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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在，她拼死保下的三十万守军，她爹却轻而易举地交还，只为保她姐姐一条性命。
“爹爹的关注、爹爹的呵护、爹爹的爱……所有东西都是白凝霜的。”
白姣姣的声音颤着，是与平日截然不同的尖细与歇斯底里。她环视四周，仿佛在质问所有人，“因为我是庶女，我就活该吗？”
下一个瞬间，白姣姣突然暴起，猛地起身抓住一旁沈逢姝的手腕，在小姑娘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她拉到自己面前。
拙赤眸色一沉：“她手上有东西！”
——一片碎瓷，横在沈逢姝的颈间，正闪着冰冷的光。
没人想到她还能弄到碎瓷，入宫面圣不得带刀兵，御林军在门口拉满弓却不敢妄动，怕她困禽覆车，反手割断沈逢姝的动脉。
“同样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你的命，怎么那么好呢？”
白姣姣腥热的气息呼在沈逢姝耳畔，“你知道吗？皇后还说，我长得很像你，北野陵又这么喜欢你……若是你真的死了，就送我去穆王府当通房，做个替身也好。”
她说着，手上狠狠往下一压。
“反正我今天也活不成了，拉你一个高贵的嫡女垫背，委实不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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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妃又如何，替身又如何？还不是一样，刀子一划，生老病死？”
被划开血管，很疼，急速失血让她头脑发晕。
但在这种疼痛中，沈逢姝反而冷静下来。
她开口，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抖：
“你姐姐很爱你，别做对不起她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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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她手腕狠狠用力，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深深划开沈逢姝的颈子！
电光火石之间，她突然听见沈逢姝问道：
“如果你死了，她会多么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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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烫的血溅了她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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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逢姝伤口处的血滴落在她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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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遭的场景急剧变幻。
一会儿是威严恢弘的养心殿，一会儿又是北风呼啸滴血成冰的北疆。
沈逢姝感觉到，身下那具尸体，正在慢慢冷下去。
她杀了一个人。
做了一件不能被原谅的事情。
会有人怪她。
再也没有人爱她。
也没有地方可以逃。
沈逢姝惶然环视四周，却发现自己早已身处尸山血海。她撑着地想要起身，猛然发现，脚边躺着的，竟然是阿姊沈遇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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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逢姝慌了，想要把阿姊拉起来，却怎么也拉不动，在这晃动之中，乌红的血自沈遇菡唇畔缓缓滑落。
她已经死了。
沈逢姝又回过身，身后是沈策的尸体，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睁着，手中仍攥着半块木牌。
……所有人都死了。
在这种近乎窒息的绝望中，沈逢姝突然想到了拙赤。
他会来救我吧，就像之前无数次那样……
怀着这种期待，电光火石，再一转，她被推搡着走进震云殿。
拙赤果然在，他坐在上首，却穿着错金盘蟒王服，薄唇紧抿着。
“先生……”
望着年轻人沉静温润的面容，沈逢姝仿佛抓住救命稻草，委屈得忍不住哭了出来，“这是怎么回事……”
可是他却没有像之前那样，温柔地抱住她，安慰她。
拙赤只是坐在上首，居高临下望着她，目光冰冷。
“你杀人了。”他说。
他从没对自己这样冷过，沈逢姝怔住了，结结巴巴：
“我没有，你知道的，先生，我真的没有……”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所有证据都指向你是凶手。”
拙赤冷冷打断她。
他坐得那样远那样高，沈逢姝跪在堂下，渐渐再看不真切他的模样。
一阵刺骨的寒风挟了比刀还锋利的雪片穿堂而来，沈逢姝冷得一激灵。
再抬起头，她发现座上的人早已变了模样。
高鼻深目，五官锋利俊美。
北野陵。
在看清他面容的一瞬间，沈逢姝的头痛得几乎要裂开。
无数声音涌进脑海。
“此鉴寒暑双飞客，惟愿卿卿挽情弓。按照额吉家乡的传统，我以弓与雁作聘，姝姝可愿嫁我？”
“姝姝，我定不负你。”
“我今日叫你来，就是一道送死的。我得不到阿陵，你也休想独占。”
“今日，我为阿陵烧了北疆粮草，也不算负他。至于你……只希望下辈子不要再遇见阿陵了。”
“姝姝，我问你，白凝霜怎么死的？”
“你真不知道吗？还是不想知道？”
“王爷已经厌恶你了，你不会是，想要靠着献药复宠吧？”
“跪下求我。我若心软了，就答应把药给你。”
电光火石，雪羽纷飞。
这些纷纷扰扰的声音将沈逢姝逼得近乎崩溃，她感觉自己似乎在雪夜中坠落，寒风割开她的脸，眼前白茫茫一片。
终于，在五脏俱碎的阵痛中，她落到了雪中。
原来……这么疼。
泪水缓缓划过沈逢姝的脸颊，她却不知自己为何流泪。
是因为这粉身碎骨的剧痛吗？
还是因为……
她那荒唐而可悲的上辈子？
八骏日行三万里，穆王何事不重来。
沈逢姝终于明白，为什么初见之时拙赤会用那样小心翼翼、却又珍而重之的目光望着自己；为什么他会对自己的习惯了如指掌；为什么他说，如果北野陵真的喜欢她，就绝对不会让她受到伤害。
这些都是前世亏欠的。
是他们用命换来的教训。
前尘往事接踵而至，那家破人亡、五脏剧碎的痛还未消散。
沈逢姝喘不过气，她回想自己上一世的种种，只觉得可悲。
一年三个月又十天，煎熬岁月，肝肠寸断，销骨黄泉。
她搬去空冷寂寞的振归殿，振振君子，归哉归哉，却再也没能等到他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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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许诺说要护她一世周全的人，终是将她扔在了身后。
沈逢姝傻傻留在原地，靠自己可笑的爱意做支撑，爱得义无反顾，等着他回头。直到她的死亡血淋淋将前尘往事悉数剖开，他才幡然悔悟。
可是，真的太晚了。
耳畔隐约听到有人焦急的轻唤。
“姝姝，姝姝？”
沈逢姝睁开眼。
已经是夜深人静，拙赤和沈策守在她身边，容色疲惫而担忧。
见她醒来，沈策舒了一口气：“我去给你端药。”
沈逢姝没说话，静静望着哥哥离开的背影，又转过头。
拙赤正看着她，沙哑道：
“药是止痛的，喝完就好了。”
沈逢姝没说话，只是吃力地抬起手。
拙赤忙轻轻执起，温声道：
“不怕，我还给你备了果脯。”
大量失血之后，胳膊重得几乎抬不起来。她却坚持着，缓缓抚上他消瘦的面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