云。」
「我听说北境的雪山很美,夏天时,花从山脚到山腰,开成一片海。」
「那时候我们的朝云骑着马,从花海里一回眸,一定是绝世飒爽大美人。」
「或者她当了母亲,比从前稳重了……」
「好了……」我颤抖着声音打断了她。
再多说一个字都叫我喘不上气。
「你不高兴吗?」琉儿小心翼翼地看着我,「那我不说了。」
「高兴……」我把她抱在怀里,生怕她看见我压抑不住的悲痛,「……以后我们把朝云接回来,那时候你就当外婆了,我们永远也不分开。」
「不分开好呀,永远不分开。」
我只觉得眼中酸涩,喉中哽咽着再说不出一句话。
听我这么说,她不疑有他,只笑着,脸上婴儿肥分明可爱。
我终于忍不住紧紧拥着她,落下两滴泪。
她取笑我道:「想女儿想成这样了?明明朝云走的那天你还臭着一张脸。」
可见我一语不发,颤抖着身子,压抑着悲鸣。
她微微一愣,慢慢将头靠在我的肩上,轻轻拍了拍我的背,小声地说:
「予安,其实我也很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