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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酷寒的苦涩，以及浓烈的血腥气。
有人狠狠按住她的肩，她稍一怔忪，旋即膝盖窝传来刺骨的疼痛，她吃痛地应声跪在毡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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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驾到——”
随着沉重的脚步声走近，血腥气骤然重了起来。
屋子里的亲卫婢女“呼啦”跪了一圈，“皇上长乐。”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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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野陵的面容瘦削凌厉，鬓角的霜发比先前更甚，却未加修饰，汇上几缕金线，照旧是束到玉冠中。
他似乎变了，不再是曾经那种侵略性的锋芒毕露，而是脆弱的锋利，仿佛是一柄薄如蝉翼的玉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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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九儿前天醒了。”他说，语气很平静，“当年的事情，他都告诉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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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事情已经败露，因此关在隐狼军的刑狱中时，也曾无数次设想北野陵的反应。
他会暴怒，会疯魔，会将她千刀万剐。
她知道他做的出来，之前也看到过无数人如此死在他的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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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安静，仿佛心已经死了。
一个人的心死了，就再不会恨，也不会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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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是想要他痛到肝胆俱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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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九殿下——哦不，现在是九王爷了——确实命大，溺水，牵机毒，竟然都没死。”
她看到他的手顿了顿。
他缓缓睁开眼，那双眸子依旧带着狼主般的锐利，明知自己已经没有退路，白姣姣却还是下意识一缩。
他盯着她，突然笑了：“如果出事的你，白凝霜会如何发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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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姐姐为了你，把命折在北疆，而你呢？北野陵，你有没有心？她哪里不如沈逢姝？你告诉我！你说啊！”
她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当年父亲战死，手中的兵权四散，所有人都看着白府的荣华，想要抢一杯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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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凝霜那样傲气的人，却在皇后宫中跪了整整一天，只求皇后能为她妹妹提供庇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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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最后，她和白凝霜都成了皇后股掌中的棋子，没有人爱她们，也没有人能救她们。
她对不起姐姐。
“把命折在北疆？”
北野陵冷漠地移开视线，执起笔洗上的狼毫，在手中小心翼翼地把玩着。他的声音低沉：
“前日登基大典，朕见到了岑真。他告诉朕，当年是你姐姐故意将王妃骗去惊雷谷，要与她同归于尽。”
他的声音骤然一沉：“你姐姐说要有一个真心爱她的良人，可是王妃又做错了什么？！”
到头来，不还是苦苦哀求，求不得便毁掉？
白氏姐妹，为人棋子，夹缝求生。
回头看，却像个笑话。
“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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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姐姐纵然有千错万错，可最后逼死沈逢姝的人是谁？是你！是你北野陵多疑冷血，容不得半点背叛，从一开始，你就没有信任过沈逢姝！”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眼神怨毒而讽刺。
“北野陵，承认吧，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沈逢姝死了，你又摆出一副情深入骨的做派，真可笑，这就是爱吗？你若真的爱她，怎么会只信证据，不信真心？你若真的爱她，怎么会一点都不信任她，甚至连调查都没有？只是因为‘你觉得她背叛了你’，你就扔下了她？我告诉你吧，北野陵，你从头到尾都没有把她放到爱人的位置，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你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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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咳喘着，却仍疯了似的冲北野陵喊道：“你不知道吧？在失宠时候，沈逢姝找过我很多次，她明明知道我恨她，却还是放下自尊来求我，说现在你身边只有我了，求我照顾好你，是不是很可悲？我都替她不值得！”
“好在，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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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野陵，你若还真的知错，下辈子离爱你的人远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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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他温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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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那朕告诉你剩下的。”
他的语气平静，“严氏诛杀九族，废太子自戕，皇后判了凌迟。”
北野陵说着，抬起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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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她凌迟的最后一天。嘴唇都被割下来了，却还求着要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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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求朕不要杀你，留下白星垂最后的血脉。她说，自己对不起白将军，她已经杀了他的两个孩子，不能再害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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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北野陵没有再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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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犯人要求的。”狱卒说到这，“啧”了一声，“凌迟两天，身上没一块好肉了，是有点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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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
她应了一声。
一时无言，两人面对着沉默，谁也没有话讲。
直到狱卒进来说时间到了，那人才开口：
“其实你长得……很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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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不能喊我一声阿娘？”
那人在她身后说，声音很小，颤抖着，“只一声。”
今生不得共结发，得他的孩儿一声“阿娘”，也算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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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娘娘，”她冷冷勾起唇，“太迟了。”
严姿妧与白星垂，一面错过，就再不能回头。
当年，还是太子的先帝骗严姿妧，说白星垂已经战死沙场。
她为了腹中未落生的孩子，不得不虚与委蛇，在显怀之前，嫁给皇帝。
太子大婚，十里红妆，灼人眼眶，严姿妧在佛堂跪了一宿，眼泪早已流干。
白星垂率军凯旋归京那日，皇后临盆，太子出生，双喜临门。年轻的将军连甲胄都来不及卸，就往宫禁中奔去。
可是他已经再没机会进入严七小姐的闺房，沧澜哭着将他拦在定国门外，求他回去。
御林军的箭簇已经对准了他的胸口，只要白星垂再往里一步，就会以谋逆闯宫之罪，血溅当场。
这一转身，就永远错过了。
曾经，严姿妧那么恨白家的两个孩子。
为什么她们能做白星垂的孩子，一生下来有父亲呵护。
而她们的哥哥却只能拘囿深宫，管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冷心人叫“父皇”。
她恨。
白家女儿的一切，本应是属于北野陆的。
既然得不到，就悉数毁掉。
这近乎成了执念，她报复皇帝，报复白星垂，也报复她自己，疯了一样要北野陆做皇帝，仿佛这样才能补偿他缺失的父爱，补偿她在深宫蹉跎的二十年。
严姿妧这一生，杀过很多人，皆是因为当年未解的执念。